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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一叶切首

    “小越,以后想做什么?”

    “师父,我不知道......”

    “是医师、侠客,还是游历者、隐居士?”

    吴越不语。

    季明水又问着,“或是出师后在东吴国考取功名谋一官职?”

    “师父,我没想过这些,不知以后要做什么......”

    “没有人一开始就知悉自己这一生要做什么,事物有无穷变化,际遇也千差万别,你以后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除了时间,无人知晓。”

    “为师的意思是,你先寻个方向,为之修行。”

    “但要记住,你所做的每个抉择都会带来不一样的人生......”

    “......”

    其实,吴越并没有太大的抱负,在得知李玉生去四象学院之前,他想着,以后师兄弟二人出师了就一起游历大陆,先去相邻的东吴看看深水海域,再迂回转到西蜀望望高山剑阁,经大汉、行大秦、至大唐,跨越双西洲去东遥稷下攀登泰山,总之,书籍里记载的好地方都走上一遭,最后,找个僻静清闲的小镇,像师父一样开个药斋医馆,娶妻生子,过完一生......

    吴越虽自幼亲人离去,但也得上天眷恋,被季明水抚养收徒,自认算不幸之幸,他不奢想富贵荣华,也不渴望高高在上,他只想平凡、常淡的过完这泛泛一生,就算连凡境都入不了,又如何呢?

    吴越不祈求这些,至少在昨日,至少在遇见那个少女前是这样的。

    “嗯?我的弟子,还没有不入灵的。”

    十六日晨时出门前,吴越只是随口问了句入灵难不难,季明水便如是说。

    ......

    南遇城,北门。

    北门向北一直走,便可到大魏,作为大凡之境,夏侯永昌想游历着回国,历时一年,打算在归家之前入半步灵境。

    一处亭中,三人正寒暄着。

    “小越,你永昌叔我也不是大富大贵之人,送不了什么珍宝给你。”

    “而且有家主在,你何物都不缺。”

    “不过,我还是要赠一件离别之物予你,可不要嫌弃。”

    “这是极蓝剑,与我的尽蓝刀同质,乃是夏侯家一位小姐赏赐我的,虽不是名剑宝刀,但初学剑者用起来还是很顺手的。”

    “小越,这一年你外出修行,可先以此剑练剑。”

    灵仓玉戒一闪,一把纯蓝细剑便在夏侯永昌手中浮现,色泽暗淡,直剑不宽,侧刃微白,其尖幽湛。

    接过剑,吴越回想起几日前那把挡在自己身前的蓝色长刀。

    “永昌叔,多谢赠剑。”

    也想着回赠一些东西,但思索后发觉自己拥有之物都不合适,于是吴越又道,“永昌叔,待我出师后定去大魏找你。”

    “哈哈,好,那时小越也应入灵了,我可等小越提着杜康酒来......”

    夏侯永昌笑着说着,前日一战,家主季明水的境界,他是清楚的,小越若想出师,定是入灵之时。

    三人又言语片刻,此时天色也逐渐明晰,云白天清,又是一个爽朗的晴日。

    “家主、小越,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永昌叔,一路顺风。”

    “永昌,经过长岩城时,记得把东西交给陈城主。”

    “好。”

    “此行一别,不知会不会再相见......”

    看着向北的大路,季明水又轻声道,“永昌,回家去吧......”

    闻言,夏侯永昌没再言语,微微鞠了躬便头也不回的走向主道中,穿着朴素衣裳的身影淹没在早起的佣兵、镖师和临近村镇的商贸来往人群之中,越行越远......

    ......

    南市街,黄家。

    从昨晚至今晨,府中就没安静过一时片刻,一人入灵,全城振奋,夜里的大动静就连城主府中的贵客也来凑了热闹,凤无名也初次见了公子周循,二人促膝长谈。

    晨时,待到黄义生抚灵归身后,凤无名又来寻之。

    “老哥,你可是瞒了好久......”

    “未成事之时,有何可说?”黄义生摇了摇头,又道,“凤老弟,如何?昨夜可去见周公子了?”

    “亏得你入灵,周公子与我在楼檐碰面。”

    “可有深交?”

    “这次仙溪之会,周公子想让我跟随,不过,是暗中......”

    “嗯?暗中?”黄义生一愣,又道,“有何用意?”

    “不知,也许是有事安排。”

    “你怎么想的?”

    “去。”看了看窗外,凤无名又道,“这也许是我唯一回主家的机会了......”

    “想清楚就行,跟着周大都督,前途无量。”

    “哈哈,希望周公子回去能在周帅面前多美言几句。”

    “何时出发?”

    “再看,周公子只吩咐我月底到仙溪城。”

    “仙溪城鱼龙混杂,小心些。”

    “义生兄呢?入灵后有何打算?”

    “也去仙溪城,见见兄长......”

    ......

    大魏国,国都许莲,城外二十里,秋云山。

    “子建哥哥,父皇为何让我去仙溪之会?”

    山间一处亭中,曹冲仰面躺在长木宽椅上,嘴里咬着一根细尾草,长发垂在肩上青衣,现出净白之容,眉若横山,眼如春水,左手撑起身子,叹了口气又道,“唉,我还想着下月初去稷下见见老师......”

    “父皇让你去,定是好事,到时听大谋司的就行。”立于外亭,望着山间冬景,曹植又道,“冲儿,可悟透坠尘意境?”

    “哪有那么容易......”

    “怎么?小神童也有难到的地方?”

    “天才也需要指引,子建哥哥,要不你教教我?”

    “我可不敢,上次和你三师兄指点你衔云意境,你老师非得说我们坏了他的步伐,硬是罚我和你师兄去了趟雪海......”曹植裹了裹身,又道,“呆了一月,现在想想都有些心悸......”

    “都快至子了,还怕雪海吗?”

    “七意都还没修完,至子遥遥无期......”摇了摇头,曹植又低语道,“希望十年至子,圣人赐名......”

    “冲儿,虽不能指点一二,但演示一番,却也无妨。”

    “看好了,七意之......坠尘!”

    话音刚落,只见曹植直入九霄,积云退让,天际色变,是浑黑,是青乌,是百里晴空突而显现出方圆十里的暗域。

    “嘭~”

    又闻空上之空一声惊响,但望一硕大圆石从天外直降,由小及大,渐落渐近。

    于秋云山山巅遥遥看去,此坠陨之巨石,可遮脚下之山川,可盖近边之城池。

    倘若无视直让落地,怕是这近百里乾坤瞬息都会湮灭如尘土。

    “这便是大成之境么......”

    仰望空中巨石,曹冲目露精光,缓了缓又问着,“子建哥哥,入了几层光?”

    “六层......”

    云上曹植正说时,忽有一把巨剑从国都许莲直冲而来。

    “唉,又要挨骂了......”

    望着随剑而来之人,曹冲又讪讪道,“子建哥哥,这可是你惹的......”

    “嗯?人呢?”

    回过头,曹冲发现曹植身影早已不见。

    “可恶......”

    空中,巨石越来越低,观着距离,怕是半刻之时就会陨落于地。

    忽地,只瞧得远方巨剑逆转迎上,剑尖直刺而去。

    片时,巨剑穿巨石,或横斩,或细割,是分崩离析,是瞬间瓦解,如天降石雨,若地喷岩泥。

    “七意之归界!”

    霎那间,掌剑之人便来到山顶云巅,大手一挥,秋云山上空便浮现出一个墨色漩涡,漩涡席卷这方天地,漫天碎石也不得不没入其中。

    少间,待到暗空重回白日,曹冲便飞到空中,低声道,“仁叔......”

    “子建殿下呢?”曹仁问着。

    “刚走。”

    “这小子又跑了......”轻叹了口气,曹仁又道,“走吧,跟我去见陛下。”

    “何事?”

    “该动身去仙溪城了......”

    ......

    慢慢升空,是变小的南遇城,熟悉的楼宇、窄巷、宽街也渐渐变的陌生起来,于空俯下,是另一种视角,吴越看着,目露哀光。

    “师父,我们去哪?”

    “零鸣城。”

    “零鸣城?”吴越一愣,落凤界共有六十七座城,他全知晓,小时经常和师兄一起看界内疆域图,不管大城、小城,都有所了解。

    零鸣城,位于界内西方,邻近西蜀国,背靠庆渔山。

    “小越,送你过去后,为师便走。”

    “师父,见谁?”

    “到时就知道了,这一年,你便跟随他一起修行。”

    “师父要去哪?”

    “呵呵,为师也寻得一处好地方,这一年把医书著完,待到明年秋送你去南国学宫后,便去稷下。”

    听语,吴越点头,随即看向地面。

    城外数里也是晴日,无云,可观界内之景,山川绵延,河湖共济,只是冬来青山不在,遍野枯枝。

    而在满山的灰褐色下,却有一块块血色的山地土壤,其里无任何树木,只黑草丛生。

    “师父,这界内红壤是如何来的?”

    “不知,我前些年捉过红壤虫,其毒性不强,只是有传染之性,且红壤与其他土壤泾渭分明,不扩张也不龟缩,据说,数十年都不曾有过变化......”看着下方小片小片的红壤,季明水又道,“小越,这一年游历修行,可要小心些,这界内不比南遇城......”

    “落凤界很乱很乱,人,也很坏很坏......”

    ......

    零鸣城,城外十里,云绵竹林。

    “许师兄,这里有白节竹吗?”

    “是呀,都找了几遍......”

    一行三人都着白衣,手中持剑,俨然都是同宗同门的弟子。

    为首之人听见抱怨后,叹了口气,道,“李寒、张雀能寻得,我们为何就不能?今日若再寻不到白节竹,明日回去大庄主定饶不了你我......”

    “可这破地方我们都来了几次,一根白节竹都没见着。”

    “这附近的几片竹林都快被我们翻了个翻了......”

    “真不知大庄主寻白节竹干嘛,不就一结实点的竹子么......”

    在碎碎念中,三人穿过茂密竹林,行至一处高山石坡,看着脚下的大片密林,为首之人突而望向不远处的一座村落,若有所思。

    “走,去那边的村子里瞧瞧,附近村民家中或许有。”

    “对,这些村民天天在竹林中转悠,看到了白节竹,定会挖走带回家中。”

    “......”

    竹鸡村,乃是零鸣城千竹镇下的五个村庄之一,因被竹林环绕且村民主以养鸡为生,故名竹鸡。

    正值下午,村里人大多都在田地里劳作,界内虽不太平,但若整个村子都团结起来,歹人、匪人也是不敢随意侵入的,况且,入村的路上也都布满了陷阱,村口也是有着盯梢之人。

    “小牛哥,醒醒!”

    一处隐秘的柴草堆中,张小五猛然将一旁熟睡的张小牛推醒,又道,“前面有人过来了......”

    晃了晃脑袋,张小牛定睛一看,忽而惊愕道,“这......这是......”

    “小牛哥,你见过他们?他们是谁?”

    “彭剑山庄的人!”

    “彭剑山庄?!小牛哥,你不会看错了吧,我们这种小地方,他们怎会过来?”

    “绝对错不了,上月跟着村长去城里卖鸡时碰到过他们,衣服一模一样。”盯着不远处缓缓走来的三人,张小牛又道,“小五,快回去告诉村长。”

    “好......”

    竹鸡村的陷阱对付平民或初入凡者尚可一阻,但这一行三人都是小凡之境,为首者,还隐隐有大凡之意,如此境界,大多都力大如象,提百斤重鼎如执牛耳,可一掌碎石、一拳穿树,而又轻功卓越,身轻如燕。

    似是察觉到了,只见距离村口还有半里之地时,三人一跃而起,飞至村内。

    “许师兄,挨家挨户的搜吗?”

    “搜什么搜,好生的问,然后出钱买下来......”

    “......”

    三人正说着,内村中瞬时走出数人,为首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左右是两个中年大汉,后方跟随者都是村内的年轻男子、女子,一些孩童也尾随着,想来看看热闹。

    作为彭剑山庄的弟子,三人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些许持械村民,他们自然是不惧的。

    “你是村长?”

    看着老者,许酒又说着,“这便是你们村里的待客之道么?”

    “呵呵,你们彭剑山庄的人可不是我们村的客人。”

    “何况我们穷乡僻壤,可招待不起你们这些贵人。”

    “三位请回吧......”

    闻言,许酒一笑,道,“我们来此,只是想......”

    “什么都别想,你们彭剑山庄的人比匪盗还可恶可恨!”

    未等许酒话完,村长右侧的中年大汉便打断着,随之身后的村民也大声嚷嚷着,几个六、七岁的孩童也从人群中穿梭挤到前排,都想瞧瞧这被长辈们漫骂的三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嗯?那是......”

    看着窜到前面的几个孩子,三人对视一笑,面露狂喜之色。

    “白节竹!”

    “那些孩子手里拿着的是白节竹!”

    “许师兄,动手吧!”

    听语,许酒并未出手,只是向老者问道,“老先生,村里可有白节竹?我愿出重金购之。”

    “哼,别人要的话,白送都行,但你们彭剑山庄,扔了也不给!”

    许酒无奈摇了摇头,正欲回话时,突有一道厉声从天直降。

    “哈哈,一个小小的村长也敢拒绝我们彭剑山庄?看来是活的太久,老糊涂了......”

    “许师弟,你太过仁慈了,我们彭剑山庄要的东西,还用花钱买么......”

    跟随话音落下的,还有五人,同着白衣,模样二十多岁,俨然都是彭剑山庄的弟子。

    “张雀师兄。”

    见来人,许酒三人拱手道,虽不和,但同门之间,礼数还是要有的。

    “老家伙,若不想有人死,就快点把白节竹拿出来。”张雀没搭理三人,直向老者说着。

    “有本事过来抢!”

    “我们竹鸡村可不是软柿子!”

    “区区几个凡境就想吓到我们,未免太小瞧我们竹鸡村了!”

    “......”

    听着话,张雀嘴角露出一抹阴笑,随之手中长剑瞬间飞出,直刺向人群,前排站着的张小五眼疾手快,拿起柴刀扑过去一档,但剑刃穿刀背,只见霎那切割,右手臂断裂,出血落地。

    张雀手一挥,长剑又折回,其出手之快,只在眨眼之间,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

    许酒眉头一皱,他并不想杀人,但此时无能为力,只是说着,“张雀师兄,出手别那么重。”

    “嗯?许师弟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么?”

    “怎么?害怕见血?”

    张雀说完,身后四人便大笑起来。

    “不过流点血、断一手臂而已,这就见不得么?”

    “许酒,你这领队之人若是怕见血,回去跟堂主说一下,我来替你当......”

    “呵呵,传出去真让人笑话,我们彭剑山庄的人还怕见血?”

    “哈哈哈......”

    任凭几人讥讽挖苦,许酒也不语,他明白,若是村民再不拿出白节竹,这五人定会再次出手伤人,甚至杀人,但此刻,村民见着被一剑断臂的张小五,都满脸愤恨,怒目盯着眼前八人,必是不会妥协。

    “老先生,你们还是赶快将白节竹拿出来,我们买了就走。”许酒说着,想尽快解决问题。

    “做梦!”

    老者只怒了一声,身旁年轻人便都拿起柴刀山斧,左右两侧的大汉也都将背后的长刀提了出来。

    “许师弟,既然他们不听你的,那就得听我的了。”张雀说着。

    身旁几人也没闲着,再次嘲讽道。

    “许酒,一会又要见血了,你若看不得,就先撤吧。”

    “是呀,到时候断手断脚的,还不得给许师兄吓出......”

    言至一半突而不语,众人望去,只见方才话语之人,脖颈现出一线血丝,突又首体分离,落于脚底。

    随着风,一片枯叶缓缓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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