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秋水一色
早上醒来，我是被赵慧的脚步声惊醒。发现自己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薄被。
赵慧穿着紫色的丝质睡裙，踱步过来，蹲在我头边，一双明眸含笑。
“难得你周末还回家睡啊，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睡到床上了，何必睡在这里呢？”赵慧的笑，好像在讥讽我。我没有回答，咧嘴笑笑。我忽然想起睡前喝的酒，望向茶几，上面空空如也。
“哦，我把酒收起来了。说好不喝的，以后别喝了。快起来吃早饭吧，我亲手做的。”赵慧站起身来，往餐厅走去。
我想起林沐大概已经搬出西山别院了，今天该把陈莹接过去。我顿时胸口发闷，想立刻见到陈莹。
胡乱塞了几口蛋炒饭，中间被饭粒呛了两次，之后我就说去公司看看，出了门。
接陈莹去西山别院时，陈莹坐在副驾驶上。这个位置赵慧、梁萍偶尔会坐，林沐每周都坐。
路上陈莹话不多。我问她昨晚没害怕吧，她轻声说昨晚没睡好，惊魂未定。我侧目看她时，却未见憔悴。少女般黑亮的头发盘城一团发髻，睫毛高翘，额头和鼻头有细密的汗珠，晨光照在上面亮闪闪的。两点红唇油润饱满，上唇微翘，像是要诉说些什么。
十多年了，这张面孔从青涩到成熟，我多想记住上面所有的笑容和泪水。
当初我离开家乡从J市到帝都来上学。陈莹的分数没能够的上第一志愿——一所的帝都学校，所以只好在J市本地一所大学念书。
大一入学后的一个月，正好是十一国庆假期，我本来约好和同宿舍的室友们去爬香山，却在9月28号这天收到一条短信：
“亲爱的老公，我翘了两天的课，要坐火车去帝都看你啦，记得接我呦~”
我仍然记得那个早上，帝都站出站口的人流像是沸腾的水，在各路出租司机吵吵嚷嚷的京片子里，钻出一个雪白色的身影。陈莹在火车上睡了一晚，眼睛还有点睁不开，头发乱乱的。我顾不得这些，揽她入怀。周围的黄金周游客们也许注意不到这对情侣，男孩儿像是要把女孩儿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之后又一使劲，女孩儿被男孩儿拦腰抱了起来，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在空中乱蹬，女孩儿咯咯的笑着，不管周围的嘈杂混乱。
帝都最美是秋天。蓝色的天，黄色的银杏树，红色的城墙，碧绿的后海，和纯白色的少女。
我们在景山上相吻，我们在昆明湖边相拥。
我请她吃烤鸭，看她笨手笨脚也卷不好小饼。我喂她，笑她粘满嘴边的甜面酱活像是长了小胡子。
陈莹看哪儿都新鲜，蹦蹦跳跳去大栅栏吃小吃，结果却是我们剪刀石头布，输了的人喝一口豆汁儿，那个味道让眼前的少女直呼摇头。
我们在后海划船，她让我对着白色的佛塔起誓，永远爱她。
假期将近结束，我们走累了，倚靠在圆明园的遗址边休息。听说我们大学有个传统，大学四年里一定要在圆明园过一次夜。当晚上闭园时只要躲过了巡视的工作人员，就可以拥有一晚上的皇家园林，树丛荒地，废墟的大石头后面，月光下如镜子般的福海，都会短暂地属于你。
而那个晚上，圆明园属于我们。
夜幕降临，借着月光，我们找到了一艘停在湖岸边的小船，油漆斑驳，缆绳挽系。陈莹轻巧地跳了进去，软软的小手拉我进去。月光下，她的身体随着船左右微微摇摆，像是在风里摇曳的花儿。
所幸的是一对儿野鸳鸯被进园游客逮住的场景没有出现，我们不到凌晨四点就被冻醒了。起来手牵着手散步，看着东方既白。
离别的主题永远都是泪水。在去火车站的出租车上，陈莹就开始哭，到了检票口前，她抱着我哭，眼泪滴滴答答地砸在我的肩头。我有些疑惑她小小的身体里怎么存的下这么多水。
不知道现在我身边的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体里还有没有这么多的水。我把思绪拉回来，把车开进西山别院的小区停车场。陈莹大眼睛望向窗外，神情有些迷茫。
我推开房门，眉头一皱，林沐走的时候好像故意把屋子弄的一团乱。这个恼人的小妖精。
陈莹各个房间转了一圈，之后谢谢我给她找了这么好的住处，语气礼貌而疏远。
我办事有些不周，现在才想到衣橱里还挂着不少林沐的衣服，卧室里卫生间室里到处都是另一个女人的痕迹和味道。很是奇怪，一旦事情是关于陈莹的，我平日的缜密周全都不见了踪影，变回了十几年前那个做事冒失的小伙子。
我没有辩解，陈莹也没有问。她只是挽起袖子，把那些淡粉嫩红的睡衣、裙子一件件叠整齐。陈莹弯着腰叠衣服，窗外冬日的阳光好刺眼。
陈莹最后掀起床单，我过去帮她拿住另一边，两人配合着叠好。我见她面沉似水，不看我，只是盯着手头的衣服床单，好像早已看透了我。
我有些无地自容。随便是谁都能发现这是我养小情人的房子。为什么我没有提前来收拾一下呢？是我忘了？还是我内心深处偏偏想让陈莹看到这一切？
也许我的潜意识里一直想告诉陈莹：你的李俊已经变成了一个风流的混蛋！
陈莹叠完林沐的衣服床单被子，把它们放在最靠边的柜子里。陈莹动作轻柔，好像是生怕把我小情人的财产损坏一样。林沐的东西把柜子赛得满满当当。陈莹把门关上，又在门上按了按，好像是要把林沐的最后一丝气息封印在里面一样。
然后她转过身，呼出一口气，甜甜一笑，对我说：“我要回家拿些东西。”
她笑得太用力，眼睛里都笑出了泪水。真是个傻女人啊。
我赶忙劝她别回家了，万一冯姐的人在等她怎么办？
“还是我陪你去买一些衣服床上用品之类的吧。”我只想多给她花些钱，越多越好。
陈莹拗不过我，又跟我出了门，我们就去附近的购物中心。一路上，陈莹一直沉默不语，好像是在心里嘀咕了好久，才开口。
她怯生生地问我：“你现在的妻子是她么？”
终于到了这个问题。我知道她指的是赵慧，点了点头。然后说，“她叫赵慧，我应该跟你提过这个名字。”
陈莹没再作声，我看看她，沉默不语。
胸口又痛了起来。
赵慧穿着紫色的丝质睡裙，踱步过来，蹲在我头边，一双明眸含笑。
“难得你周末还回家睡啊，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睡到床上了，何必睡在这里呢？”赵慧的笑，好像在讥讽我。我没有回答，咧嘴笑笑。我忽然想起睡前喝的酒，望向茶几，上面空空如也。
“哦，我把酒收起来了。说好不喝的，以后别喝了。快起来吃早饭吧，我亲手做的。”赵慧站起身来，往餐厅走去。
我想起林沐大概已经搬出西山别院了，今天该把陈莹接过去。我顿时胸口发闷，想立刻见到陈莹。
胡乱塞了几口蛋炒饭，中间被饭粒呛了两次，之后我就说去公司看看，出了门。
接陈莹去西山别院时，陈莹坐在副驾驶上。这个位置赵慧、梁萍偶尔会坐，林沐每周都坐。
路上陈莹话不多。我问她昨晚没害怕吧，她轻声说昨晚没睡好，惊魂未定。我侧目看她时，却未见憔悴。少女般黑亮的头发盘城一团发髻，睫毛高翘，额头和鼻头有细密的汗珠，晨光照在上面亮闪闪的。两点红唇油润饱满，上唇微翘，像是要诉说些什么。
十多年了，这张面孔从青涩到成熟，我多想记住上面所有的笑容和泪水。
当初我离开家乡从J市到帝都来上学。陈莹的分数没能够的上第一志愿——一所的帝都学校，所以只好在J市本地一所大学念书。
大一入学后的一个月，正好是十一国庆假期，我本来约好和同宿舍的室友们去爬香山，却在9月28号这天收到一条短信：
“亲爱的老公，我翘了两天的课，要坐火车去帝都看你啦，记得接我呦~”
我仍然记得那个早上，帝都站出站口的人流像是沸腾的水，在各路出租司机吵吵嚷嚷的京片子里，钻出一个雪白色的身影。陈莹在火车上睡了一晚，眼睛还有点睁不开，头发乱乱的。我顾不得这些，揽她入怀。周围的黄金周游客们也许注意不到这对情侣，男孩儿像是要把女孩儿按进自己身体里一样，之后又一使劲，女孩儿被男孩儿拦腰抱了起来，一双白色的运动鞋在空中乱蹬，女孩儿咯咯的笑着，不管周围的嘈杂混乱。
帝都最美是秋天。蓝色的天，黄色的银杏树，红色的城墙，碧绿的后海，和纯白色的少女。
我们在景山上相吻，我们在昆明湖边相拥。
我请她吃烤鸭，看她笨手笨脚也卷不好小饼。我喂她，笑她粘满嘴边的甜面酱活像是长了小胡子。
陈莹看哪儿都新鲜，蹦蹦跳跳去大栅栏吃小吃，结果却是我们剪刀石头布，输了的人喝一口豆汁儿，那个味道让眼前的少女直呼摇头。
我们在后海划船，她让我对着白色的佛塔起誓，永远爱她。
假期将近结束，我们走累了，倚靠在圆明园的遗址边休息。听说我们大学有个传统，大学四年里一定要在圆明园过一次夜。当晚上闭园时只要躲过了巡视的工作人员，就可以拥有一晚上的皇家园林，树丛荒地，废墟的大石头后面，月光下如镜子般的福海，都会短暂地属于你。
而那个晚上，圆明园属于我们。
夜幕降临，借着月光，我们找到了一艘停在湖岸边的小船，油漆斑驳，缆绳挽系。陈莹轻巧地跳了进去，软软的小手拉我进去。月光下，她的身体随着船左右微微摇摆，像是在风里摇曳的花儿。
所幸的是一对儿野鸳鸯被进园游客逮住的场景没有出现，我们不到凌晨四点就被冻醒了。起来手牵着手散步，看着东方既白。
离别的主题永远都是泪水。在去火车站的出租车上，陈莹就开始哭，到了检票口前，她抱着我哭，眼泪滴滴答答地砸在我的肩头。我有些疑惑她小小的身体里怎么存的下这么多水。
不知道现在我身边的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身体里还有没有这么多的水。我把思绪拉回来，把车开进西山别院的小区停车场。陈莹大眼睛望向窗外，神情有些迷茫。
我推开房门，眉头一皱，林沐走的时候好像故意把屋子弄的一团乱。这个恼人的小妖精。
陈莹各个房间转了一圈，之后谢谢我给她找了这么好的住处，语气礼貌而疏远。
我办事有些不周，现在才想到衣橱里还挂着不少林沐的衣服，卧室里卫生间室里到处都是另一个女人的痕迹和味道。很是奇怪，一旦事情是关于陈莹的，我平日的缜密周全都不见了踪影，变回了十几年前那个做事冒失的小伙子。
我没有辩解，陈莹也没有问。她只是挽起袖子，把那些淡粉嫩红的睡衣、裙子一件件叠整齐。陈莹弯着腰叠衣服，窗外冬日的阳光好刺眼。
陈莹最后掀起床单，我过去帮她拿住另一边，两人配合着叠好。我见她面沉似水，不看我，只是盯着手头的衣服床单，好像早已看透了我。
我有些无地自容。随便是谁都能发现这是我养小情人的房子。为什么我没有提前来收拾一下呢？是我忘了？还是我内心深处偏偏想让陈莹看到这一切？
也许我的潜意识里一直想告诉陈莹：你的李俊已经变成了一个风流的混蛋！
陈莹叠完林沐的衣服床单被子，把它们放在最靠边的柜子里。陈莹动作轻柔，好像是生怕把我小情人的财产损坏一样。林沐的东西把柜子赛得满满当当。陈莹把门关上，又在门上按了按，好像是要把林沐的最后一丝气息封印在里面一样。
然后她转过身，呼出一口气，甜甜一笑，对我说：“我要回家拿些东西。”
她笑得太用力，眼睛里都笑出了泪水。真是个傻女人啊。
我赶忙劝她别回家了，万一冯姐的人在等她怎么办？
“还是我陪你去买一些衣服床上用品之类的吧。”我只想多给她花些钱，越多越好。
陈莹拗不过我，又跟我出了门，我们就去附近的购物中心。一路上，陈莹一直沉默不语，好像是在心里嘀咕了好久，才开口。
她怯生生地问我：“你现在的妻子是她么？”
终于到了这个问题。我知道她指的是赵慧，点了点头。然后说，“她叫赵慧，我应该跟你提过这个名字。”
陈莹没再作声，我看看她，沉默不语。
胸口又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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