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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遇袭

    伊思马忽住的小院其实不小。准确地说就是七间房子围绕起来,中间还有一口不大的水井。

    最早这里是前朝时候老衙门的牛马棚,后来河间城在灭金战争中被焚毁,新衙门就换到现在的地方,而被烧成白地的牛马棚就被改建成了中低层单身官吏的“集体宿舍”——官舍。

    这个地方因为面积比较小,所以只能给单身且没有家眷的官吏住宿,但是好处是就在衙门后身。

    一共是七间房围绕起来,北方三间,东西各有两间厢房。中间还有一口甜水井。

    古代可没有自来水,大部分的井水都有点涩或者苦。没有任何味道的干净井水,俗称甜水,不是真的跟加了二斤白糖似的那么甜。

    伊思马忽独身一人,虽然居住在这里的官吏,除了他,最大的品级只有那个六品的年轻学院提举官,其他的都是七八品,还有一个九品的税吏。但是伊思马忽过惯了被排挤的苦日子,而且从小军营中长大。因此对于这种安排,挺满意的。

    他的房间其实很并不大,在北边三间房的正中间。

    屋子有面向南边开的一扇门,门旁边就是窗户。窗户的是对开的两扇,结果四个门轴坏了仨,现在只能用薄木条暂时钉住边角。伊思马忽还等着事情安定了以后,在冬天之前,找个木匠给修一修呢。

    为了方便,也为了节省火烛,他在一进门的右手边,窗户下面放了一张桌子,以后就可以在这里,白天的时候不用点灯,借着外面的光亮,看书写东西。

    书桌旁边的架子上摆着自己趁手的兵器:一把腰刀(军官标配)、一柄手斧(也叫飞斧,关键时候可以投掷出去)、一柄铜杆铁骨朵。其实他还有一把长杆的镰斧,是骑在马上的时候用的。但是现在自己是文官了,也不能成天扛着一板大斧子满处走。所以就没有带来。放在当年的军营中,同袍战友那里了。

    他屋里其实特别简单。一进门是个屏风,屏风后面就是放衣物和贵重物品的大箱子。伊思马忽将王府赏给他的那袋子钱,还有身上多余的几百文钱都放在箱子里。箱子里还有他那件短袖半身软甲。

    箱子后面就是床,让伊思马忽最满意的就是这张床。竟然是个火炕。在冬天的时候,是可以在房子后面的一间小屋里,给北方的三个房间火炕烧火取暖的。伊思马忽以前只听说指挥使将军的家里有这种东西,没想到自己现在也能享受了。太幸福了。

    其实这间屋子是原来的达鲁花赤拉哈满都身边一个年轻亲卫的住处。后来那个人前不久突然得了急病,最后就死在这间屋子里。大家不喜欢住死人的房间,所以就一直空着。正好代理达鲁花赤伊思马忽大人是个没什么跟脚的单身官员。这种“好事儿”自然就分给初来乍到的他了。

    伊思马忽来到门口,看到这两个拎着刀的人来者不善,迅速确定这两个人肯定是追过来的水匪贼人。而且周围的人还都不在,连呼叫都没用,于是干脆一转身就跑进屋里了。

    一进屋,他直奔自己的武器。腰刀已经来不及拔出来了,伸手就将铁骨朵和手斧拿上。幸好今天穿的是窄袖官袍,而不是汉人式样的宽袍大袖,活动起来相当灵活自如。

    这个时候一个贼人已经紧跟着他闯进来了,看样子后面还有一个没进来。

    伊思马忽一脚踏在椅子上,另一只脚蹬上了桌子,然后身子一蜷,双手交叉护住头部,脚下用力起跳。

    咔嚓一声,直接撞碎那个本来就已经破烂摇曳的窗户,跳到窗外的地面上。

    落地的一刹那,他发现自己正好就站在那个红着眼的瘦子身后,而那个人因为四溅的窗棂碎屑,竟然捂着脸没来得及注意自己。

    正好!他也不客气,抡圆了右手拿着的手斧,从右向左横着,直接往那个似乎有点面熟的瘦子脖子上切了过去!

    噗!斧子走位很准,没有听到兵器碰撞骨头时候咔咔的声音。看来自己当了这么几年文官,手法技术并没有生疏。斧刃精准地切在颈椎骨中,两个骨头之间的骨缝处。斧子非常丝滑顺柔地将整个脖颈部位,连同血管和肌肉组织一起切开。

    瘦子的整个头颅在颈部血液的推力和斧头切入肉体后的扩张力作用下,竟然一下子飞了起来,而且直接掉到那个瘦子面对的门内。给屋里准备反身出来的贼人吓得大叫。

    干掉了一个敌人后,伊思马忽刚才局促不安的感觉,立刻被爆棚的信心所取代。大有一种,敌人虽众,在我当前如土鸡瓦狗一般。

    然而就在他信心满满的一瞬间,他突然用余光感觉似乎院门口还有一个人。

    于是他立刻转身,惊讶地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院里门边上竟然站着一个目瞪口呆的劲装色目人。那个人之前也许对同伙的数量比较有信心,竟然没有提前拔刀,看到伊思马忽从窗户飞出来后,直接剁下了一个同伙的脑袋,这才在大惊失色的同时,想起拔出腰刀。

    幸亏如此,否则伊思马忽可就危险了。

    伊思马忽哪儿来得及问对方,一看他要拔刀就知道必然是跟歹人一伙的。他也不管那个在自己屋里被人头吓得鬼叫的贼人,直接欺身而上,举着左手的铁骨朵就往那个劲装色目人头上砸下去。

    这个色目人也留着北方胡虏特有的三搭头,只是没有把辫子梳成不浪儿别在耳后,而是把后面的头发梳成一股辫子,盘在头顶,样子比较奇特。高鼻深目,一脸的戾气。

    当伊思马忽疾奔两步来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的弯刀也抽出来了,举刀挡住伊思马忽势大力沉的铁骨朵。

    伊思马忽虽然是左右双手持兵器,其实他是个左撇子。左手的力气比右手大。而对方却是普通右手例,用右手持刀。所以双方的兵器一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伊思马忽的铁骨朵是熟铜做的柄,砸在对方铁刀的刀刃上,竟然激起了一丝火花。

    虽然是伊思马忽的铁骨朵被荡开,但是那个色目人的持刀的右手明显在抖动。伊思马忽更放心了。这厮力气没我大!

    这个时候,屋里那个吓坏了的贼人也稍微冷静了一下,赶紧双手抱着刀就跑出来了。这小子估计是打劫习惯了,上来先喊了一嗓子:“纳命来!”

    结果话音反而提醒了伊思马忽,身后有人。他只是一回头之间,就把右手的飞斧横着掷了出去。

    飞斧这东西,近距离非常麻烦,要不就完全躲开,要不就有千斤之力,可以用盾牌直接挡住。而且那东西是以斧子的斧柄为中心旋转的,在电光火石之间,人们习惯的是拨档飞行物旋转中心的那个位置。如果你那样阻挡横着飞过来的斧子的话,结果就是斧子完美地绕过你挡在前面的刀身,砍在你的身上。

    要不说,怂人也有怂人的好处。那个贼人举着刀刚过来,就发现一个挺大个儿的东西打着旋的就过来了。他吓得一低头,张开手就挡着脑袋。结果飞斧贴着他头皮就飞过去了,顺便带走了他张开的四根手指头。

    看着就剩下大拇指的首长手,那个贼人直接抱着流血不止的手掌坐在地上,嗷嗷叫的直打滚,看样子是挺疼的。

    搞定了这个,伊思马忽可以专心致志地干前面的这个劲装色目人。

    按照元朝法律,色目人打杀汉人,汉人是不许还手的。问题是伊思马忽自己就是色目人啊。而且还是身穿紫色袍服的五品官员。

    他站直了身子,抹了一把刚才砍人头的时候,飙到脸上的血水,一下子整个人半张脸是红的,半张脸是白的,真像个活鬼。给那个劲装色目人吓坏了。

    他没想到这个人身手竟然这么好。不是说就是个新来的五品文官么?怎么杀人砍头跟砍瓜切菜一样娴熟。自己也是侍卫亲军出身,他知道这种人在军队里是绝对不能惹的。

    伊思马忽哪里会给他时间胡思乱想啊,一个箭步欺身向前,双手持铁骨朵,电光火石之间竟然做出一个刺杀的动作。

    铁骨朵是钝器,按理说应该是砸、磕、挑等技法,为主要打击方法,怎么还有刺这个动作?结果就让动举刀预判对方攻击的劲装色目人,举刀举了个寂寞,胸前还给空了出来。

    人的两胸肌肉中间是胸骨,这地方,哪怕你的肌肉练的再丰满强壮。胸骨的地方也是一层皮,里面就是骨头。胸骨下面就是重要的肺部和气管等脏器。所以古代人的盔甲这里有个护心镜。

    以前有人说古人盔甲上的护心镜是古代人不懂解剖学,不知道心脏的位置。这就是胡说八道了。古代打仗是冷兵器,心肺肚子肠子都被掏出来的,能不知道心脏在哪里?所以在正中间的护心镜,保护的不是心脏,而是没有任何肌肉组织作为缓冲的胸骨部位。

    伊思马忽的铁骨朵不是圆形的,而是圆球上年有好多钝角小凸起,而且在正中间顶上的位置,那个凸起还比较长,比较尖,为的就是扎地方关键位置。比如眼睛、胸骨、喉咙、下阴、后颈、肘弯等。

    噗的一声轻响,紧接着那个劲装色目人捂着胸口大叫着后退,结果脚下一滑,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伊思马忽顺手一挑,正敲在那个人的右手手腕上,一下子就把他手中的弯刀给打废了。

    趁你病,要你命!这是战场上必须牢记的法则。可不能以为对方没了武器就开始用嘴炮哔哔,以为能说服对方投降。坏人都是这样死于话多的。

    看到对方举起手似乎要求饶,伊思马忽哪儿有那善心,想投降也要让你彻底没了任何反抗能力再说。他上前一步,举起铁骨朵,搂头盖顶地砸了下去。

    啊!一声惨叫。伊思马忽还是留了他一条命,让铁骨朵往旁边歪了两寸,砸碎了那个人的左边锁骨。疼得他躺在地上捂着肩膀惨叫。紧接着,伊思马忽又举起铁骨朵,使劲砸了两下,敲碎了那个人两条小腿的迎面骨。

    剧痛之下,那个人竟然昏死了过去。伊思马忽也终于可以喘口气了。他心说,幸亏回来之前吃了那一大碗搠罗脱因(元代的羊肉面片汤),自己也不会有这么大气力跟他们三个连斗。长生天保佑,父亲在天之灵保佑。

    他掏出脖子上母亲死后留给自己的那个小小的铁牌牌。他不明白为什么牌子上会画着一个光着身子的枯瘦男人,被人家五花大绑在一个十字架上。

    伊思马忽从小就认为这可能是他亲生父亲死前的样子。所以每次作战的前后,都会拿出来亲一下,希望死去的亲生父母给自己一点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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