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平天会（下）
在地底无尽海的那座岛屿上，景旭带着无尽怨愤和哀伤的话语言犹在耳，如今这句话竟然又从乔宇的嘴里说出来。
一个是拥有世间最巅峰修为的狐妖，一个是俗世中的普通老人，但此时在易风泽的眼中，两人都是一样的遥不可及的存在。
乔宇看着易风泽的反应，同样跟着站了起来，颤声道：“易公子听说过这句话？”
虽然是疑问的话语，但他的语气却似乎异常的肯定，有着一种极为特殊的震颤，仿佛是他乡遇故知一般的激动。
易风泽知道自己也不用回答这个问题了，他抬头望着屋顶，想起景旭曾经说过那座岛屿大阵之上的傀儡便是模仿天道，那么真正的天道难道就在这个大世界的天穹之上吗？
天绝剑尚且只是执行天道意志的攻伐之器，那么天道本身又该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下意识地压低了一些，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你们的敌人......是天道？”
“正是！”
听着乔宇铿锵有力的回答，易风泽沉默了下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到目前为止，他连天道是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已经有人将天道视为敌人了，试图反抗天道。
这如果不是无可救药的疯子，就是真正强到绝巅的英雄了。
在这安静的时候，小二已经带人端进来了十余盘菜肴羹汤，摆放好后便退了下去。
乔宇虽然激动，但多年经历养成的心性让他很快镇定下来，好整以暇地品尝着眼前的美食。
易风泽安静地坐了很久，才抬头望向乔宇：“那么你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乔宇放下筷子，沉声道：“我们需要更多的助力，所以一直在寻找志同道合的战友。”
易风泽忽然笑了起来：“所以你们一开始只是广撒网，随便逮着一个修道者就开始接触？只不过后来我无意间泄露了身份，你们才重点关注我？”
乔宇也笑了笑：“公子聪慧，我们只能这样做。”
“我记得你说过，各大修真宗门对你们奉行的斩尽杀绝的政策？”
“是的。”
“那你们还敢跟修道者接触？”
“不过一死罢了。”
易风泽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的两人，一时间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是一群为了信仰而无视生死的人啊！
他想了想，问出了一个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的问题：“为什么修真界和附属势力都要追杀你们呢？”
乔宇凝视易风泽片刻，淡淡道：“虽然修道者同样受天道所困，也是被压迫的一份子。
“但相对于我们这些不能修炼的人，你们却又算得上是得天独厚的幸运儿，可以再通过压榨我们来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毕竟你们只有数万人，底下却有数十亿的凡人供养着你们。
“所以你们修道者既是天道规则的囚徒，同时又是规则之下的既得利益者，自然不愿意给世人自由，否则你们将再无这高高在上的地位和予取予求的资源。”
易风泽皱了皱眉，不由得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修道者就是那得到了肉骨头的狗？”
安静了很久的梁冰璇看了易风泽一眼，揶揄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易风泽扫了她一眼，却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他自己只是个局外人一般。
“你们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明白我算得上是你所谓的既得利益者中的巅峰了，毕竟我父亲和兄长都是修道者中的大人物。我没想明白的是，你们怎么会想到继续跟我聊这些呢？难道还指望我站在亲人的对立面，破坏掉自己舒适的生活？”
乔宇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笑道：“易公子确实是目前为止我们接触到的最特殊的一位，但在我看来，与其他修道者并无本质上的不同。
“只要没有第一时间杀掉我们的人，就有可能是潜在的同道中人，我们愿意慢慢等。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你会认同我们的信仰，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
易风泽也笑了起来：“虽然我很敬佩你们，但我这个人却没什么太大的志向，只求安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所以可能让你失望了。”
乔宇摆了摆手，道：“没关系，能与易公子相识一场，也算是一场缘分。”
易风泽这时也不再多考虑他们的目的，开始吃起菜来，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平天会应该已经有了不少修道者的参与吧？”
乔宇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回答。
易风泽却已经能猜到答案，自己刚刚入城不久，便能被乔宇准确地找上门来，可见背后必然是有着修为不低的人在关注着此处的动静。
而且想起乔宇之前介绍的时候说起，平天会似乎有两千余年的历史，这甚至比正源门成立的时间还要长。
漫长岁月的积累，说不定其中修道者的数量超乎想象，不过他也只是随便转动了一下念头，懒得去多想。
饱餐一顿后，易风泽便起身准备离去了，向乔宇和梁冰璇拱了拱手，道：“后会无期了，祝两位早日实现理想。”
乔宇听出了他话中的随意之态，显然对于自己所说的理想毫不在意，默默地看着他起身。
就在他准备拉开房门的那一刻，乔宇忽然道：“易公子没有与同门一起返程，可是因为在研究你们刚刚得到的紫元浑天仪？”
易风泽回头看着他，之前对他们的一些好感几乎就被磨灭了，冷冷道：“我尊重你们的理想，也尽量理解你们寻找同道中人的心思，但你们不要做得太过了。如果你们对我的监视到了这种地步的话，就别怪我将你们视作敌人了。”
乔宇站起身来，肃然道：“公子误会了，我们并没有监视公子。我只是知晓了你们这次紫元浑天仪之争的结果，再加上你们正源门的队伍并未隐藏踪迹，所以老朽才斗胆猜测公子独自一人落后的原因。”
看着易风泽脸色放缓了一些，乔宇继续道：“看来在下猜测得并不错，公子确实与很多人一样，都对紫元浑天仪产生了兴趣。”
易风泽淡淡道：“那又如何？”
乔宇上前两步，道：“公子家世非凡，不知可曾听说过关于紫元浑天仪的一些猜测？”
“哦？例如呢？”
“所谓的紫元浑天仪，乃是古时某个文明的成果遗迹。”
易风泽并不奇怪他们知道这些说法，之前那座紫元浑天仪所在的区域，研究人员中便有很多凡人，这种说法他们也曾提起过，眼前的乔宇所在的平天会似乎耳目不少，知道一些也就没什么。
“那又如何？”
“凡人也可掌握无上伟力，不可能永远匍匐于修道者脚下的，你们自以为伟力归于一身，便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以为我们的理想只是痴人说梦。
“但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岁月的凡人文明成果，遗留至今都能成为你们修道者无法参悟的圣物，你们凭什么认为历史不会重演？我等无法修行的凡人就会永远被你们压制？”
易风泽看着有些激动的乔宇，皱眉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没有压制或者追杀你们，但也没兴趣跟你们一起追求伟大的理想。”
乔宇再次踏前三步，几乎贴到了易风泽的身前，大喝道：“公子既然听说过‘天道不仁，以万灵为牛马’，就真的毫无触动吗？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辈掀翻了这狗屁的天道，将所有高高在上之人都打落到尘埃，那时你将如何自处？”
易风泽盯着怒目圆睁的乔宇，缓缓道：“你们不是说要让世人自由吗？我同样是世人，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不还是做个普通人吗？难道没给你们出力，就会被判定为罪人？”
乔宇怔怔地看着易风泽，很久之后才面露悲哀之色，刚刚还支起来了一些的肩背，重新佝偻了下去。
易风泽看了看乔宇，又扫了一眼桌旁面无表情的梁冰璇，直接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梁冰璇走到乔宇身边，低声道：“师父，你今天怎么这么性急了？之前你不是说要慢慢来吗？”
乔宇摇了摇头，两人同样离开了客栈，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中。
推开一扇木门，进入了那普普通通的房子。
一名衣着相貌都很普通的中年妇人笑着给他们倒了两杯茶：“怎么？看你这脸色，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梁冰璇简单地将今天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妇人听完之后，轻叹一声，看着乔宇道：“虽然他比较重要，但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你没必要现在就说得那么多。人家小夫妻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就算真动了心思，也不可能听你这么一说，就头脑发热地跑过来加入我们。”
乔宇抿了口茶，道：“我只是觉得他比较特殊，而且看他听到那句话时的反应，绝不是那种将目前的状况视作理所当然的人。不过这次确实是我太心急了，短期内也不要太盯着他了，免得让他反感。”
妇人点了点头：“这小子虽然修为不高，但感知倒是挺敏锐。有着那柄上品法器的剑，他飞得可是不慢，我全力跟着他的时候有两次差点被他发现了。”
乔宇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望着屋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纵使他那般大义凛然地逼问易风泽，但其实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条路太过艰难。
千年之梦，也不知何时能圆。
一个是拥有世间最巅峰修为的狐妖，一个是俗世中的普通老人，但此时在易风泽的眼中，两人都是一样的遥不可及的存在。
乔宇看着易风泽的反应，同样跟着站了起来，颤声道：“易公子听说过这句话？”
虽然是疑问的话语，但他的语气却似乎异常的肯定，有着一种极为特殊的震颤，仿佛是他乡遇故知一般的激动。
易风泽知道自己也不用回答这个问题了，他抬头望着屋顶，想起景旭曾经说过那座岛屿大阵之上的傀儡便是模仿天道，那么真正的天道难道就在这个大世界的天穹之上吗？
天绝剑尚且只是执行天道意志的攻伐之器，那么天道本身又该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下意识地压低了一些，仿佛怕惊扰了什么：“你们的敌人......是天道？”
“正是！”
听着乔宇铿锵有力的回答，易风泽沉默了下去，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到目前为止，他连天道是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已经有人将天道视为敌人了，试图反抗天道。
这如果不是无可救药的疯子，就是真正强到绝巅的英雄了。
在这安静的时候，小二已经带人端进来了十余盘菜肴羹汤，摆放好后便退了下去。
乔宇虽然激动，但多年经历养成的心性让他很快镇定下来，好整以暇地品尝着眼前的美食。
易风泽安静地坐了很久，才抬头望向乔宇：“那么你找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乔宇放下筷子，沉声道：“我们需要更多的助力，所以一直在寻找志同道合的战友。”
易风泽忽然笑了起来：“所以你们一开始只是广撒网，随便逮着一个修道者就开始接触？只不过后来我无意间泄露了身份，你们才重点关注我？”
乔宇也笑了笑：“公子聪慧，我们只能这样做。”
“我记得你说过，各大修真宗门对你们奉行的斩尽杀绝的政策？”
“是的。”
“那你们还敢跟修道者接触？”
“不过一死罢了。”
易风泽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的两人，一时间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是一群为了信仰而无视生死的人啊！
他想了想，问出了一个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答案的问题：“为什么修真界和附属势力都要追杀你们呢？”
乔宇凝视易风泽片刻，淡淡道：“虽然修道者同样受天道所困，也是被压迫的一份子。
“但相对于我们这些不能修炼的人，你们却又算得上是得天独厚的幸运儿，可以再通过压榨我们来获得更多的修炼资源。毕竟你们只有数万人，底下却有数十亿的凡人供养着你们。
“所以你们修道者既是天道规则的囚徒，同时又是规则之下的既得利益者，自然不愿意给世人自由，否则你们将再无这高高在上的地位和予取予求的资源。”
易风泽皱了皱眉，不由得道：“你的意思是，我们修道者就是那得到了肉骨头的狗？”
安静了很久的梁冰璇看了易风泽一眼，揶揄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易风泽扫了她一眼，却也没有生气，只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仿佛他自己只是个局外人一般。
“你们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明白我算得上是你所谓的既得利益者中的巅峰了，毕竟我父亲和兄长都是修道者中的大人物。我没想明白的是，你们怎么会想到继续跟我聊这些呢？难道还指望我站在亲人的对立面，破坏掉自己舒适的生活？”
乔宇似乎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笑道：“易公子确实是目前为止我们接触到的最特殊的一位，但在我看来，与其他修道者并无本质上的不同。
“只要没有第一时间杀掉我们的人，就有可能是潜在的同道中人，我们愿意慢慢等。或许未来的某一天，你会认同我们的信仰，加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
易风泽也笑了起来：“虽然我很敬佩你们，但我这个人却没什么太大的志向，只求安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所以可能让你失望了。”
乔宇摆了摆手，道：“没关系，能与易公子相识一场，也算是一场缘分。”
易风泽这时也不再多考虑他们的目的，开始吃起菜来，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冒昧地问一句，你们平天会应该已经有了不少修道者的参与吧？”
乔宇只是微微一笑，并未回答。
易风泽却已经能猜到答案，自己刚刚入城不久，便能被乔宇准确地找上门来，可见背后必然是有着修为不低的人在关注着此处的动静。
而且想起乔宇之前介绍的时候说起，平天会似乎有两千余年的历史，这甚至比正源门成立的时间还要长。
漫长岁月的积累，说不定其中修道者的数量超乎想象，不过他也只是随便转动了一下念头，懒得去多想。
饱餐一顿后，易风泽便起身准备离去了，向乔宇和梁冰璇拱了拱手，道：“后会无期了，祝两位早日实现理想。”
乔宇听出了他话中的随意之态，显然对于自己所说的理想毫不在意，默默地看着他起身。
就在他准备拉开房门的那一刻，乔宇忽然道：“易公子没有与同门一起返程，可是因为在研究你们刚刚得到的紫元浑天仪？”
易风泽回头看着他，之前对他们的一些好感几乎就被磨灭了，冷冷道：“我尊重你们的理想，也尽量理解你们寻找同道中人的心思，但你们不要做得太过了。如果你们对我的监视到了这种地步的话，就别怪我将你们视作敌人了。”
乔宇站起身来，肃然道：“公子误会了，我们并没有监视公子。我只是知晓了你们这次紫元浑天仪之争的结果，再加上你们正源门的队伍并未隐藏踪迹，所以老朽才斗胆猜测公子独自一人落后的原因。”
看着易风泽脸色放缓了一些，乔宇继续道：“看来在下猜测得并不错，公子确实与很多人一样，都对紫元浑天仪产生了兴趣。”
易风泽淡淡道：“那又如何？”
乔宇上前两步，道：“公子家世非凡，不知可曾听说过关于紫元浑天仪的一些猜测？”
“哦？例如呢？”
“所谓的紫元浑天仪，乃是古时某个文明的成果遗迹。”
易风泽并不奇怪他们知道这些说法，之前那座紫元浑天仪所在的区域，研究人员中便有很多凡人，这种说法他们也曾提起过，眼前的乔宇所在的平天会似乎耳目不少，知道一些也就没什么。
“那又如何？”
“凡人也可掌握无上伟力，不可能永远匍匐于修道者脚下的，你们自以为伟力归于一身，便不将我等放在眼里，以为我们的理想只是痴人说梦。
“但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岁月的凡人文明成果，遗留至今都能成为你们修道者无法参悟的圣物，你们凭什么认为历史不会重演？我等无法修行的凡人就会永远被你们压制？”
易风泽看着有些激动的乔宇，皱眉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没有压制或者追杀你们，但也没兴趣跟你们一起追求伟大的理想。”
乔宇再次踏前三步，几乎贴到了易风泽的身前，大喝道：“公子既然听说过‘天道不仁，以万灵为牛马’，就真的毫无触动吗？
“若真有那么一天，我辈掀翻了这狗屁的天道，将所有高高在上之人都打落到尘埃，那时你将如何自处？”
易风泽盯着怒目圆睁的乔宇，缓缓道：“你们不是说要让世人自由吗？我同样是世人，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不还是做个普通人吗？难道没给你们出力，就会被判定为罪人？”
乔宇怔怔地看着易风泽，很久之后才面露悲哀之色，刚刚还支起来了一些的肩背，重新佝偻了下去。
易风泽看了看乔宇，又扫了一眼桌旁面无表情的梁冰璇，直接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梁冰璇走到乔宇身边，低声道：“师父，你今天怎么这么性急了？之前你不是说要慢慢来吗？”
乔宇摇了摇头，两人同样离开了客栈，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巷子中。
推开一扇木门，进入了那普普通通的房子。
一名衣着相貌都很普通的中年妇人笑着给他们倒了两杯茶：“怎么？看你这脸色，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这可不像你的性格。”
梁冰璇简单地将今天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妇人听完之后，轻叹一声，看着乔宇道：“虽然他比较重要，但这才是第二次见面，你没必要现在就说得那么多。人家小夫妻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就算真动了心思，也不可能听你这么一说，就头脑发热地跑过来加入我们。”
乔宇抿了口茶，道：“我只是觉得他比较特殊，而且看他听到那句话时的反应，绝不是那种将目前的状况视作理所当然的人。不过这次确实是我太心急了，短期内也不要太盯着他了，免得让他反感。”
妇人点了点头：“这小子虽然修为不高，但感知倒是挺敏锐。有着那柄上品法器的剑，他飞得可是不慢，我全力跟着他的时候有两次差点被他发现了。”
乔宇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望着屋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纵使他那般大义凛然地逼问易风泽，但其实就连他自己都知道这条路太过艰难。
千年之梦，也不知何时能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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