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寒假（一）

    第二天一早，果果和小宝的家里人就来接她们回家了，秦丹睡了个懒觉到中午起床慢慢画妆等邹朗来接。静文收拾好行李准备去食堂吃午饭，秦丹看了眼静文：“你今天中午跟我们一起吃饭吧，吃完直接让邹朗送你去车站，省的你自己坐公交了。”静文心里有点不好意思，但转念一想拒绝了也不好，便怪怪的跟着秦丹等邹朗。

    邹朗开了辆大众的SUV，从车上下来利索的帮秦丹和静文拎行李到车上，然后帮秦丹开车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秦丹好像是个公主，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一切。午餐是火锅，南方的火锅跟北方不一样，北方的火锅都是做熟了端上去，南方要自己把生的食材煮熟，静文第一次吃的时候心里暗暗吐槽，为啥花了钱还要自己做饭。不过久了也就习惯了，火锅对于静文这种不善于交际的人实在太友好了，即使再不熟悉的人，面对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锅，都可以用煮菜来掩饰尴尬。

    更何况邹朗是一个天生交际家，跟任何人交流都没有壁垒，他给秦丹和静文讲了他每次出差的经历，讲了马塞马拉国家公园里的野生动物，讲了圣托里尼的落日，静文听的心驰神往，这个世界真大，以后如果有机会去看看就好了。邹朗也讲了秦丹要去的学校，他特意趁一次出差过去看过，在加州，环境很好，他以后也会多在那边发展客户，这样他跟秦丹的异国恋就可以经常见面了。

    看着从颜值到财富都相当匹配的两个人，静文觉得他俩真配，爱情最美好的样子应该只能展现在好看的人身上吧，颜值普通的人，根本吸引不了任何人的目光，谁会有兴趣去了解一张普通皮囊下的内在呢？

    吃完饭，邹朗和秦丹送静文去了火车站，第二天上午，火车缓缓的停在了BJ站。静文拎着行李下车，干燥而凛冽的寒风一下子裹住了静文，是久违的北方的冬天，静文慢慢的走出车站，转地铁去BJ东站，离家的半年时间，静文慢慢的习惯了大城市这种路上时间要以小时来计算的方式，不像老家，从一头到另一头，骑个自行车也就一个小时。

    BJ到家里的火车票还没买到，静文打算去火车站碰碰运气，然而到了地方发现售票处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静文只好鼓起勇气问一个最外面的人：“现在还能买到晚上去赤峰的票吗？”被问的人似乎也是个学生，年级跟静文差不多大，看了眼静文：“应该是买不到了，等晚上发车的时候我们跟着人想办法挤进去吧，上去了再补票。”静文听他这么说，心里似乎有了底：“你以前试过吗？”对方答：“去年就这么回的，一到放假这趟车根本抢不到，坐大客回去又贵，只能这么走了。”

    静文一听对方有经验，完全忘记了母亲之前总是嘱咐她在外面不要跟陌生人说话的警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你是一个人吗？我能不能跟着你？”对方打量了静文一眼：“我跟我女朋友一起，她在那边坐着看行李。我们一起过去找她吧。”静文跟着他走到了车站外的一排座椅前，看到了一个跟她一样普通的女孩，三个人互相介绍了一番，女孩叫王晶晶，男孩叫陈斌，两个人和静文都是老乡，都在BJ上大学。座位只有一个，静文和王晶晶两个人轮流坐一直到晚上快发车的时间。

    这是趟L开头的火车，是为了每年春运加的临时车，火车一进站，人群便像嗅到血的食肉动物一般，轰的一下向狭窄的入口涌去，有的人肩上扛着扁担，嘴里叼着车票，有的人将小孩高高抗起怕小孩被挤到，静文和这群人一样死死的拽住行李跟在陈斌和王晶晶身后，陈斌一手将王晶晶搂在怀里，一手拎着行李往前挤，边挤边回头看一眼静文：“你自己跟上啊，我顾不了那么多人。”静文觉得自己的肺都快被挤炸了，脑袋里嗡嗡的，人群的声音，检票员的叫骂声统统混在一起，搅的静文脑袋像浆糊一样。

    临近检票口，静文怕的要死，她生怕检票员因为她没票将她揽下来，不曾想还没等反应过来，她已经被人群裹挟着进了车站，静文松了口气，赶紧找陈斌和王晶晶他们，还好被冲散的不远，静文小跑着赶上去，此时的她行李箱被踩掉了一个轮子，书包带也开了线，摇摇欲坠，看上去一定很滑稽吧，陈斌完全没有注意到静文的窘迫，拉着王晶晶冲她喊：“赶紧啊，往车上挤！”静文不敢怠慢，赶紧将书包抱在怀前拎起行李箱跟着陈斌往车上冲。三个人终于在发车前的几分钟，冲上了火车。

    陈斌不知从哪里变出来几张废报纸铺在地上，将行李安放在一边扶着王晶晶坐下后得意的跟静文说：“还好我机智，进来直奔餐车，整个火车就这里人最少了。最舒服。”静文看了眼周围的环境，陈斌选了餐车柜台旁边的位置，此时餐车里没几个人，乘客和列车员都很少，陈斌选的地方还真是闹中取静。

    列车缓缓的出站，餐车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很多没买到票或者买了站票的人纷纷涌到餐车占据了餐车的座位，静文问能不能也去坐餐车的位置，陈斌不屑的笑：“占着座位又不买饭，等下都得被赶走”静文说：“要不我们就买个吃的换个座呗”陈斌拒绝：“好几十买份饭，就一晚上你将就将就的了，花那冤枉钱干啥。”静文也不好多说什么，嗯了一声便闭嘴了。

    果然，还没过十分钟，列车员过来让大家买饭，一些人看了价格磨磨唧唧的走了，一些人咬咬牙买了饭慢慢的吃。静文转头看了眼陈斌，陈斌一脸“我就说嘛”的表情。静文掏出手机给母亲发了短信，告诉她自己上车了，明天一早到，收到母亲的回复后，静文收起手机开始发呆。陈斌从包里掏水杯接了水递给王晶晶，然后拿出零食一起分享。静文还记得之前父母讲过的故事，有个人在火车上喝了别人给的水/吃了别人给的东西，再一睁眼，钱都没了。于是拿了两个单独包装的小零食说谢谢，然后放在手里说等下饿了再吃。

    餐车里的人越来越多，有来吃饭的，但大多数人都是为了更宽敞的地方而来，一直到餐车里也是摩肩接踵的人群，乘务员出来让所有没买饭的人都出去，静文几个人也只好收起报纸带着行李往外走。隔壁车厢已经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三个座位往往都是4个人一起做，每个座位下也都躺了人，过道和角落里都是密密麻麻站着的人，像秋天的玉米地，一眼望去，满满当当，车厢里臭烘烘的热气不断发酵，混合着泡面火腿肠的香气被摇晃的列车拌的均匀。静文有些绝望，这一宿要怎么熬完啊。

    陈斌拉着王晶晶找了个离厕所近的位置坐下，静文不情愿的跟过来，陈斌看着王晶晶说：“这里离厕所近，上厕所不用越过那么多人，王晶晶苦着脸说：“这个味道太难闻了。”静文捂着鼻子疯狂点头。陈斌细声细气的劝王晶晶：“咱们就将就一晚上，明天一早就到了，车厢里位置都没有了，我们过去也是跟别人挤，你愿意吗？”王晶晶低头不语算是默认，静文也只好把围巾围住鼻子嘴巴企图让这刺鼻的味道小一点。

    一整个晚上，三个人就蜷缩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度过，静文感觉自己的眼皮像是被胶水粘住了，想睡睡不着，想睁眼又睁不开，索性就什么都不想了。渐渐的，静文觉得自己脸上和头上的每个毛孔都慢慢的往外渗油，慢慢的淹没了头发，鼻子。一宿的时间，伴随着火车的隆隆声，静文似睡非睡的过了一夜，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睡着了，一睁眼，车厢里刺眼的灯光又让她的眼睛和起来，觉得自己没睡，却又做了好几个梦。

    车窗的玻璃从开始能清晰的印出每个人的脸，渐渐的变成深蓝色，再逐渐变成月白，最后被清晨的阳光彻底打碎成透明色，北方冬天一望无际的荒野映入眼帘，静文彻底清醒睁开了双眼，此时的她感觉自己整副骨骼都像是丢弃在荒野里的废马车架子，锈迹斑斑，稍微动一下就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她试着将肿起来的手指蜷起来再张开，让血液缓缓的重新流动，接着揉了揉同样肿胀的双眼，缓缓的站起身来。她觉得自己满头满脸的都被油浸过了一层，一定更难看了吧。

    陈斌早就醒了，正拿着浸了水的毛巾给王晶晶擦脸，静文羡慕的看着。王晶晶感受到了静文的目光，红着脸跟静文说早，静文张了张嘴，喉咙早就干的冒烟，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个沙哑的“早”

    火车很快进站了，静文如释重负，抓起行李就下了车，呼吸到早上第一口新鲜空气的静文感觉自己活过来一点，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陈斌和王晶晶也跟在后面下了车。静文问他俩怎么回家，两个人都在旗县区，打算吃个早饭休息下再坐大巴回去。静文告别了二人拖着快被挤散的行李箱往外走。

    李玉芬和刘建军已经早早的等在了出站口，远远的见到静文遍挥起手来喊她，一个学期没见父母，静文突然有些不习惯。站在两个人面前说了句：“爸，妈我回来了”便不知道该说些啥。静文不在家的这半年买了车，静文第一次坐上自家的小轿车，心里有些新奇，家里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穷呀，为啥班里评助学金，所有同学第一个就想到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