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旅途

    出发后，河间王德格都巴雅尔和塔拉亥公主要求车队尽量走得慢一点。因为在路上，他们还有一些事情要随时跟大都那边联络。

    然而由于距离大都实在是很近，到了第二天的下午，整个车队就已经到大都附近的良乡镇了。

    塔拉亥公主为了方便各方面的安排，要求车队停下来休息一天，准备次日早上再入城。

    当晚信使们便出出进进的一直到夜里。

    达兰台已经长出四颗小牙了，所以现在，父母会是不是的给他一些肉松，还有小骨头棒子磨磨牙。

    塔拉亥公主又不太开心了，开始抱怨说纳忽出和阿兰达这个时候都长七八颗牙了。

    听着母亲的抱怨，达兰台翻了个白眼，他听到外面似乎有很热闹的声音，于是用最快的速度，挣脱了母亲的怀抱，爬到窗边，踮起脚扒着窗台，想要看到外面。

    此时帐舆外面的营地中，两个哥哥正在和一群侍卫围成一圈，他们两个人站在中间，光着膀子摔跤呢（摔跤是蒙古三大国术之一，也叫搏克）。

    这两个半大小子现在已经在家里找不到多少对手了。不是别人让着他们，而是真的摔不过。

    搏克可不光靠力气，更靠头脑。而这两样东西纳忽出和阿兰达各有千秋。综合对比，结果就是，大部分时候纳忽出更胜一筹。

    不要以为阿兰达是个只有长肌肉不长脑子的傻瓜，他在武学上的造诣比纳忽出还要高。

    这家伙的刀法非常凌厉凶狠，无论是步战还是马上，他都非常强。纳忽出曾经用自己最擅长的熟铜双锏愣是打不过阿兰达手中的一把单刀。

    然而搏克除了体力，更考验脑子。结果阿兰达可就比不上兄长纳忽出了。

    因为个子矮，所以扒着窗台特别费劲。

    最后在达兰台一再呼唤下，母亲塔拉亥派自己的贴身侍女兀娜来“救驾”。达兰台被兀娜抱着，趴在窗边，扒开窗帘往外看。

    过了一会，他突然挣开兀娜的怀抱，连爬带走的又跑到趴在桌子上写信的父母身边。刚过去，还没扑到写信的母亲身边，就被德格都巴雅尔一只手给捉了起来，放在自己盘坐着的膝盖上。

    塔拉亥公主写完最后一封回信，交给兀娜，让他传给外面跪着等候的信使，然后又拿起之前别人送来的一封信，再次看了看。对逗儿子玩的德格都巴雅尔说：

    “明天无论他来不来，你都不要在外面发脾气。毕竟他是额吉（蒙古话母亲的意思）的亲信。”

    达兰台没听懂塔拉亥公主说的是谁，但是显然德格都巴雅尔听懂了。

    他重重的哼了一下：“哼！最好别来。我最看不起逃兵！他有胆子从云南跑回来，就要有胆子面对我的诘责。他一个没上过战场的雏儿，现在还想掌兵权？还要跟我抢西征领兵的资格。着实可恶！他是不敢来，敢来我也不给他好脸色！”

    塔拉亥公主看着德格都巴雅尔攥着拳头耍横的样子，伸手把儿子达兰台抱到自己怀里。

    然后叮嘱他：“不许你胡来。再跟你说一遍，他是额吉的亲信。”

    “嗯嗯，放心吧。我有分寸。”他点点头，又伸手把达兰台给拿回去了。“你也找个机会让人转告他，只要别跟我抢出征的机会。我就懒得理会他。否则就是进了军营，我也有办法治他。”

    “你有分寸就好。”塔拉亥公主又把儿子给抢了过来，嗔怪的说：“儿子饿了，找我吃奶。你总抱过去干嘛？你能喂奶了？”

    达兰台到底没听懂说的是谁，估计说出名字他也不知道是谁。反正就是感觉自己像个小玩具，在两个金刚手里传来传去的。

    第二天一早，达兰台感觉车队比平时都动身的早，太阳刚从地平线跳出来，他们的车队就已经继续出发了。

    今天的河间王德格都巴雅尔特地穿着的相当华丽和正式。

    他头戴一顶镶有黄金挂饰和宝石顶子的天蓝色答子翻绒皮暖帽，身上穿在里面的是一件印有紫梅花胸背纹路的窄袖衫锦袍，外面穿一件同样是天蓝色的襻子答忽。所谓襻子答忽，也叫比肩，是一种有里有面的较马褂稍长的皮衣。

    （当年的元朝贵族就知道穿衣服要颜色搭配，帽子和衫子的颜色必须很搭才行。东方各个文明，哪怕是被污蔑为腥膻蛮夷之族，对于穿着打扮的审美眼光也比后来四处占殖民地，奴役世界的那帮不洗澡的臭虫领先了几百年！）

    他的腰间系着金镶玉饕餮纹腰带，腰带上挂着一串碧绿色翡翠大佩，腰挎镶嵌红蓝宝石的金鞘弯刀，脚蹬一双暗红色卷云纹金丝镶边薄底鹿皮长筒靴。

    昨晚玩闹了一夜的熊大熊二兄弟俩，也早早从自己的毡车中出来了。他们俩今天没有往日那种随便的装束，而是和阿爸德格都巴雅尔穿得一样精致名贵。阿兰达甚至还把那张阿爸送给自己的宝雕弓也挂在纯银打造的马鞍桥边上。

    而达兰台从早上起来之后，就被迫在母亲和兀娜的上下其手之中，里里外外的打扮了起来。

    达兰台的衣服可都是量身定做的特制版吉服。小帽子是用一整只雪兔的兔皮做的，上面还特意留下了兔子的脑袋，用红宝石镶嵌在眼睛上。远远看上去就好像头上窝着一只可爱的小兔子。

    身上穿的是大红色洒金缠枝纹窄袖袍，外面还套了个比甲，也就是跟他两个哥哥一样的，便于骑射的衣裳，无领无袖，前短后长，以扣襻相连的便服。

    当然，达兰台的裤子是一条特质的宝蓝色开裆裤。为了方便随时换尿戒子，公主的贴身侍女兀娜背着一个不大的银白色小包，里面放的都是达兰台可以随时备用的尿戒子。

    红色的小靴子用金线勾勒出一只惟妙惟肖的小老虎图案。穿好了之后，达兰台来来回回的扭着小脚丫，看了半天，特别喜欢。

    折腾完儿子，塔拉亥公主开始捯饬自己。达兰台趁这个机会，自己爬到帐子的门口，掀开门帘一小点，露出小脑袋，看着外面的车驾队伍。

    他看到整支车队，在最前面的阿爸和两个锦衣华服的阿赫骑马带领下，向远处天边那座黑压压的巨型城市前进。

    道路两边的农田平整有序，还有不少农人趁着这个时候，扛着工具，成群结队的在一起。达兰台估计他们这是要整饬水渠，修缮田垄。

    看到庞大的王驾车队开过来，他们远远的就跪下来，准备等到车队走了之后再继续劳作。

    达兰台看到两个平时上蹿下跳，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的阿赫，今天老老实实的跟着阿爸走在最前面，似乎还在聆听父亲的什么教诲。

    他看到熊大还在跟父亲你一言我一语的互动说话，而熊二就剩下不断点头了。

    还没等达兰台再继续看下去，小脑袋突然就消失在门帘之内。他被母亲塔拉亥公主给拽回来了。已经梳妆打扮的差不多的他来公主，突然想起一件事儿——儿子该吃饭了······

    吃完了奶，达兰台继续在兀娜的怀里攀着窗户，掀开窗帘往外看。

    车队随着接近大都城，道路越来越宽，两边的房屋瓦舍也越来越多。外面的屋子不但越来越齐整，而且越来越密集，房屋档次也越来越高。

    似乎来到一片集市，因为达兰台看到了招牌和幡联。但是怎么路上没人，也没有开门营业的呢？

    很快达兰台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