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恒瑞获封“长白王” 姬鲲亲行“拜山礼”
奴儿干都司全称叫奴儿干都指挥使司，位于明朝版图最东北端，元代为东征元帅府。包括黑龙江、乌苏里江流域及库页岛地区。朱棣刚刚称帝之时，生活在牡丹江、绥芬河及长白山一带的建州女真最先接受大明王朝招安。之后比建州女真更遥远的海西女真亦同意明朝在自己地盘上设立卫所。永乐九年，朱棣见时机成熟，遂派海西女真出身的著名太监亦失哈率远征队到黑龙江口招抚野人女真。一番交流后，野人女真首领同意明朝在黑龙江下游的奴儿干设立都指挥使司，这便是奴儿干都司成立由来。
奴儿干都司虽将东北女真各部都纳入到明朝的治理体系之中，但明朝在这一地区没有征兵、征税等权利，它对东北地区的控制主要是依靠羁縻手段，即明朝给予女真人贸易特权，女真首领在名义上接受明朝册封，但女真内部的大、小事务其实还是女真各部首领说了算。明朝只是在名义上将奴儿干都司管辖区域归入大明版图，因此深谙世事的姬鲲到了奴儿干都司境内，告诉其他人：此地民风彪悍，我等只称是采货商人，不得与地方引起争执，以免节外生枝。
长白山乃中华大地最北端龙脉。最早见于《山海经·大荒北经》之记载，初“名曰不咸”，被女真各部奉为“圣山”。金朝时，更有金世宗勅旨酌定册封长白山为“兴国灵应王”，建长白山神庙，确定每岁于春、秋二仲月降香致祭典祀制度。
常理而言，当年刘基“屠龙斩凤”，决不能轻易进入长白山。一则刘基带领精兵猛将，女真各部当时一盘散沙，根本无法出兵对抗；二则刘基当年亦拿出大量金银、丝缎，馈赠给长白山下女真十六寨各部族首领，这才能够轻易上了长白山。登上长白山后，刘基由于受到“感应”，并未挖断长白山龙脉，只是在长白山龙穴的“鹰嘴峰”上，将自己乾坤斩罡剑插进“鹰嘴”镇住了龙气。
刘基带队走后，女真各部虽然多次组织查询，亦未查出长白山有何异样，但部族之间却有因得到金银丝缎数量不等，造成个别部族首领甚为不忿。其中最有意见者乃是徒丹赫弥。徒丹部族初期有民八千户，在女真部族中尽管人数不是最多，但其部族均以狩猎为主，辅以挖参伐木，久而久之，其族民皆可弯弓操弩、力大勇猛，战力远胜其他部族。徒丹赫弥凭借本部族战力优势，常借故四处吞并、劫掠其他部族地盘以及钱财物资。
初时尚有受害部族向大明官府报数冤情，哪知官府亦不愿招惹徒丹赫弥，每遇告状，只是好言抚慰。受害部族不仅失了土地、财产，且更会再遭徒丹部族强烈报复。到了后来，各部族为求自保，只得定期给徒丹赫弥奉上马羊、金银、美女、兵器，才能避祸。经过数十年发展，徒丹部族增至近二万户，终于成为长白山下十六部女真中最强大的部族。
徒丹赫弥故去后，其子徒丹恒瑞性格沉稳，不好刀兵，较其父之凶暴骄狂改变许多。但他规定，无论任何部族凡欲上长白山者，均要提前来自己部族行“拜山礼”，得到允可才得上山，否则将视为对“山神大王”不敬，轻则全部罚没所有上山所得，重则杀头祭祀“山神大王”。因大明官员对女真采取怀柔政策，虽知徒丹恒瑞有意发展实力，亦听之任之。
恒瑞如此行为，除了钱粮丰盛、兵强马壮之外，还因其手下拥有一文一武两大能人：一位名叫阿虎迭，乃是恒瑞结义兄弟，善使四十五斤重长柄开山斧，此人不仅武艺高强、精于骑射，更会调兵遣将、排兵布阵；另一位名叫乌也，既是精通巫术的大萨满，又足智多谋，善临机变化。此二能人在整个女真部族闻名，恒瑞得此二人更觉自己如虎添翼，对于其他女真各部族甚至大明委任的各级当地官员，表面不失客气，其实不甚放在眼里。
姬鲲等人来到泰宁卫之后，姬鲲让手下人四处寻找女真人开设的客栈歇息。经过一番查找，最后确定在一所女真人开设名为“白山客栈”之内安顿下来。姬鲲带众人乐呵呵地走到饭厅内，对店里伙计说道：“小二哥，麻烦你准备上好酒席一桌，我等吃饱喝足还有要事去办。”说完话，将十两纹银放在桌上。店小二一见银子心花怒放，笑着回道：“几位客官且稍坐，酒菜马上就来。”不一时，小二陆陆续续端出十一、二样果蔬肉馔，又端出一坛酒说道：“客官，这坛是陈年老酒，醇厚得很，就是价钱高些，要三两银子一坛，客官如果嫌贵，小的给您换一坛便宜些的酒来。”姬鲲一笑：“就要这坛。若果然酒好，老夫还有给小二哥几吊辛苦钱呢。”
店小二闻听愈加高兴，又殷勤说道：“一看客官等就是爽快人。您老来此地是会友还是买货？小的也是汉人，因折了本钱，不得已在此店内做了伙计。小的在这泰宁卫也住了七、八年，您老若要进货或者访友，说不定小的还能给您指路呢。”姬鲲闻听，心中暗喜，他拿起桌上十两银子道：“如此甚好！小二哥，烦劳你再端来一锅米饭、另烧三只鸡，然后算了酒饭钱，余下银子，全与小二哥买些酒肉茶点。”店小二接过银子，心中盘算：扣除酒饭钱，至少还能余下二、三两银子，这老人家真是大方爽利之人。
小二端上一锅米饭上来之后，姬鲲道：“小二哥，老朽听说长白山老山参甚好，再捎百十张上好狐皮、鹿皮之类，一并采买些来，小二哥可有熟人门路？若小二哥肯指路，事成之后，另赠给小二哥一份利是，决不食言。”店小二道：“老人家何不早说？长白山确实出上好的老山参，鹿、狍、狐、獐亦是不少。老人家若要寻常货色，咱泰宁卫内商铺货号不少家都可以采买得来，若要一等一的好货，只有到徒丹部族首领那里去买，别家委实没有。”
姬鲲问道：“却是为何？”店小二看周边无人，遂弯腰低声说道：“小的看您老为人甚是厚道，索性如实相告。这长白山名义上归泰宁卫指挥使邓德喜管辖，但实际确是由徒丹部族恒瑞首领说了算。无论官民人等，若要进长白山，都要先去徒丹部族行‘拜山礼’，得到允可才得上山。若有不知死活偷偷上山挖参、打猎，不被发现还则罢了，一旦被发现，就是对“山神大王”不敬，轻则全部罚没所有上山所得并一切家什，重则杀头，向‘山神大王’赔罪。但有挖到百年老参或上好皮货，亦必须先让恒瑞首领派来的人挑选，余下的才可拿走。当然，恒瑞首领给付的银子还算公道，故鲜有怨言。”姬鲲道：“我等如何得见恒瑞首领？”
店小二看了看柜台方向，又低声说道：“若非交易过的熟客，生人要拜会恒瑞首领需要有保人出面才能一见。您老确实有些福分。我家掌柜，乃是恒瑞首领好友。您可请他做了保人，带您去见，准保成功。”姬鲲惊喜问道：“哦？掌柜姓甚名谁，现在哪里，老朽好去上前请教。”店小二悄悄指了指柜台道：“掌柜名叫阿邻，亦是徒丹部族人，柜台后打盹的正是掌柜。”姬鲲拱手道：“多谢小二哥，少时，老朽再去相扰。”众人吃罢饭，姬鲲向众人一使眼色，众人会意，起身各自回到各自客房，崔道成则端起桌上三只烧鸡，端给客房内不便出门的姬辰宇。
姬鲲待众人走后，又向店小二要了一盏茶，不慌不忙地看着柜台方向。店小二给茶杯添了三次水之后，柜台内掌柜才晃了晃脑袋，伸个懒腰，对店小二说道：“福子，赶紧端盏水来。”店小二赶忙拖着长音接茬道：“水来了。”话音一落，店小二已然端着一大海碗，来到掌柜身边。掌柜接过碗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将水喝完。姬鲲将掌柜言行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掌柜言行举止，俨然是位性情中人。
姬鲲打定主意，起身走到柜台跟前，一拱手：“这位管事，老朽等一行人暂住在贵客栈内。听街上传言，店掌柜阿邻为人侠肝义胆、救人危难，颇具贤名。老朽想冒昧求见，不知可否？”掌柜听完，心中一喜：没想到我阿邻还有真么个好名声。店小二到底是心明眼亮，一听姬鲲所言，就知其意，遂急忙说道：“老人家，您老福气真好，这位就是我们客栈阿邻掌柜。”姬鲲又定睛看了看掌柜，急忙抱拳说道：“阁下就是阿邻掌柜？失敬，失敬，请恕老朽冒昧。”阿邻方才听了姬鲲几句话非常受用，此时急忙起身，笑着拱手道：“老人家，在下就是阿邻。”姬鲲道：“阿邻掌柜，老朽有一事相求，掌柜若愿意相助，老朽感激不尽。”
掌柜阿邻上下打量一下姬鲲，拱手道：“在下看老人家衣着非俗，不像是需要救济之人啊。”姬鲲道：“老朽请阿邻掌柜帮忙，并非钱财之事。老朽姓昆名臣，乃是宇公子管家。我家宇公子为顺天府第一大财主，开的饭庄、钱庄、当铺、绸缎庄等买卖铺户遍及两府十三省。宇公子与锦衣卫指挥使塞哈智大人交好，塞哈智大人家翁年前身患沉疴，经御医医治方有好转，御医当时留下话来‘老人家乃是体弱失阳之症。若要治愈老人家沉疴，需得百年以上人参三只，配了虎胫骨一块，文火吊成参汤服下，另备下成年虎皮一张、下铺新采长白山山顶九根八十一杈桦树之叶，每日子时、午时、戌时需得卧足三个时辰，借以内外兼补阳气，待九九八十一天之后，不仅可保沉疴尽除、百病不侵，更可寿足两甲子之数。’塞哈智大人知我家宇公子见多识广，派人送来千两纹银，非要我家公子全力承办。一来我家公子与塞哈智大人有些交情，二来不敢得罪。宇公子只得带上我等七、八个得力之人，一路打听来到贵宝地。老朽听闻这百年以上人参与成年虎皮只有徒丹部族恒瑞首领处可寻来，且若要上山，亦得到部族行了‘拜山礼’才可。怎奈恒瑞首领不见生客，我等进退两难，老朽只得求阿邻掌柜替我等做个保人，拜见恒瑞首领。这点心意，还请阿邻掌柜不要嫌弃。”说完话，姬鲲取出纹银五十两，放在桌上。
阿邻因与恒瑞首领交好，时常带生疏采买商人拜见恒瑞，每次不过得银三、五两。今日一见眼前老者一下拿出五十两白银，自然喜得心花怒放，面孔上却故作为难神情道：“在下确实与恒瑞首领有过几面之缘，做个保人带各位见他一面确实不难，至于能否让列位上山，在下却不敢应承。”姬鲲拱手道：“如此说，先要感谢阿邻掌柜。至于上山与否，再看我等造化。”姬鲲又取出纹银十两放到柜台上说道：“老朽代我家公子多谢阿邻掌柜。老朽今日酉时还要借贵宝地做个东道，请阿邻掌柜小酌两杯，这是晚间酒饭钱，请万勿推却。”阿邻本是个酒鬼，闻听姬鲲晚间请其在自家店内吃喝，不禁大喜过望，嘴上却连忙说道：“老人家与公子来我店内，焉能要你们费了银两？还是在下做东。”姬鲲起身道：“阿邻掌柜不必客气，酉时见。”说吧起身，回到后院客房。
姬鲲将崔道成与石田荒原请到自己房内说道：“老夫请二位前来，乃是商议下一步安排。老夫已然打听明白，若要上长白山寻找龙穴，首先要到徒丹部族行‘拜山礼’。这个店内掌柜阿邻，就是徒丹人，且与其部族首领恒瑞私交甚好。阿邻掌柜已然同意作为保人带我等面见恒瑞首领。今日酉时，老夫又约了阿邻掌柜吃些酒饭，老夫请二位前来，乃是让二位助我灌醉这个阿邻。崔师弟你的身份乃是宇公子顺天府当铺掌柜，石田特使身份乃是宇公子顺天府饭庄掌柜。我等今日务必从阿邻嘴里套出恒瑞手下得力之人有何短长，明日好做计较。”二人听罢，拱手说道：“请姬副教主放心，我二人自有分寸。”
酉时，姬鲲带着崔道成、石田荒原来到饭厅，阿邻一见急忙起身道：“昆管家太过客气，如何请了在下吃酒。这二位是？”姬鲲笑道：“阿邻掌柜明日带我等前去面见贵部恒瑞首领，我等也好早些回了顺天府。在贵店请阿邻掌柜，亦是借花献佛，不必见外。”接着姬鲲指着二人介绍道：“这位是宇公子顺天府当铺掌柜崔成；这位是宇公子顺天府饭庄掌柜石原。宇公子因来到贵地偶然风寒，不便见客。明日我等亦代我家宇公子拜见恒瑞首领，届时还请阿邻掌柜多多周全。”阿邻回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一切包在在下身上。”阿邻将三人让进一个单间，分宾主落座之后，店小二立刻摆上满满一桌酒馔佳肴，四人推杯换盏互相敬酒。那姬鲲三人有意将阿邻灌醉套出些恒瑞内幕，故殷勤相劝。阿邻以为对方一片好意，不一时就已然喝得意识不清，有问必答。
姬鲲问道：“阿邻老弟，如你所言，那恒瑞首领坐拥近二万户族民，长白山内、外无人匹敌，如何就没有自王称霸的豪气？不算真英雄！”阿邻摇摇手道：“昆管家有所不知，恒瑞首领如何没有豪气？大明皇帝曾多次差人请我们恒瑞首领做什么指挥使、封万户侯。恒瑞首领初时亦动心，多亏恒瑞身边能人乌也提醒首领，若当了这个大明万户侯，虽说有些俸禄、功名，亦必受大明管辖，好似猛虎落平川。若皇帝身边奸臣进些谗言，皇帝寻机开罪下来。到了那时，我等前不得面君陈冤、后已然失了长白山根基，终落得个任人宰割的下场。哪如现在独霸一方逍遥快活？恒瑞首领听了乌也之言，遂罢了当官之心。大明皇帝见我们恒瑞首领不愿为官，只得封其‘白山王’，依万户侯例，拨给俸禄。如今，长白山内外，无论任何部族，包括附近地方官员，哪个敢不敬重我们恒瑞首领？大明精兵猛将众多，且大明皇帝礼遇有加，封了恒瑞首领为“白山王”，我等何必造反？”姬鲲道：“乌也？此人是恒瑞首领能人？不知恒瑞首领有多少能人？有何喜好？还请阿邻掌柜如实相告，我等明日俱要一一备上礼物，以略表我等寸心。”
阿邻掌柜道：“难怪宇公子如此器重昆管家，真是想得周到。比以往那些拜山来的毫铢计较之辈，何止强上百倍！恒瑞首领宝物甚多，老人家明日卯时我等赶路之时，只消带上纹银五十两作为‘拜山礼’足够。刚才在下所说那位能人乌乃恒瑞首领身边第一谋士，此人不仅智谋超群，且是我徒丹部族大萨满，惯会驱妖除病，法力真个高强。正因如此，恒瑞首领对乌也大萨满言听计从，乌也大萨满喜好道术法宝兼珠宝美玉；恒瑞首领手下另有一能人名叫阿虎迭，善使四十五斤重长柄开山斧，此人不仅武艺高强、精于骑射，更会调兵遣将、排兵布阵。此人粗鲁憨直，倒无甚喜好。”姬鲲听罢心中有数，四人又推杯换盏，喝到亥时方散。
姬鲲三人回到客房之后，姬鲲道：“二位，方才阿邻说道，恒瑞对乌也言听计从，我等明日除了弄清这恒瑞心思底细，还要结好这位能人乌也，若其人能为我等所用，岂不甚好？”崔道成与石田荒原俱道：“姬副教主所言甚是有理。”姬鲲随手打开自己亲自保管包袱，斟酌半天，掏出一块羊脂白玉螭龙玉璧说道：“此璧出自殷商，乃我姬家祖传之物，当年先父将此宝物交付于我。如今，为结交乌也，只得忍痛割爱。”
次日卯时，姬鲲率崔道成、石田荒原、薛梦龙、北条真述等四人随阿邻掌柜骑马拜访恒瑞首领，郝金留在客栈照顾姬辰宇。不一时，众人到了徒丹部族统辖之地。
奴儿干都司虽将东北女真各部都纳入到明朝的治理体系之中，但明朝在这一地区没有征兵、征税等权利，它对东北地区的控制主要是依靠羁縻手段，即明朝给予女真人贸易特权，女真首领在名义上接受明朝册封，但女真内部的大、小事务其实还是女真各部首领说了算。明朝只是在名义上将奴儿干都司管辖区域归入大明版图，因此深谙世事的姬鲲到了奴儿干都司境内，告诉其他人：此地民风彪悍，我等只称是采货商人，不得与地方引起争执，以免节外生枝。
长白山乃中华大地最北端龙脉。最早见于《山海经·大荒北经》之记载，初“名曰不咸”，被女真各部奉为“圣山”。金朝时，更有金世宗勅旨酌定册封长白山为“兴国灵应王”，建长白山神庙，确定每岁于春、秋二仲月降香致祭典祀制度。
常理而言，当年刘基“屠龙斩凤”，决不能轻易进入长白山。一则刘基带领精兵猛将，女真各部当时一盘散沙，根本无法出兵对抗；二则刘基当年亦拿出大量金银、丝缎，馈赠给长白山下女真十六寨各部族首领，这才能够轻易上了长白山。登上长白山后，刘基由于受到“感应”，并未挖断长白山龙脉，只是在长白山龙穴的“鹰嘴峰”上，将自己乾坤斩罡剑插进“鹰嘴”镇住了龙气。
刘基带队走后，女真各部虽然多次组织查询，亦未查出长白山有何异样，但部族之间却有因得到金银丝缎数量不等，造成个别部族首领甚为不忿。其中最有意见者乃是徒丹赫弥。徒丹部族初期有民八千户，在女真部族中尽管人数不是最多，但其部族均以狩猎为主，辅以挖参伐木，久而久之，其族民皆可弯弓操弩、力大勇猛，战力远胜其他部族。徒丹赫弥凭借本部族战力优势，常借故四处吞并、劫掠其他部族地盘以及钱财物资。
初时尚有受害部族向大明官府报数冤情，哪知官府亦不愿招惹徒丹赫弥，每遇告状，只是好言抚慰。受害部族不仅失了土地、财产，且更会再遭徒丹部族强烈报复。到了后来，各部族为求自保，只得定期给徒丹赫弥奉上马羊、金银、美女、兵器，才能避祸。经过数十年发展，徒丹部族增至近二万户，终于成为长白山下十六部女真中最强大的部族。
徒丹赫弥故去后，其子徒丹恒瑞性格沉稳，不好刀兵，较其父之凶暴骄狂改变许多。但他规定，无论任何部族凡欲上长白山者，均要提前来自己部族行“拜山礼”，得到允可才得上山，否则将视为对“山神大王”不敬，轻则全部罚没所有上山所得，重则杀头祭祀“山神大王”。因大明官员对女真采取怀柔政策，虽知徒丹恒瑞有意发展实力，亦听之任之。
恒瑞如此行为，除了钱粮丰盛、兵强马壮之外，还因其手下拥有一文一武两大能人：一位名叫阿虎迭，乃是恒瑞结义兄弟，善使四十五斤重长柄开山斧，此人不仅武艺高强、精于骑射，更会调兵遣将、排兵布阵；另一位名叫乌也，既是精通巫术的大萨满，又足智多谋，善临机变化。此二能人在整个女真部族闻名，恒瑞得此二人更觉自己如虎添翼，对于其他女真各部族甚至大明委任的各级当地官员，表面不失客气，其实不甚放在眼里。
姬鲲等人来到泰宁卫之后，姬鲲让手下人四处寻找女真人开设的客栈歇息。经过一番查找，最后确定在一所女真人开设名为“白山客栈”之内安顿下来。姬鲲带众人乐呵呵地走到饭厅内，对店里伙计说道：“小二哥，麻烦你准备上好酒席一桌，我等吃饱喝足还有要事去办。”说完话，将十两纹银放在桌上。店小二一见银子心花怒放，笑着回道：“几位客官且稍坐，酒菜马上就来。”不一时，小二陆陆续续端出十一、二样果蔬肉馔，又端出一坛酒说道：“客官，这坛是陈年老酒，醇厚得很，就是价钱高些，要三两银子一坛，客官如果嫌贵，小的给您换一坛便宜些的酒来。”姬鲲一笑：“就要这坛。若果然酒好，老夫还有给小二哥几吊辛苦钱呢。”
店小二闻听愈加高兴，又殷勤说道：“一看客官等就是爽快人。您老来此地是会友还是买货？小的也是汉人，因折了本钱，不得已在此店内做了伙计。小的在这泰宁卫也住了七、八年，您老若要进货或者访友，说不定小的还能给您指路呢。”姬鲲闻听，心中暗喜，他拿起桌上十两银子道：“如此甚好！小二哥，烦劳你再端来一锅米饭、另烧三只鸡，然后算了酒饭钱，余下银子，全与小二哥买些酒肉茶点。”店小二接过银子，心中盘算：扣除酒饭钱，至少还能余下二、三两银子，这老人家真是大方爽利之人。
小二端上一锅米饭上来之后，姬鲲道：“小二哥，老朽听说长白山老山参甚好，再捎百十张上好狐皮、鹿皮之类，一并采买些来，小二哥可有熟人门路？若小二哥肯指路，事成之后，另赠给小二哥一份利是，决不食言。”店小二道：“老人家何不早说？长白山确实出上好的老山参，鹿、狍、狐、獐亦是不少。老人家若要寻常货色，咱泰宁卫内商铺货号不少家都可以采买得来，若要一等一的好货，只有到徒丹部族首领那里去买，别家委实没有。”
姬鲲问道：“却是为何？”店小二看周边无人，遂弯腰低声说道：“小的看您老为人甚是厚道，索性如实相告。这长白山名义上归泰宁卫指挥使邓德喜管辖，但实际确是由徒丹部族恒瑞首领说了算。无论官民人等，若要进长白山，都要先去徒丹部族行‘拜山礼’，得到允可才得上山。若有不知死活偷偷上山挖参、打猎，不被发现还则罢了，一旦被发现，就是对“山神大王”不敬，轻则全部罚没所有上山所得并一切家什，重则杀头，向‘山神大王’赔罪。但有挖到百年老参或上好皮货，亦必须先让恒瑞首领派来的人挑选，余下的才可拿走。当然，恒瑞首领给付的银子还算公道，故鲜有怨言。”姬鲲道：“我等如何得见恒瑞首领？”
店小二看了看柜台方向，又低声说道：“若非交易过的熟客，生人要拜会恒瑞首领需要有保人出面才能一见。您老确实有些福分。我家掌柜，乃是恒瑞首领好友。您可请他做了保人，带您去见，准保成功。”姬鲲惊喜问道：“哦？掌柜姓甚名谁，现在哪里，老朽好去上前请教。”店小二悄悄指了指柜台道：“掌柜名叫阿邻，亦是徒丹部族人，柜台后打盹的正是掌柜。”姬鲲拱手道：“多谢小二哥，少时，老朽再去相扰。”众人吃罢饭，姬鲲向众人一使眼色，众人会意，起身各自回到各自客房，崔道成则端起桌上三只烧鸡，端给客房内不便出门的姬辰宇。
姬鲲待众人走后，又向店小二要了一盏茶，不慌不忙地看着柜台方向。店小二给茶杯添了三次水之后，柜台内掌柜才晃了晃脑袋，伸个懒腰，对店小二说道：“福子，赶紧端盏水来。”店小二赶忙拖着长音接茬道：“水来了。”话音一落，店小二已然端着一大海碗，来到掌柜身边。掌柜接过碗来，“咕咚咕咚”一口气将水喝完。姬鲲将掌柜言行看在眼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掌柜言行举止，俨然是位性情中人。
姬鲲打定主意，起身走到柜台跟前，一拱手：“这位管事，老朽等一行人暂住在贵客栈内。听街上传言，店掌柜阿邻为人侠肝义胆、救人危难，颇具贤名。老朽想冒昧求见，不知可否？”掌柜听完，心中一喜：没想到我阿邻还有真么个好名声。店小二到底是心明眼亮，一听姬鲲所言，就知其意，遂急忙说道：“老人家，您老福气真好，这位就是我们客栈阿邻掌柜。”姬鲲又定睛看了看掌柜，急忙抱拳说道：“阁下就是阿邻掌柜？失敬，失敬，请恕老朽冒昧。”阿邻方才听了姬鲲几句话非常受用，此时急忙起身，笑着拱手道：“老人家，在下就是阿邻。”姬鲲道：“阿邻掌柜，老朽有一事相求，掌柜若愿意相助，老朽感激不尽。”
掌柜阿邻上下打量一下姬鲲，拱手道：“在下看老人家衣着非俗，不像是需要救济之人啊。”姬鲲道：“老朽请阿邻掌柜帮忙，并非钱财之事。老朽姓昆名臣，乃是宇公子管家。我家宇公子为顺天府第一大财主，开的饭庄、钱庄、当铺、绸缎庄等买卖铺户遍及两府十三省。宇公子与锦衣卫指挥使塞哈智大人交好，塞哈智大人家翁年前身患沉疴，经御医医治方有好转，御医当时留下话来‘老人家乃是体弱失阳之症。若要治愈老人家沉疴，需得百年以上人参三只，配了虎胫骨一块，文火吊成参汤服下，另备下成年虎皮一张、下铺新采长白山山顶九根八十一杈桦树之叶，每日子时、午时、戌时需得卧足三个时辰，借以内外兼补阳气，待九九八十一天之后，不仅可保沉疴尽除、百病不侵，更可寿足两甲子之数。’塞哈智大人知我家宇公子见多识广，派人送来千两纹银，非要我家公子全力承办。一来我家公子与塞哈智大人有些交情，二来不敢得罪。宇公子只得带上我等七、八个得力之人，一路打听来到贵宝地。老朽听闻这百年以上人参与成年虎皮只有徒丹部族恒瑞首领处可寻来，且若要上山，亦得到部族行了‘拜山礼’才可。怎奈恒瑞首领不见生客，我等进退两难，老朽只得求阿邻掌柜替我等做个保人，拜见恒瑞首领。这点心意，还请阿邻掌柜不要嫌弃。”说完话，姬鲲取出纹银五十两，放在桌上。
阿邻因与恒瑞首领交好，时常带生疏采买商人拜见恒瑞，每次不过得银三、五两。今日一见眼前老者一下拿出五十两白银，自然喜得心花怒放，面孔上却故作为难神情道：“在下确实与恒瑞首领有过几面之缘，做个保人带各位见他一面确实不难，至于能否让列位上山，在下却不敢应承。”姬鲲拱手道：“如此说，先要感谢阿邻掌柜。至于上山与否，再看我等造化。”姬鲲又取出纹银十两放到柜台上说道：“老朽代我家公子多谢阿邻掌柜。老朽今日酉时还要借贵宝地做个东道，请阿邻掌柜小酌两杯，这是晚间酒饭钱，请万勿推却。”阿邻本是个酒鬼，闻听姬鲲晚间请其在自家店内吃喝，不禁大喜过望，嘴上却连忙说道：“老人家与公子来我店内，焉能要你们费了银两？还是在下做东。”姬鲲起身道：“阿邻掌柜不必客气，酉时见。”说吧起身，回到后院客房。
姬鲲将崔道成与石田荒原请到自己房内说道：“老夫请二位前来，乃是商议下一步安排。老夫已然打听明白，若要上长白山寻找龙穴，首先要到徒丹部族行‘拜山礼’。这个店内掌柜阿邻，就是徒丹人，且与其部族首领恒瑞私交甚好。阿邻掌柜已然同意作为保人带我等面见恒瑞首领。今日酉时，老夫又约了阿邻掌柜吃些酒饭，老夫请二位前来，乃是让二位助我灌醉这个阿邻。崔师弟你的身份乃是宇公子顺天府当铺掌柜，石田特使身份乃是宇公子顺天府饭庄掌柜。我等今日务必从阿邻嘴里套出恒瑞手下得力之人有何短长，明日好做计较。”二人听罢，拱手说道：“请姬副教主放心，我二人自有分寸。”
酉时，姬鲲带着崔道成、石田荒原来到饭厅，阿邻一见急忙起身道：“昆管家太过客气，如何请了在下吃酒。这二位是？”姬鲲笑道：“阿邻掌柜明日带我等前去面见贵部恒瑞首领，我等也好早些回了顺天府。在贵店请阿邻掌柜，亦是借花献佛，不必见外。”接着姬鲲指着二人介绍道：“这位是宇公子顺天府当铺掌柜崔成；这位是宇公子顺天府饭庄掌柜石原。宇公子因来到贵地偶然风寒，不便见客。明日我等亦代我家宇公子拜见恒瑞首领，届时还请阿邻掌柜多多周全。”阿邻回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一切包在在下身上。”阿邻将三人让进一个单间，分宾主落座之后，店小二立刻摆上满满一桌酒馔佳肴，四人推杯换盏互相敬酒。那姬鲲三人有意将阿邻灌醉套出些恒瑞内幕，故殷勤相劝。阿邻以为对方一片好意，不一时就已然喝得意识不清，有问必答。
姬鲲问道：“阿邻老弟，如你所言，那恒瑞首领坐拥近二万户族民，长白山内、外无人匹敌，如何就没有自王称霸的豪气？不算真英雄！”阿邻摇摇手道：“昆管家有所不知，恒瑞首领如何没有豪气？大明皇帝曾多次差人请我们恒瑞首领做什么指挥使、封万户侯。恒瑞首领初时亦动心，多亏恒瑞身边能人乌也提醒首领，若当了这个大明万户侯，虽说有些俸禄、功名，亦必受大明管辖，好似猛虎落平川。若皇帝身边奸臣进些谗言，皇帝寻机开罪下来。到了那时，我等前不得面君陈冤、后已然失了长白山根基，终落得个任人宰割的下场。哪如现在独霸一方逍遥快活？恒瑞首领听了乌也之言，遂罢了当官之心。大明皇帝见我们恒瑞首领不愿为官，只得封其‘白山王’，依万户侯例，拨给俸禄。如今，长白山内外，无论任何部族，包括附近地方官员，哪个敢不敬重我们恒瑞首领？大明精兵猛将众多，且大明皇帝礼遇有加，封了恒瑞首领为“白山王”，我等何必造反？”姬鲲道：“乌也？此人是恒瑞首领能人？不知恒瑞首领有多少能人？有何喜好？还请阿邻掌柜如实相告，我等明日俱要一一备上礼物，以略表我等寸心。”
阿邻掌柜道：“难怪宇公子如此器重昆管家，真是想得周到。比以往那些拜山来的毫铢计较之辈，何止强上百倍！恒瑞首领宝物甚多，老人家明日卯时我等赶路之时，只消带上纹银五十两作为‘拜山礼’足够。刚才在下所说那位能人乌乃恒瑞首领身边第一谋士，此人不仅智谋超群，且是我徒丹部族大萨满，惯会驱妖除病，法力真个高强。正因如此，恒瑞首领对乌也大萨满言听计从，乌也大萨满喜好道术法宝兼珠宝美玉；恒瑞首领手下另有一能人名叫阿虎迭，善使四十五斤重长柄开山斧，此人不仅武艺高强、精于骑射，更会调兵遣将、排兵布阵。此人粗鲁憨直，倒无甚喜好。”姬鲲听罢心中有数，四人又推杯换盏，喝到亥时方散。
姬鲲三人回到客房之后，姬鲲道：“二位，方才阿邻说道，恒瑞对乌也言听计从，我等明日除了弄清这恒瑞心思底细，还要结好这位能人乌也，若其人能为我等所用，岂不甚好？”崔道成与石田荒原俱道：“姬副教主所言甚是有理。”姬鲲随手打开自己亲自保管包袱，斟酌半天，掏出一块羊脂白玉螭龙玉璧说道：“此璧出自殷商，乃我姬家祖传之物，当年先父将此宝物交付于我。如今，为结交乌也，只得忍痛割爱。”
次日卯时，姬鲲率崔道成、石田荒原、薛梦龙、北条真述等四人随阿邻掌柜骑马拜访恒瑞首领，郝金留在客栈照顾姬辰宇。不一时，众人到了徒丹部族统辖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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