第三百一十二章 西宁生活
瑰夏来到西宁国时，让她又一次尝到了背井离乡的滋味。
上一次，是她嫁到珂克部落；这一次，西宁将军莫托从她丈夫舒尔木手上抢走了她，让她到西宁国为妾。
她发现，她总是用尽全力想让一个地方变成她的家乡，但往往厄运降临时，她所重视的人无一人有能力留住她，更没办法在她自以为的“家乡”生根，安定自己的心。
她注定，永远都是异乡的孤魂野鬼。
瑰夏从屋内看向窗外，轻纱盖着脸，凉风习习，她隔着轻纱看向蔚蓝无边的天空。隐隐约约看得出，她脸上生了些许红疹子。
瑰夏还不想让莫托碰她，所以那一天从珂克的殿上离开，她对莫托说来日方长，哄他离开。第二天当莫托再找她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生满红疹，大夫说她患了季节传染病，莫托更不能碰他了。
但因为早已当众下了海口要了她，她也对西宁国有些用处，即便莫托对她的病敬而远之，他还是将她带回了西宁国，关在了别院，每天用艾叶熏一遍，只留她的心腹阿容照顾。
只有瑰夏自己知道，她没有病，不过是使了些小手段罢了。年逾四十的女人，若还没这点让男人远离自己的能力，她这几十年算是白活了。
西宁国是环山而建的国家，高山畜牧为生，翻过山就是一片广阔的草原，看不到边际。倒与珂克部落终年阳光，黄沙滚滚的景色南辕北辙。她被软禁，在方格小窗看天空，平日就写些小字，发发呆，过着与世隔绝的时光，心境清静了许多。
她本以为，这段时间无人会打搅她。但一日深夜，有人敲了她的门，她一度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那人看瑰夏没反应，开口道：“珊珊，是我，傅东云。”
瑰夏愣了，傅东云为何这个时候找她？她从床上爬起，疑惑道：“傅叔，我生病了。”
“你没病。”
肯定的语气，让瑰夏无从反驳。莫托看不出在所难免，因为他不了解瑰夏。但傅东云知道，她生下来就很聪慧，又做了二十多年的珂克王后，若她不愿意做什么，没人能强迫她。
瑰夏道：“进来吧！”
傅东云一只手推着轮椅，一只手夹着两瓶酒。瑰夏本想给傅东云脸色，却见他如此垂老，笨手笨脚还不忘拿酒当礼物，不禁心生怜悯。
瑰夏沉默地走到傅东云后面，替他推着轮椅走到了桌子前。傅东云抿嘴而笑，将两个酒瓶放在桌子上。然后再从自己身后抽出一个暖炉，放在手里暖着。
“老了，不中用了。”
瑰夏冷冷道：“傅叔，别忘了你背叛了我。现在跟我示好，是什么意思？”
“我在这里，没有聊天的人。”傅东云笑呵呵道，“听说珊珊来了，我就想过来找你了，就是这样而已。”
“升阳和观观在哪里？”
傅东云在桌子上拿了两个茶杯，用袖子轻轻擦了擦，然后往里倒酒：“他们从佛寺转移后，老五就把他们送到连我不知道的地方，我问过，老五不肯跟我说。他说我这人耳根子软，两夫妇太狡猾，不准我接触他们，受他们蛊惑。”
瑰夏一语中的：“实际上，是老五不信你吧。”
傅东云长长地“唔”了一声，道：“他从未信过任何人。不过说真的，看着穆升阳身体因毒药而羸弱，于观观在一旁担心，始终会生恻隐之心，不见也是好事。”
瑰夏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是我害了他。”
傅东云喝得很慢，但也跟着瑰夏喝完了一杯酒，道：“珊珊，真的是因为莫托开口，你才迫于无奈来到这里的吗？”
瑰夏盯向傅东云道：“那个畜生，在招待使臣的宴会上，当着舒尔木和我的面，杀了我的忠臣和宫女。但珂克部落还不能得罪西宁国，还不是时候，一旦那时候我们反抗了，珂克部落会被西宁吞并。”
傅东云又倒了一杯酒，道：“那什么才是时候？你在期盼什么？穆升阳吗？”
瑰夏愤怒将酒杯叩在桌上，道：“傅叔，你别得寸进尺。”
“我只是不相信，以你的聪明，会‘被迫’来到西宁国。”傅东云抿了一口酒，道，“还是，你仍然抱着一线希望，能劝服五大家族的人？”
瑰夏提高声音道：“他们是我母亲的挚友！为何要为了区区的玉令，就帮着外人对付我。玉令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礼物，老五他凭什么抢了！”
傅东云斟了最后一滴酒，道：“玉娘临行汉国前，五大家族最后一次聚首，在我们面前定下了玉娘的规则——以后只听玉令，有能者得之，这是为了公平。当然，把线索放在你的嫁妆上，也是给你偏了心，但终究你还是被老五利用了一把。”
“罢了，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瑰夏恢复平静，抿了一口酒，转移了话题：“那你有没有想过，咏梅姐姐是偏心我，还是偏心老五？”
傅东云淡淡道：“什么意思？”
“当年玉娘离开后，咏梅姐也跟着于政离开了，生下了观观。”瑰夏道，“我听观观谈过当年不少事，包括她和老五的渊源。咏梅姐和观观寄人篱下，住在老五的一间侧房，十口人，就在一个小屋子里，挤满了人。之后，观观十二岁，咏梅姐便因病去世了。”
傅东云沉默了一阵，道：“那时候观观防着我，没跟我多说这些。”
“我只是觉得奇怪，观观和咏梅姐她们既然寄人篱下，加之身份隐秘，为了不牵扯无辜人，是不会说出任何秘密的。娑罗国的事、还有观观的身份，这些事在咏梅姐知晓自己将要去世后，却一点都不告诉观观，只告诉了老五，我觉得……有问题。”瑰夏忙解释道，“当然，这只是猜测，也许，咏梅姐是有留点类似书信的东西给观观的，只是……”
“只是什么……”
瑰夏凝重道：“老五偷看，然后藏起来了。”
傅东云喝了一口酒，这一次比方才喝的都要快，是直接灌进去的。傅东云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和穆升阳不愧为姐弟，所猜测的事，一模一样。”
瑰夏猛地抬眼，道：“升阳有跟你说过这个猜测？”
“当然有，就在他们被我们囚禁前不久，也是为了劝我合作。”
瑰夏被戳破目的，也不尴尬，盯着傅东云道：“你怎么回答？”
傅东云道：“我不否定，也许当年老五真这么做了。因为这是他的秉性，他足够贪婪。”
瑰夏挑眉道：“值得原谅？”
“他也养了观观十多年。”
瑰夏抿嘴一笑：“也许只是愧疚罢了。”
傅东云道：“他们两人当年的事，只有他们知道了。”
“你没兴趣试试老五吗？”
傅东云看了瑰夏一眼，道：“我试过了。”
瑰夏怔了：“嗯？”
傅东云喝完最后一滴酒，打算动身离开：“试过了，却变得更加困惑。幸好咏梅的女儿，教了我一个作抉择的方法：五十一和四十九。”
“这个我倒是知道的。”瑰夏头也不抬，指尖提着杯子旋转，道：“那么，谁是你决定性的‘一’？”
“我喜欢咏梅，也喜欢观观。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傅东云背对瑰夏道：“我会再来找你。”
轮椅再次转动，傅东云缓缓地离开了。
瑰夏仰头靠在椅子上，早已想明前因后果，掩面笑道：“升阳，我这辈子，是比不过你了。”
上一次，是她嫁到珂克部落；这一次，西宁将军莫托从她丈夫舒尔木手上抢走了她，让她到西宁国为妾。
她发现，她总是用尽全力想让一个地方变成她的家乡，但往往厄运降临时，她所重视的人无一人有能力留住她，更没办法在她自以为的“家乡”生根，安定自己的心。
她注定，永远都是异乡的孤魂野鬼。
瑰夏从屋内看向窗外，轻纱盖着脸，凉风习习，她隔着轻纱看向蔚蓝无边的天空。隐隐约约看得出，她脸上生了些许红疹子。
瑰夏还不想让莫托碰她，所以那一天从珂克的殿上离开，她对莫托说来日方长，哄他离开。第二天当莫托再找她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生满红疹，大夫说她患了季节传染病，莫托更不能碰他了。
但因为早已当众下了海口要了她，她也对西宁国有些用处，即便莫托对她的病敬而远之，他还是将她带回了西宁国，关在了别院，每天用艾叶熏一遍，只留她的心腹阿容照顾。
只有瑰夏自己知道，她没有病，不过是使了些小手段罢了。年逾四十的女人，若还没这点让男人远离自己的能力，她这几十年算是白活了。
西宁国是环山而建的国家，高山畜牧为生，翻过山就是一片广阔的草原，看不到边际。倒与珂克部落终年阳光，黄沙滚滚的景色南辕北辙。她被软禁，在方格小窗看天空，平日就写些小字，发发呆，过着与世隔绝的时光，心境清静了许多。
她本以为，这段时间无人会打搅她。但一日深夜，有人敲了她的门，她一度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那人看瑰夏没反应，开口道：“珊珊，是我，傅东云。”
瑰夏愣了，傅东云为何这个时候找她？她从床上爬起，疑惑道：“傅叔，我生病了。”
“你没病。”
肯定的语气，让瑰夏无从反驳。莫托看不出在所难免，因为他不了解瑰夏。但傅东云知道，她生下来就很聪慧，又做了二十多年的珂克王后，若她不愿意做什么，没人能强迫她。
瑰夏道：“进来吧！”
傅东云一只手推着轮椅，一只手夹着两瓶酒。瑰夏本想给傅东云脸色，却见他如此垂老，笨手笨脚还不忘拿酒当礼物，不禁心生怜悯。
瑰夏沉默地走到傅东云后面，替他推着轮椅走到了桌子前。傅东云抿嘴而笑，将两个酒瓶放在桌子上。然后再从自己身后抽出一个暖炉，放在手里暖着。
“老了，不中用了。”
瑰夏冷冷道：“傅叔，别忘了你背叛了我。现在跟我示好，是什么意思？”
“我在这里，没有聊天的人。”傅东云笑呵呵道，“听说珊珊来了，我就想过来找你了，就是这样而已。”
“升阳和观观在哪里？”
傅东云在桌子上拿了两个茶杯，用袖子轻轻擦了擦，然后往里倒酒：“他们从佛寺转移后，老五就把他们送到连我不知道的地方，我问过，老五不肯跟我说。他说我这人耳根子软，两夫妇太狡猾，不准我接触他们，受他们蛊惑。”
瑰夏一语中的：“实际上，是老五不信你吧。”
傅东云长长地“唔”了一声，道：“他从未信过任何人。不过说真的，看着穆升阳身体因毒药而羸弱，于观观在一旁担心，始终会生恻隐之心，不见也是好事。”
瑰夏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是我害了他。”
傅东云喝得很慢，但也跟着瑰夏喝完了一杯酒，道：“珊珊，真的是因为莫托开口，你才迫于无奈来到这里的吗？”
瑰夏盯向傅东云道：“那个畜生，在招待使臣的宴会上，当着舒尔木和我的面，杀了我的忠臣和宫女。但珂克部落还不能得罪西宁国，还不是时候，一旦那时候我们反抗了，珂克部落会被西宁吞并。”
傅东云又倒了一杯酒，道：“那什么才是时候？你在期盼什么？穆升阳吗？”
瑰夏愤怒将酒杯叩在桌上，道：“傅叔，你别得寸进尺。”
“我只是不相信，以你的聪明，会‘被迫’来到西宁国。”傅东云抿了一口酒，道，“还是，你仍然抱着一线希望，能劝服五大家族的人？”
瑰夏提高声音道：“他们是我母亲的挚友！为何要为了区区的玉令，就帮着外人对付我。玉令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礼物，老五他凭什么抢了！”
傅东云斟了最后一滴酒，道：“玉娘临行汉国前，五大家族最后一次聚首，在我们面前定下了玉娘的规则——以后只听玉令，有能者得之，这是为了公平。当然，把线索放在你的嫁妆上，也是给你偏了心，但终究你还是被老五利用了一把。”
“罢了，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瑰夏恢复平静，抿了一口酒，转移了话题：“那你有没有想过，咏梅姐姐是偏心我，还是偏心老五？”
傅东云淡淡道：“什么意思？”
“当年玉娘离开后，咏梅姐也跟着于政离开了，生下了观观。”瑰夏道，“我听观观谈过当年不少事，包括她和老五的渊源。咏梅姐和观观寄人篱下，住在老五的一间侧房，十口人，就在一个小屋子里，挤满了人。之后，观观十二岁，咏梅姐便因病去世了。”
傅东云沉默了一阵，道：“那时候观观防着我，没跟我多说这些。”
“我只是觉得奇怪，观观和咏梅姐她们既然寄人篱下，加之身份隐秘，为了不牵扯无辜人，是不会说出任何秘密的。娑罗国的事、还有观观的身份，这些事在咏梅姐知晓自己将要去世后，却一点都不告诉观观，只告诉了老五，我觉得……有问题。”瑰夏忙解释道，“当然，这只是猜测，也许，咏梅姐是有留点类似书信的东西给观观的，只是……”
“只是什么……”
瑰夏凝重道：“老五偷看，然后藏起来了。”
傅东云喝了一口酒，这一次比方才喝的都要快，是直接灌进去的。傅东云长叹了一口气，道：“你和穆升阳不愧为姐弟，所猜测的事，一模一样。”
瑰夏猛地抬眼，道：“升阳有跟你说过这个猜测？”
“当然有，就在他们被我们囚禁前不久，也是为了劝我合作。”
瑰夏被戳破目的，也不尴尬，盯着傅东云道：“你怎么回答？”
傅东云道：“我不否定，也许当年老五真这么做了。因为这是他的秉性，他足够贪婪。”
瑰夏挑眉道：“值得原谅？”
“他也养了观观十多年。”
瑰夏抿嘴一笑：“也许只是愧疚罢了。”
傅东云道：“他们两人当年的事，只有他们知道了。”
“你没兴趣试试老五吗？”
傅东云看了瑰夏一眼，道：“我试过了。”
瑰夏怔了：“嗯？”
傅东云喝完最后一滴酒，打算动身离开：“试过了，却变得更加困惑。幸好咏梅的女儿，教了我一个作抉择的方法：五十一和四十九。”
“这个我倒是知道的。”瑰夏头也不抬，指尖提着杯子旋转，道：“那么，谁是你决定性的‘一’？”
“我喜欢咏梅，也喜欢观观。这就是我自己的选择。”傅东云背对瑰夏道：“我会再来找你。”
轮椅再次转动，傅东云缓缓地离开了。
瑰夏仰头靠在椅子上，早已想明前因后果，掩面笑道：“升阳，我这辈子，是比不过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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