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旋涡之中

    火车到达帝都南站时，我打开手机，看到一条微信：

    “我怀孕了。”

    我匆匆钻进一辆出租车。天气闷热，我有些喘不过气。

    下了车，我飞奔跑到门口，正要拿钥匙开门，门却被从里面打开了，只听到一声甜美的：“老公你回来啦。”

    难道她一直站在阳台，等着我回来？我有些感动。

    …………

    是的，怀孕的是陈莹。

    …………

    我觉得生活里的阴差阳错很耐人寻味。赵慧每个排卵期都要精心计算，每天吃叶酸。我知道赵慧的心思，兰心毕竟不是我的孩子，她觉得有愧于我。

    我和陈莹根本没想过怀孕的事儿，只是情到浓时便缠绵，却水到渠成，无心插柳。

    陈莹跟我展示了一下两条红线的小小验孕棒。我紧紧抱住她，又紧张地松开了手，好像怕把孩子抱坏了一样。

    那一整天，我都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陈莹拿着手机拍摄我失态的样子。我觉得心脏跳得不像是自己的，衣服里好像进了蚂蚁，坐不住，躺不下，只能来回踱步。我想和谁说一下这个消息，父母？赵慧？杨程？还是梁萍？好像都不合适。我只能和陈莹对视，傻傻地笑。

    我把陈莹平放在床上，趴下去听她肚子里的声音。陈莹笑我说，这才几个星期，哪里会有声音呢。可我觉得分明听到了什么声音，也许那是我自己的心跳声。

    晚上，我抱着陈莹入眠。只觉得怀里的肉体圣洁无比，不容玷污。淡淡的洗浴液香味钻入我的鼻孔，我轻轻地吻睡梦中的陈莹。

    我感怀于和陈莹的重逢，庆幸自己坐了那趟J市到帝都高铁，而且恰好又是陈莹的邻座。甚至我在心里感激叶小兵和冯静，他们的欺侮和纠缠把陈莹推到了我的怀里。还要谢谢杨程，给了我这套房子的使用权，让陈莹安心住了这么久。

    上天待我不薄，人海里游荡了十多年，这个女人又回到了我的怀里，有了我的孩子。

    我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个画面，陈莹身披白纱，和一个男人携手走进无尽的光明里。这次，那个男人是我的模样。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陈莹正在餐桌旁等我。我脑子里确认了好几遍她怀孕的事，告诉自己那并非梦境。

    我没和陈莹吃早饭，穿衣洗漱之后就匆匆赶到了公司，先跟杨程开了一个漫长的会。然后见了律师。

    晚上我回了家，兰心见我开门进来，跑过来抱我，肉乎乎的脸贴上我，让我心里一暖。

    赵慧听见声音，从卧室出来。我说想你们了。赵慧有些惊讶，瞪着我半晌不说话。我回想了一下，很久没对赵慧说我想你我爱你之类的情话了。

    晚上睡觉，她好像觉察出了什么，只是背对着我，一言不发。婚姻持续到现在，成了一场仪式，为了纪念那段往事而存在，爱情早已被回忆的重量压得粉碎。

    …………

    赵慧见过地狱，不会再嫌弃人间草木。

    …………

    第二天早上，我和赵慧几乎是一起醒来的，我让她快些梳洗打扮，和我去公司。我有些事要和她谈。

    在去公司的路上，赵慧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她穿了一套黑色的职业装，配了黑丝袜和黑色的高跟鞋，像是要参加葬礼一样。

    快到公司时，赵慧怔怔望着窗外的车流，淡淡地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和我谈离婚的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