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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老师vs舞伴

    人生的际遇是一场谁也说不清楚的事件,这个际遇是我的高光时刻。

    在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和身体的准备,还没有产生强烈的学习舞蹈的愿望时,机遇来到我的身边,既然来了,我就得紧紧地抓住它。

    我更愿意准确地说,舞伴首先是我的舞蹈老师,然后她才是我的舞伴。

    我的舞蹈老师,女,个头1.67,年龄比我小5岁,老师姓王,我从来不称呼她的名字,尊称“老师”。那年,老师应该还没有到退休的年龄,但是已经在江湖打拼过多年了。从单位到社会,这是每个人都经历过的痛苦的转型过程。

    在学习跳舞的中,我们不是全部为了跳舞,在休息的空隙,我们还是一对无话不谈的知己。老师告诉我,改革开放,自己单位效益不好以后,老师开始走向社会寻找自己的机会。老师瞄上了旅游业。

    据说上海才开放,旅游业刚刚兴起,只要肯吃苦,起早贪黑的接待旅行社接来的旅行团,按照旅行社的要求做上海的导游。搞旅游业的地陪很辛苦,也就是旅行社带着各地游客来到上海,就将游客交给这些地陪(当地导游陪同叫地陪)。三五天、十天半月都不等,接到什么团就是什么团,旅行社交代地陪导游几天就是全方位的陪同,辛苦透了。老师干了三年。

    在干上海地陪的导游的时候老师挣了不少钱,这一段时间的家务和孩子,都是由老师的丈夫承担,也就是老师在外干导游,老公在家管孩子,老公还得管自己的妈妈。听起来,觉得老师这个丈夫很靠谱,管家、管孩子、管老妈。

    渐渐上海的旅游业发展的如日中天,非常火爆,像老师这样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导游就淘汰了,年龄上也有了限制,导游资格选拔有专业的青年人,能够上岗的还必须持有“导游资格证书”,正好,干了三年的旅游业,老师认为自己的体力也跟不上游客了,也有退下来的念头,一拍即合。

    老师退下旅游业后的时间就多起来,孩子也长大了,是个女孩子,读中学、读大学,不用父母操心,据说还是个学霸,在学校团支书、入党、忙的不着家。老师自己忙着在自己的社区做公益活动,也就是到处表演。不管哪里有什么活动,他们的团队代表老上海中的社区团队表演(这样的公益表演团队每个大社区都有),只要哪里有大型活动,这种社区的公益表演队就拉过来助兴。

    外地来上海参观团或开会的各种大型会议,都喜欢看老上海的造型和表演,比如:旗袍装、五四学生装、石库门、地下党、上海风情、小资风情、话剧、小品、旗袍走时装步等等,都是带着上海风味的社区表演团体完成,且是公益活动,没有报酬,我的老师就喜欢这种公益表演。

    有一次,我作为摄影者为表演者拍些活动花絮,才进一步知道作为公益表演的演出者,硬件条件让我咂舌:1.需要有舞蹈基本功。2.政治条件要过硬。3.颜值超出大众。4.个头有专门的标准。5.家务少,时间多。6.热爱表演者。那次去了社区练功房,确实个个像专业演员一样的认真排练和敬业。

    老师开始教我这个四肢僵硬,不识五音的老妪,那个费劲啊,搞得我自己都没有信心了。我说老师,算了吧,我们就算是交了一个好朋友,跳舞就算了吧,我不是那块料啊。老师说,不行,我需要一个舞伴,我不缺一个朋友。

    每次训练回来,我很痛苦,老师就跟教一根木头桩子一样,一点灵感都没有,四肢那个僵硬,乐感那个盲音,这样的老妪怎么能跟舞蹈老师同时匹配呢,俩人完全搭不到一根弦上。回到家里,我告诉爱人,我好痛苦啊。爱人说,跳舞不会,有人肯这样呕心沥血地教你,还不好好学,还痛苦啥呢??

    我问爱人,老师干嘛这样卖力地教我呢?她图什么?搞得我这么痛苦?

    这样的问题在我们真正成为了舞伴和心灵的朋友以后,我又问过我的舞蹈老师:你为了什么?再说,我年纪比你大5岁,僵硬的四肢,看着就是一樽朽木不可雕也,你拼什么?你凭什么?

    这是后来问的老师这些问题,老师沉默了很久,说,不知道,就是一个劲地死脑筋地想教你。我说,如果换个人呢?换个舞蹈悟性比我好的,一教就会的,做你的舞伴更合适的这样一个人,难道找不到吗?

    老师说,换个人,一定不如我(指她自己)的意。思考后又说:你可知道,找个适合自己的舞伴,那是比登天还要难的,比找老公还要难。

    我不理解这句话!找我不是很容易吗,仅一次,就上了鱼钩。

    那时候,手机还没有这些功能,手机只能打电话。一次,老师的女儿找她妈妈到处找不到,家有急事,就用她妈电脑的QQ,在我的QQ留言,说,看见留言让她妈妈早点回家,家里有客人。她女儿以为她妈妈在我家呢,其实我们在公园的一个角落训练舞步正练得我灰头土脸,我被老师训得不辨东南西北,老师教得口干舌燥的急得大汗淋漓,大呼,天下没有你这么笨的女人。

    这是何苦来哉呢?教得这么辛苦,还不如训练导盲犬来得痛快,狗的灵性也比我强。老师又为什么这么执拗呢?为什么非得这样固执地教下去?

    好几次,我都打退堂鼓了。老师说,不行,必须练下去,你死也要练下去。为了有自己的音乐设备,老师自己买了小的、几十块钱的小音响,那意思啊,听着音乐练下去,偷懒?想也别想!不让休息,你就别想休息。

    我真的好痛苦啊!每天在煎熬的训练中,被老师吆喝着被动地学习舞步。好在老师有的是时间,我也是,我俩的家务都很简单、轻松,两家老公帮着做。

    后来,我才在她的女儿那里知道了原因。

    有一天,我收到她女儿的一份邮件:阿姨:认识你很高兴。我妈妈认识你以后,她不愿意放弃你这个朋友。听妈妈说,她教你舞蹈她教得很辛苦,你学得也很痛苦。阿姨,坚持下去,一定会成功的,你们一定会成为最好的舞伴。妈妈为了找到一个她满意的舞伴,找了好多年。妈妈有好几个舞伴,妈妈都说不满意,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喜欢你,她就说,你就是她可以训练出来的舞伴,你一定会成为她满意的舞伴的。

    女儿的这封邮件至今都保留着,因为她是小字辈,又是在校大学生,我不便打扰,只是回复了几个字:“阿姨知道了,阿姨一定会加油的。”

    这样的痛苦的训练一直在继续,每天晚上的露天舞场,老师带着我走步子,训练听各种节拍的音乐,得到舞场的实践,有了乐感,有了进步。露天舞场到9点就结束了,老师又在某个角落用她的小音响,继续纠正巩固我的舞步。

    训练、磨练、耐力、毅力。我俩终于成为露天舞场上的一对明星,晚上,居民们络绎不绝地涌向公园的舞场,就是为了目睹、欣赏我们这一对舞者,我们的激情在舞场上激荡,唤醒多少居民的视觉感官,我们就是明星。

    只要社区有舞蹈比赛,我俩是社区自动榜上内定的一对比赛者,很多人不理解,这一对舞者,不是惯例的男女角色,但是感觉上就是一对男女,因为老师高出我半个头,身材也是颇有阳刚之气,力气举起我如掐小鸡。除了外形身材的男女之别像能够搭配的一对舞者,最重要的我俩家里都有一个巨大的醋坛子。

    老师向我表白,我俩这样的搭配,我培养的舞伴,我俩就这样跳一辈子,她家的“三点水”(老公网名)也不会指手画脚,否则没有太平日子。我暗自窃喜,难道我家不也是一样吗?我家的醋坛子更大醋味更浓,我家也太平了。

    这是不是一场生命的传奇?这是不是天上给我掉一块香甜的馅饼?我的生命是不是遇到奇迹,我这一段闪光的日子开始了,我每一天白天寻求新知识和学习一点新知识、晚上我每天被老师逼着训练、锻炼、跳舞;我每一天都得读书写作;我每一天都是痛并快乐着,这一段有舞伴的岁月是我人生的高光时刻。

    从这以后,我被老师训练成她自己的真正的舞伴,我们每天跳舞,跳的好疯狂,我们的舞步、高难度的造型被我俩配合的天衣无缝,这真是闪光的日子,百年的马拉松我才走了一半,另一半才是开始我的人生。我俩神采飞扬,我俩活到生命像一团烈火,我俩说好不分手,发誓直到死亡才能使着这团烈火熄灭。

    2015年,老师的房子拆迁,老师搬出了我们石门二路这个社区,离开了我们的露天舞场,我们疯狂了8年的最佳搭档,8年的舞伴就此分手,我们还没有到死亡,我们的这团烈火就此熄灭了,从此天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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