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肯爱千金轻一笑
“阿嚏，”正在和秦淮在街上闲逛的清欢，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喷嚏。
身旁的秦淮微微皱眉，轻声在她耳畔问道，“三娘子可是觉得冷？”
清欢吸了吸鼻子，抬着桃花般的眼眸笑说，“不妨事，只是春日里灰尘大。”
未及她说完，秦淮便将自己身上的天青色薄绒披风解下，轻轻盖在了清欢身上。
“多谢，”清欢垂眸浅笑，脸颊微微泛红。
他们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着，忽然，迎面跑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孩童，死死的扯着秦淮的衣袖，挣扎了好一会才被官兵拉开。
那孩子穿的虽是冬袄，内里缝着的棉絮早已散落，只星星点点的挂在外袍上，他衣襟外敞，膝盖处大片大片的乌青，细看去，衣物破损的地方沾染着血迹斑驳，唯有眼神清澈，怯生生的拉着秦淮的衣袖便不肯松手。
那官兵刚将这个瘦骨伶仃的孩子带走，意外的被秦淮叫住。
“这位将军，且等等，”秦淮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令牌，“我是随二圣前往东都的司农少卿秦淮，这孩子是从哪来的，怎会穿的如此不堪？”
趁着他们说话的空闲，清欢忙将那孩子揽到披风下取暖。
“见过秦少卿，”那将士冲着他行了一礼，“这都是附近的灾民，前几日雨下的太大，冲垮了骊山几处村落，现下已经在救治了，不曾想扰了少卿雅兴，实是小人思虑不周。”
“此事可告知陛下了吗？”清欢满眼心疼的看着怀中冻的嘴唇青紫的孩童。
“已经派人去回禀了，只是，今日末将还要去别的村子看看，末将告辞。”
说话间，秦淮注意到那将士身后站的三三两两的灾民，个个枯骨伶仃，衣衫凌乱。
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冷漠，终于，在一众灾民渐行渐远时，他好像终于放下了自己心头的芥蒂，高声喝道。
“且慢！”
半个时辰后，夕阳淹没于如墨般的月色中，温泉行宫内华灯闪烁，殿中的人影依稀可辨。
只见李治正襟危坐，不住翻阅着手中的奏本，正与前殿三五位朝臣低声商议。而阿昭墨发垂落，泡在沁着花瓣汁水的温泉池中，无不惬意。
“什么？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片刻间，阿昭透过弥漫的水声，恍惚听见前殿传来了李治满含怒意的问话。
她微微起身，往他们说话的方向挪了挪身子。
“陛下息怒，骊山连日里下雨，冲垮了村落的房屋也是常事。只是，骊山的县官不敢叨扰圣驾，也是今日秦少卿上街时，正好撞见了，才知道灾情之严重，还望陛下早做裁决。”
阿昭只听清了“灾情严重”这一句，便又起身侧耳去听，忽然脚下一滑，她整个人都跌入温泉池，水花肆溢间，她挣扎着试图从池中站起，猛地呛了几口水。
李治听见后殿的声响，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抬手示意他们暂缓商议，匆匆赶去后殿，将湿漉漉的阿昭从水中捞出来。
“你怎么泡个温泉还能摔跤？”李治低声责备着她，却也不忘将她从水中拉起，扶到台阶上坐好。
“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见，是哪里有灾情？”片刻间，阿昭的咳嗽缓了几分，也没为自己解释缘由，只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关切的那一句。
“骊山周边有几处村落被雨水冲垮了，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李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继续在温泉池中泡着，匆匆忙忙的转身。
“哎，”李治转身欲走时，阿昭扯住了李治宽大的袖子。
“让弘儿去处理吧，”她抬着湿润的眼眸看李治，脸颊旁的发丝还沁着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在锁骨中，倒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李治看着她的模样，暗自吞咽了口水，随即应道，“好。”
两日后，封禅的车驾启程往函谷关，临行时，李治嘱咐太子李弘、待封的太子妃裴璇、司农少卿秦淮、还有自荐前往的贺兰敏之、清婉、清欢留在骊山，协助官兵处理骊山灾情。
一路上，天色阴沉，时有雷声阵阵，点点细雨逐渐化作大雨倾盆。李弘与裴璇共乘肩舆，清婉和敏之在前骑马引路，清欢和秦淮则各自坐着马车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自行宫旁的小镇而来。他们行至一片受洪灾影响的村镇时，看见面前的景象，不约而同的愣在原地。
若非乡民指路，他们几乎难以相信，这一片荒山，几截枯木，虽雨水冲远的几捧枯草，竟曾是无数百姓称以为家的地方。
现如今，被雨水泡腐的房梁摇摇欲坠，敏之上前去，赶走啃食尸骸的秃鹰，偶然间听得泥沙掩埋处传来几声低咳，茅草被山洪冲得四散而开，高高挂在一侧即将倒塌的大树上。
再往里走，清婉只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是一个衣不蔽体的孩子，面容青紫，形似枯槁，早已没了气息。即便她自幼随军征战，见过战场上刀枪剑戟的锋利，但还是被这景象吓得连连后退。
身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想伸手去够清婉面前的孩童，清婉原以为这是他的孩子，谁料下一秒，他竟狠狠啮住了孩子的脖颈，生生撕扯他的血肉，化作唇边猩红。
“啊！”一路而来，清欢极力忍耐着恐惧，但还是被吓得掩面而泣，站在一旁的秦淮顺势将她拉进怀中，抚着她的肩膀，而与众人不同的是，他的神情显得平淡清冷了许多。
裴璇自辇轿中行来，前去拉住那老者的肩膀，命手下随行的官兵将他带往临时搭建的难民棚安置。
眼前，经年的房屋因山洪倾塌，看得见看不见的尸骨在洪水间累了数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李弘忍着恶心，强作镇定的与面前白发苍苍的村长说，“现下，这里还有活着的人吗？”
“早就没有了，早就没有了，”村长颤抖着擦着脸上的泪水，“刚才那个是落桥村的张老四，我们村子里，就剩下这几个小娃娃了。”
李弘看着面前一队骨瘦如柴的孩童，心下多了几分不忍，“用我的肩舆，将他们送去难民棚。”
那村长连连道谢，跟着李弘手下的亲兵，用洗到褪色的衣袖拂去面上的热泪，一步三回头的带着孩子们蹒跚而去。
“我们再往东走走吧，去村长说的那个村子看看。”李弘翻身上马，发冠上簪着触手生温的暖玉，一袭鹅黄色衣袍，腰间的环佩琳琅作响，面庞虽稚嫩，但难掩英气，像极了少年时挽弓惊鸟的李治，故作深沉的将手递给裴璇。
不料裴璇根本就没搭理他，随后选了一匹纯白色的骏马，翻上马背，自顾扬长而去。
李弘看着裴璇的马术较比他更精湛，诧异的神色只停留了一瞬，又赶忙跟上。
“走吧，”敏之见清婉一直在发愣，也不说话，等着裴璇他们都走了，才忍不住开口叫她。
就在此时，他隐约注意到清婉眸中泛着的水光，自顾尴尬的刮了刮鼻尖，不忍心去打扰。
回头时，却见自己身旁的红骢烈马早已不见，留给他的，是李弘策马扬鞭的背影。
“李弘！你骑的是我的马！”
身旁的秦淮微微皱眉，轻声在她耳畔问道，“三娘子可是觉得冷？”
清欢吸了吸鼻子，抬着桃花般的眼眸笑说，“不妨事，只是春日里灰尘大。”
未及她说完，秦淮便将自己身上的天青色薄绒披风解下，轻轻盖在了清欢身上。
“多谢，”清欢垂眸浅笑，脸颊微微泛红。
他们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着，忽然，迎面跑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孩童，死死的扯着秦淮的衣袖，挣扎了好一会才被官兵拉开。
那孩子穿的虽是冬袄，内里缝着的棉絮早已散落，只星星点点的挂在外袍上，他衣襟外敞，膝盖处大片大片的乌青，细看去，衣物破损的地方沾染着血迹斑驳，唯有眼神清澈，怯生生的拉着秦淮的衣袖便不肯松手。
那官兵刚将这个瘦骨伶仃的孩子带走，意外的被秦淮叫住。
“这位将军，且等等，”秦淮从怀中掏出自己的令牌，“我是随二圣前往东都的司农少卿秦淮，这孩子是从哪来的，怎会穿的如此不堪？”
趁着他们说话的空闲，清欢忙将那孩子揽到披风下取暖。
“见过秦少卿，”那将士冲着他行了一礼，“这都是附近的灾民，前几日雨下的太大，冲垮了骊山几处村落，现下已经在救治了，不曾想扰了少卿雅兴，实是小人思虑不周。”
“此事可告知陛下了吗？”清欢满眼心疼的看着怀中冻的嘴唇青紫的孩童。
“已经派人去回禀了，只是，今日末将还要去别的村子看看，末将告辞。”
说话间，秦淮注意到那将士身后站的三三两两的灾民，个个枯骨伶仃，衣衫凌乱。
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冷漠，终于，在一众灾民渐行渐远时，他好像终于放下了自己心头的芥蒂，高声喝道。
“且慢！”
半个时辰后，夕阳淹没于如墨般的月色中，温泉行宫内华灯闪烁，殿中的人影依稀可辨。
只见李治正襟危坐，不住翻阅着手中的奏本，正与前殿三五位朝臣低声商议。而阿昭墨发垂落，泡在沁着花瓣汁水的温泉池中，无不惬意。
“什么？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片刻间，阿昭透过弥漫的水声，恍惚听见前殿传来了李治满含怒意的问话。
她微微起身，往他们说话的方向挪了挪身子。
“陛下息怒，骊山连日里下雨，冲垮了村落的房屋也是常事。只是，骊山的县官不敢叨扰圣驾，也是今日秦少卿上街时，正好撞见了，才知道灾情之严重，还望陛下早做裁决。”
阿昭只听清了“灾情严重”这一句，便又起身侧耳去听，忽然脚下一滑，她整个人都跌入温泉池，水花肆溢间，她挣扎着试图从池中站起，猛地呛了几口水。
李治听见后殿的声响，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抬手示意他们暂缓商议，匆匆赶去后殿，将湿漉漉的阿昭从水中捞出来。
“你怎么泡个温泉还能摔跤？”李治低声责备着她，却也不忘将她从水中拉起，扶到台阶上坐好。
“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见，是哪里有灾情？”片刻间，阿昭的咳嗽缓了几分，也没为自己解释缘由，只问出了自己心中最关切的那一句。
“骊山周边有几处村落被雨水冲垮了，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李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继续在温泉池中泡着，匆匆忙忙的转身。
“哎，”李治转身欲走时，阿昭扯住了李治宽大的袖子。
“让弘儿去处理吧，”她抬着湿润的眼眸看李治，脸颊旁的发丝还沁着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在锁骨中，倒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楚楚动人。
李治看着她的模样，暗自吞咽了口水，随即应道，“好。”
两日后，封禅的车驾启程往函谷关，临行时，李治嘱咐太子李弘、待封的太子妃裴璇、司农少卿秦淮、还有自荐前往的贺兰敏之、清婉、清欢留在骊山，协助官兵处理骊山灾情。
一路上，天色阴沉，时有雷声阵阵，点点细雨逐渐化作大雨倾盆。李弘与裴璇共乘肩舆，清婉和敏之在前骑马引路，清欢和秦淮则各自坐着马车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自行宫旁的小镇而来。他们行至一片受洪灾影响的村镇时，看见面前的景象，不约而同的愣在原地。
若非乡民指路，他们几乎难以相信，这一片荒山，几截枯木，虽雨水冲远的几捧枯草，竟曾是无数百姓称以为家的地方。
现如今，被雨水泡腐的房梁摇摇欲坠，敏之上前去，赶走啃食尸骸的秃鹰，偶然间听得泥沙掩埋处传来几声低咳，茅草被山洪冲得四散而开，高高挂在一侧即将倒塌的大树上。
再往里走，清婉只觉得脚下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去，是一个衣不蔽体的孩子，面容青紫，形似枯槁，早已没了气息。即便她自幼随军征战，见过战场上刀枪剑戟的锋利，但还是被这景象吓得连连后退。
身后，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想伸手去够清婉面前的孩童，清婉原以为这是他的孩子，谁料下一秒，他竟狠狠啮住了孩子的脖颈，生生撕扯他的血肉，化作唇边猩红。
“啊！”一路而来，清欢极力忍耐着恐惧，但还是被吓得掩面而泣，站在一旁的秦淮顺势将她拉进怀中，抚着她的肩膀，而与众人不同的是，他的神情显得平淡清冷了许多。
裴璇自辇轿中行来，前去拉住那老者的肩膀，命手下随行的官兵将他带往临时搭建的难民棚安置。
眼前，经年的房屋因山洪倾塌，看得见看不见的尸骨在洪水间累了数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李弘忍着恶心，强作镇定的与面前白发苍苍的村长说，“现下，这里还有活着的人吗？”
“早就没有了，早就没有了，”村长颤抖着擦着脸上的泪水，“刚才那个是落桥村的张老四，我们村子里，就剩下这几个小娃娃了。”
李弘看着面前一队骨瘦如柴的孩童，心下多了几分不忍，“用我的肩舆，将他们送去难民棚。”
那村长连连道谢，跟着李弘手下的亲兵，用洗到褪色的衣袖拂去面上的热泪，一步三回头的带着孩子们蹒跚而去。
“我们再往东走走吧，去村长说的那个村子看看。”李弘翻身上马，发冠上簪着触手生温的暖玉，一袭鹅黄色衣袍，腰间的环佩琳琅作响，面庞虽稚嫩，但难掩英气，像极了少年时挽弓惊鸟的李治，故作深沉的将手递给裴璇。
不料裴璇根本就没搭理他，随后选了一匹纯白色的骏马，翻上马背，自顾扬长而去。
李弘看着裴璇的马术较比他更精湛，诧异的神色只停留了一瞬，又赶忙跟上。
“走吧，”敏之见清婉一直在发愣，也不说话，等着裴璇他们都走了，才忍不住开口叫她。
就在此时，他隐约注意到清婉眸中泛着的水光，自顾尴尬的刮了刮鼻尖，不忍心去打扰。
回头时，却见自己身旁的红骢烈马早已不见，留给他的，是李弘策马扬鞭的背影。
“李弘！你骑的是我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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