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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一早,白朵儿背着大绳从家出来,先在大队部里投了票便往牛进山背柴火去了。

    此时的她,正背着四个柴火往山下走。

    冬天的山路上偶尔还有些没有化完的积雪,尤其是羊肠小路上更是和柴火林子连在了一起。朵儿一步一个脚印,弓着腰艰难的往山下挪着。

    山下的村子看着真真的。大队部里挤满了人,镜门外也满是人。

    朵儿在一处土坡前把柴火靠在上边,身子后仰着边歇脚边凝视着脚下的山村。树生已经去临县补习了,玉芬闹得她现在都不好意思再从前街走了。早晨之所以早早的去投那一票,也是想着是要避开人多眼杂的闲话。堡里这是要大变化了,可自己该咋办呢?哎!假使树生真的考出去了,自己呢?她背靠在土坡上感慨万千。

    论年龄也是该嫁人的时候了,可这一家子,哎!自己走了可咋办呢?

    她长出了口气,望了眼小镜门,一使劲又背起了柴火。刚起身,脚下一滑连人带柴火倒在了林子里。她感觉大腿上钻心的疼,把肩膀上的大绳扒开,坐起来才发现棉裤花开了一尺长的口子,血已经顺着翻开的棉花印了出来。她急忙用手按着。

    过了好一会儿,朵儿撒开手,掰开棉花再看,血已经凝固了。

    冷风顺着裂口处吹进裤管里,她打了个寒颤咬了咬牙,把几个柴火摞在土坡上,重新下好大绳,背起来继续往山下走。

    白朵儿跌跌撞撞的下了山。白马河边,她把柴火放在一块大石头上查看着大腿上的口子。看还露着白肉,就又脱下肩膀上的绳套,在路边趴开雪,干草丛里拔了些雪水浸湿牛筋儿了的马兰草,挽起来一道一道的把裤腿绑好,才重新背起柴火一瘸一拐慢慢过了河。

    到村口,看白兰坐在路边石头上等着。朵儿问:“你在这儿干啥?”

    “姐!家里有好事!爸让我在这儿迎你!你这腿咋弄的?”

    白兰平时调皮的眼神望着姐姐帮着草叶子的大腿立刻又变得严肃起来。

    “到底是啥事儿?快说!”朵儿追问。

    “到家你就知道啦,走吧,我给你掫着。”

    白兰在后边两只手掫着姐姐的柴火,两个人进了家门。

    白见喜在院儿里,看闺女回来忙过来扶着把柴火卸下来,嘴里念叨着:“看着腿上还闹破了,不是不让你去吗?搂点儿树叶子拾点儿牛粪就够烧了。哎!快回家,快回家!”

    “没事儿,就是衣裳划了个口儿,腿蹭破了点皮儿!”

    白见喜扶着闺女进了家门,心疼的看着闺女。

    女孩子大了,伤又在大腿上,当爹的不好帮忙。他赶紧给找出条裤子,白朵儿去西屋里换好才又进来,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把饭兜子里的榛子倒在炕上,两个小妹子喜欢的各自捧了一捧,出院里砸着吃去了。

    白见喜说:“明儿别去了啊!要不找刘老三去上点儿药?看这把脸晒得红的!快先洗把脸,小兰跟你说了吧!”

    白见喜一边说一边把毛巾递过来,又帮着在脸盆里倒好了水,伸手试了试水温又添了半瓢凉水,才站在了一边。

    “咋了?咋还得上药?”

    朵儿妈这时候才听出点儿门道来,一个劲的跟着追问着。

    “不用爸,就蹭破了点肉皮儿,没事儿妈,你刚说啥事?!”

    朵儿低头边洗脸边问。

    “你当技术员的事成啦!你投过票出门不久,我还没投票的时候邮递员就来了!”

    “真的?”

    朵儿说着话高兴的把目光递给了父亲。

    “学习不要钱,可要自己带粮票带生活费,你妈这次把自己贡献给你啦!”

    朵儿擦了把脸,甩手把毛巾挂在脸盆架上,回身儿拿了几个榛子包出核来,坐在炕上咬出几个“仁儿”塞在母亲嘴里问:“妈!你咋啦?”

    朵儿妈嚼着甜甜的榛子,脸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说:“妈没事,好好的!小兰真调皮,你爸让她迎你告诉你,她就逗你!赶紧告诉孩子吧!”

    白见喜笑着跳下炕又蹲下身子,在炕洞子里伸胳膊摸了老半天,才拿出一个沾满草灰红布包着的东西来,转身放在了锅台上。拨了好几层才打开,原来里边是个漂亮的小青花瓷罐。

    朵儿诧异的看着他在那里捣鼓着。

    炕上的朵儿妈这时候说话了:“这是你老爷临死的时候,给妈留下的洋钱!小时候妈就身体不好,你姥爷准备给我看病用的。这么多年了妈没舍得花!你爸这两年又闹病,让他去看看他也不去也没舍得。这会儿,你要去学技术,比我俩花了强!”

    瓷罐里装的是银元?朵儿的眼泪顺着通红的脸颊流了下来,她拿起母亲满是青筋、皮包骨的手说:“妈!你都病了这么多年了,要早治,没准早就好了。我早就想吃你包的莜面饺子了,这么多年,躺炕上受这么大的罪。还有我爸,这会儿治也没事儿!这钱儿我不花。我明儿还去刨药材挣我的学费,这救命钱得留着给你们看病吧!”

    “你妈这病,我也问过医生,咱们村里、镇里都不会治,地区里、省里的大医院哪是庄户人去的地方?咱们就是卖了这几间土坯房也住不起啊!再说,现在恐怕再治也晚了。你们看看我这病,哪有治好的,都叫富贵病,一时半会儿也没啥事儿。我俩就不糟蹋钱儿了!你去培训不容易,沾了你同学的光了,要不咋说也轮不着你啊!去了要好好学,等你回来今年个秋天咱们卖了葡萄,再卖点山药(土豆),你再陪爸去看病行了吧!”白见喜笑着对闺女说。

    “那说好了,等我回来就去看病!”

    “好!”白见喜笑着答应着。

    看父亲答应的挺痛快,朵儿高兴的去院子里抱柴火准备做晚饭了。她对自己的前程看到了希望,是啊!能去学习,那是这些天多么梦寐以求的事情啊!父亲前几天说的对,自己也得往出“奔”啊!

    朵儿一旁操持着切豆角,切土豆。

    白建喜把招待客人时才能动用的白面袋子拎出来,大盆里活好了面,一锅白白的大馒头放好后。便蹲在灶火坑里“咕哒咕哒”的拉起风箱——今天,他觉得拉风箱特别的省力,似乎这病怏怏的身子又恢复了一样。

    这一顿饭,一家人吃的比哪天都高兴,就像是考上大学的人家庆祝的那样——白见喜还特意让白兰去买了一挂鞭炮回来,朵儿几个小妹妹高兴的在门口点着了,捂着耳朵跑进屋。还没等她们爬上窗台来看,那短暂欢快的声音就已经响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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