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元正受朝仪式

    至大四年的最后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大家在一片恭贺新禧的声音中，彻底告别了武宗皇帝海山的时代，迎来了寿山大汗的皇庆元年。

    寿山大汗也是大元王朝建立以来的第四任皇帝，也就是后来人们所称呼的元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

    原本汉人就对于正月初一这一天有隆重的喜庆活动，蒙元贵族入主中原之后，也把草原地区的传统节庆习俗融入了进来，使得元朝的新年庆祝活动，更加丰富多彩。

    就在元月初一的这一天，朝廷正式举办隆重的元正受朝仪式。

    当天清晨，元大都之内的文武百官将会齐聚在崇天门下“待漏”，也就是等待皇帝升殿，举行元正受朝仪式。

    （要是有个广东人过来，一定很同意这个“待漏”的称呼。因为能在崇天门下“待漏”的，还真的都是这个国家的“大佬”）

    这崇天门是元大都宫城的正南门，位置大概在现在故宫博物院正南门——午门的位置上。

    崇天门是一座三出阙的五门道城门，可以说是洛阳城应天门和长安丹凤门的组合体。比之后世故宫的午门，还要雄伟壮丽。

    寿山大汗跟在（请注意是“跟”）答己太后的身后，带着皇后、太后的另一个侄女——阿纳失失里，来到大明殿上。按顺序登上由三层台阶组成的基座上，基座的最上面，有一个用整块的黄金和各种宝石、玉器镶嵌的，雕龙画凤的皇帝御塌。

    寿山大汗和辅政的答己太后一同联袂坐在皇帝御塌之上。御塌其实就是一张很宽大的宝床。中间有绣垫隔开了左边的答己太后和右边的寿山大汗。

    原本这里应该是大汗和皇后坐的，但是现在却是太后和皇帝并排而坐。只不过皇帝在右手边，太后在左手边。而皇后则坐在基座下一层，皇帝下手边的一把椅子上。而在皇后的对面，太后的下手边还有一把铺着明黄色靠垫的椅子，只是现在上面空空如也。这把椅子是留给太子储君的位置。

    这个时候负责报时的司辰郎站在大明殿的门口，朗声报时，宣布皇庆元年的第一个元正朝会，正式开始！

    这哥儿们没有扩音器，没有麦克风，就用自己的喉咙，愣是喊出了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

    最开始进来的的是殿前怯薛侍卫们。

    他们身穿只有在节日的时候才会穿的，丝质铠甲模样的锦衣绣袍。分别从大明殿正门两边的日精门和月华门，鱼贯进入大殿。整齐划一的，向大汗和太后叩拜，并山呼万岁。然后便按照礼仪制度，一部分人分列大殿的两边，还有一部分则负责站在殿门外面侍立。

    怯薛侍卫们站位好了之后，第一波进入大殿的是后妃、诸王和驸马等人，

    这帮皇亲国戚，按照身份级别、辈分登基，列队进入大殿。他们将依次想大汗和太后行跪拜大礼，祝贺新禧，并呈上他们早就准备好的礼物。

    达兰台是被母亲、皇帝的姐姐河间长公主塔拉亥抱进来的。身后跟着他的父亲河间王德格都巴雅尔。他是当之无愧的皇亲诸驸马王之首。

    元朝的驸马很多都跟着一起封王。甚至还有一个国家被称作驸马国——高丽王国，他们的国王必须娶蒙古公主为王后。而且只有蒙古公主生的儿子才能作为下一代的王。

    达兰台今天穿着一身纯白色的节日套装。上身穿窄袖白毛子立领，金丝边质孙服，配上白藤宝贝帽，帽子顶上有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红宝石瑛子。腰上系着一根金银丝缠纹腰带，挂着一把成人手掌大小的装饰用，镶绿松石刀鞘的小刀。右边腰带上还挂着一个白玉挂饰，旁边是个蓝色的小香囊。裤子穿一套银白色暗金纹的特制开裆裤，脚上一双白色银鼠毛厚底长筒靴。

    好么，要想俏一身孝啊。大过年的，这要是换到其他朝代，非拉出去宰了不可。

    然而元朝，草原民族崇尚白色，所以不光是达兰台，与会的所有人，包括寿山大汗在内，都要穿青色或者白色的衣服。

    在达兰台看来，有一种办喜丧时候的既视感。

    达兰台因为年纪小，所以是在母亲的帮助下，完成叩拜仪式的所有动作。

    不满周岁的小娃娃，小大人一样的给皇帝叩拜见礼，这让寿山大汗和答己太后，乃至下手边坐着的阿纳失失里皇后无不喜笑颜开，甚为喜欢。

    寿山大汗干脆下令，让阿纳失失里皇后亲自下去，将这个小娃娃抱上来，递给母亲答己太后。答己太后心疼孩子在下面冷，所以亲自吧达兰台抱在怀里，继续参加典礼。

    诸王叩拜献礼完毕之后，从崇天门外的文武百官，这时候已经排着整齐队伍来到大殿前面。

    等候许久的他们在司仪官的引导下，按照文武职务不同，各分左右：

    武将从右边的日精门进入，文官从左边的月华门进入。

    进来后，他们也照例，向皇帝和太后叩拜、山呼万岁。

    达兰台坐在答己太后胖胖的腿上，被太后抱在怀里，暖暖的。

    他发现，原来答己太后和寿山大汗的座位下面，竟然后一排烧了炭的暖炉，放在脚下御座下面。这样，从下到上就暖洋洋的。

    不过达兰台并不认可这种安排。他想：这东西就放在脚边上，就不怕皇帝一氧化碳中都么？不过看着巨大的殿堂，估计这种可能性极小。

    由于两个丞相三宝奴和脱虎脱前不久被抓了，目前中书省暂时没有丞相。所以寿山大汗现场宣布，命铁木迭儿暂代丞相职务。

    铁木迭儿满脸喜气的按照规定，假意辞让了一番后，便正式担任了这次受朝仪式的主角之一。

    作为丞相，在仪式上，他先是向寿山大汗和答己太后三次敬酒，俗称三进酒仪式。

    然后开始宣读中央一级各地官府的贺表、礼品单以及各地出现的祥瑞报告。

    达兰台突然想到在后世的影视剧中出现，有人在给皇帝写贺表的时候竟然是骂皇帝的话。开玩笑。这要是放在元代，都不用下大狱，甚至皇帝都不知道。因为丞相就不会念出来。

    作为主持会议的丞相看到后，就直接命令旁边的怯薛，把他当场拉到外面的厨房，剁碎了混到中午肉馒头的肉馅里。（元朝时候说的馒头，就是现在的包子，大部分是羊肉馅的）

    这就不是在骂皇帝，而是把所有上贺表的公卿贵族，文武百官全都骂了一遍。那大家不把你剁碎后，蒸熟了吃掉，是不会解气的。

    话说回来，百官的礼物和贺表都一一呈献完毕，大家按照次序，分别入座。

    五品以上的官员，是有资格坐在大殿之中的。五品及五品一下的少部分官员，就只能在典礼引导官，俗称典引的怯薛带领下，坐在大明殿日精月华门外面特意搭起来的两排暖棚之中了。他们也将在这里参加之后的宴会活动。

    官员之后，就是一群巫祝、和尚、道士、也里可温（基督教教士）、答失蛮（清真教教士）等宗教人士，一次进殿，向寿山大汗和答己太后朝贺并献上礼物。

    这些人可不光是进献贺表和礼物，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以神的名义，宣布大汗是是受到各自的神认可的人间之主。他们这些在人员的福音传播者必将继续听从大汗的指令。

    所有人献上的礼物全都要披上白色的丝绸织物，而且全都要是“九”的倍数。

    举个例子，齐王铎哥儿吉进献给寿山大汗的是81匹纯白色的骏马，进献给太后的是81匹纯白色的骆驼。

    而河间王夫妇进献给寿山大汗的是81块一斤重的金块，每块黄金由一头白色的山羊顶在头上，总计99头白山羊；献给答己太后的则是9斤重的镶金白玉佛一尊。

    而达兰台因为自己也是藩王，所以他也要单独进贡，当然礼物是他的父母给挑选的。999颗一样大小的南海珍珠献给大汗舅舅，九尺高的珊瑚树上挂着九朵用白银雕刻的九瓣莲花，，这叫火树银花。献给答己太后额么吉。

    看到礼物，尤其是那尊白玉佛像，答己太后简直高兴的都快站起来了。做工太精细了，连达兰台都看呆了。他以前没见到母亲拿出来这东西啊。

    这尊释迦摩尼佛像，半闭着眼睛盘腿坐在一个莲花宝座上，别提多么安详。而且那觉似乎马上眼睛就要挣开，普动众生一样活灵活现。连佛像的头发感觉都一根根的雕刻出来。

    达兰台也算是后世有点见识的，但是就这么一次献礼，他都惊了。

    为什么那么多人舍生忘死的追求这天下至高权力。别的不说，就这一个个眼前被司礼官大声念出来的礼物名字，那一盘盘被怯薛们抬走到后面备存起来的至臻奇宝，达兰台感觉哪怕到了21世纪，也没有见过这么巧夺天工、独具匠心的精妙之作。

    难怪这群饮马多瑙河的战斗民族，这么快就被腐蚀堕落成那个样子。这些翡翠玛瑙，珠光宝气，都是侵蚀人心，消磨意志的毒药。

    达兰台似乎看到有无数个至尊魔戒映入眼中，一旦看到它，鉴定完全的开拓之心，也就离你远去了。

    献礼大会在一片喝彩与赞扬声中，终于结束了。

    寿山大汗和答己太后也从那眼花缭乱的珠宝玉器的咒念之中，逐渐清醒了过来。他们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趁着这个机会，召开忽里台大会。

    所谓忽里勒台是蒙元时期的诸王大会、大朝会的意思。蒙古语里面“聚会”、“会议”的意思。

    最初，蒙古人的忽里台是部落之间联盟会议，用于推举首领，决定征战，宣布继承人等大事。

    所以这次寿山大汗要趁着这个时候，很多远方的首领、封君、藩王来大都庆贺新春，迎接新朝改元的第一天。他要宣布一些事情。

    然而此时，达兰台却实在无法坚持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