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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①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总是那么迷人,透露着金而不艳的光晕,恬静地散落在城市的每一个角落,唤醒沉睡的生灵。

    黄屏缓缓从床上坐起,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褐色的眼眸看向窗外敞亮的世界,不禁精神抖擞。

    “又是美好的一天!”

    接着,他拉开被子准备起床,一伸手却意外摸到了什么毛绒绒的东西,跟被子的质感完全不同。他转头一看,竟是一个小玩偶。

    “他们怎么会送这么可爱的东西?”

    黄屏心里想着,抱起那个玩偶,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款式是以一种名为“加拉弗”的绮兽为原型而制作的。加拉弗的外貌都酷似狮子,但是各方面又与狮子有所不同,比如加拉弗长鬃毛时间相对较早,其毛色更加鲜艳而丰富,大多数加拉弗对肉类的需求并不大,加拉弗有两条比较长的尾巴,且尾巴上各有一把可伸缩的刀刃等等。

    黄屏手上的这个玩偶体型相对较小,只有三个巴掌大,它浑身都是金色的毛发,浓密的鬃毛异常柔软,半圆形的耳朵稍短,身躯娇小,跟市面上的玩偶一样走可爱风,而且手感也很好,甚至还有点暖手。

    绮兽在日常生活中并不常见。三百年前,一颗陨石坠落芙绮星,打破了芙绮星的某种平衡,导致了绮兽和绮士的诞生,他们拥有特殊的力量,名为灵魂之力,又称绮力。

    绮兽的智商并不逊色于人类,因此双方曾展开长达五十年的争霸战争,最终因特殊力量的介入不得不停战。人类与绮兽因生活习性、伦理道德、发展方向的相异而居住在不同的元邦或地区。所以黄屏在平常的生活中只能见到普通的小猫小狗,而“变异”的绮兽几乎这辈子都没亲眼见过,只是偶尔在网络视频和新闻中有所见识。

    上高一后,为了离学校近一点,黄屏选择搬出七叔的房子,自己一个人住在了七叔以前买下的弃置小房子里。他一直都觉得一个人住实在是太安静太无聊了,没想到七叔他们居然考虑到了这点,送了自己一个迷你小玩偶,实在是太暖心了,有时间得给七叔回个礼才行。

    虽然玩偶不会动,也不会说话,但也算是黄屏以后的一个精神陪伴。

    想着,黄屏开心地将玩偶抱在了怀里。

    突然,黄屏感觉好像有什么正在推着他的胸口。他低头一看,那个小玩偶居然睁开了一双灵动的眼睛,一边挣扎着把脸从黄屏的胸口中抬起,一边奶气地用着利索的弦炬语问道:

    “你是谁?”

    黄屏有些惊愕,身体僵硬地把小加拉弗放到了床上,挪着屁股往后靠去,慌张地看着小加拉弗,“你,你是活的?”

    他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但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侥幸心理让他想象着,没准会动会说话只是玩偶的某种新功能。

    “活的?”小加拉弗打量起自己的身体,沉默了一会儿,看向黄屏,说道,“应该吧……”

    “还会说弦炬语?”

    小加拉弗点了点头。

    黄屏咽了下口水,继续问:“你是他们送来的吗?”

    “他们是谁?”小加拉弗呆呆地看着黄屏。

    哦?不是七叔他们送来的话,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啊?而且绮兽一般不是不住在人类城市的吗?

    黄屏挠了挠头,有些疑惑,“你是怎么来到我家的?”

    小加拉弗抬起一个爪子,摸了摸下巴,一对蓝紫色的小眼眸斜看向天花板,想了好一段时间,最后摇着头,“不知道。”

    “啊?”黄屏更加困惑了,根据对方的身形判断,应该是个出生不久的幼崽,或许是走丢了吧……

    “你家在哪?我带你回家吧。”

    小加拉弗再次摇头,“我没有家。”

    “你爸爸妈妈呢?”

    “我没有爸爸妈妈。”

    黄屏楞了一下,苦笑道,“那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呀……”

    黄屏从小就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他小时候问过七叔自己的爸爸妈妈去哪了,七叔好像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只是说,他们去很远的地方旅游了,等他长大了,就会回来看他。

    可等黄屏真的长大了,他才发觉,自己的父母确实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但他们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即使意识到这点,黄屏也没有过度的伤心,因为身边爱着自己的人并不少。不过他多少有些遗憾,只是在照片中看到父母的模样,现实中却连他们的手都没有牵过,或许很小很小的时候牵过吧,如果有时候的记忆就好了……

    “你现在是没地方去了吗?”黄屏问道。

    “嗯。”

    “要不你先住我家吧?”

    黄屏期待地看着小加拉弗,不管怎样,家里多一位小生命,总能多一些生气和活力。

    早些日子的黄屏是乐观的,一些生活上的技能他于无聊时基本都跟七叔学过了,所以觉得一个人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等他真的半夜一个人睡在寂寥的屋子里时,整个人才感觉到所谓空虚寂寞。

    令黄屏担心的是,他并不知道人类能不能和绮兽住在一起,他从来没有在城里见过绮兽,更别说城里会有人跟绮兽一同生活了。

    思量了一下,他决定去问一下他们。

    小加拉弗有些惊讶,问道:“我可以住在这吗?”

    “当然可以啦!”

    尽管还不是很确定,黄屏眼里仍是闪过一丝激动,觉得很快就不用一个人住了,好耶!

    “真的吗?”小加拉弗复问道。

    “嗯!”黄屏欣喜地笑着,向小加拉弗伸出右手,说道,“握个手吧,以后请多多关照。”

    小加拉弗愣了愣神,看着黄屏灿烂的笑容,缓缓将右爪子放在黄屏的手旁,“是这样子吗?”

    黄屏开心地握住小加拉弗的爪子,摇了摇手,回答道:“嗯。”

    “哦,对了,我叫黄屏,黄色的黄,屏幕的屏。你呢?”

    小加拉弗张了张嘴,却欲言又止,瞳孔涣散,像是出了神,慢慢低下了头。

    黄屏看见小加拉弗甚至皱起了眉头,他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这么拟人的动物,虽然按理说加拉弗已经不是动物了,但仍然是动物的身躯。其丰富的情感表露在脸上,颇有一种怪诞又可爱的感觉。

    黄屏没有打扰他,看起来,小加拉弗好像在努力地回想什么。

    突然,小加拉弗抬起头,一改之前的阴沉,笑着对黄屏说:“我好像没有名字,要不你帮我起一个名字吧?”

    “这样啊,”黄屏闭上眼睛,开始掏出九年义务教育的知识,看看能不能从中组出一个像样的名字,但倏忽间,他的心猛然咯噔了一下,一个念头从脑海中凭空闪过:

    “叫髎骶(liáodǐ)吧,怎么样?”

    (髎骶这个名字是原狗小时候写书时就想到的了,现在之所以还以此命名,也算是对过去的一种执念吧,如果大家不喜欢的话,叫小加拉弗或者加拉弗也是可以的)

    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黄屏也一头雾水,怎么突然就想到这种奇怪又生僻的名字?而且刚刚那个感觉非常奇妙,好像名字不是他想出来的,而是有人在脑海里告诉他的……

    还没等黄屏回过神来,小加拉弗就已经兴奋地答应了,“好啊,那以后我就叫髎骶啦!”

    “这两个字怎么写呀?”髎骶又问道。

    黄屏还想让他换个名字来着,但是想了想,其实也蛮好听的,也就此作罢了。

    他赶紧从床上起身,去书包翻了一只笔和一张纸出来,将“髎骶”两个字一笔一划地写下来,然后把纸递给了髎骶。

    髎骶看到自己的名字后,先是睁大了眼睛,觉得很是复杂,然后用爪子在纸上比划着,开始细细品味,最后破颜微笑,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

    黄屏目瞪口呆地看着髎骶的一通操作,髎骶好像挺喜欢那个名字的。

    “髎骶,髎骶,很好听!谢谢你,黄屏。”

    髎骶一脸心花怒放,好似吃了蜂蜜一般,还咂了咂嘴,星空般的眼眸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开心,夹杂着一丝感动。

    黄屏一时间感觉不太好意思,说道:“不客气不客气,某种意义上,我们也算是家人了,以后不用这么客气了——早餐你想吃什么?”

    髎骶回答道:“我不挑食的。”

    “那你一般是吃什么的?人类和绮兽的饮食习惯好像不太一样的。家里没有的话我可以出去买。”

    髎骶顿了一下,眼里略过一丝困惑,但是很快就消逝了,他掰着手指头说,“我以前吃的跟人类差不多吧,就是普通的粥,饭,面什么的。”

    “哦,好的,等我刷牙洗个脸就去做早餐。”黄屏打了个“OK”的手势,准备去洗手间,但髎骶拉住了他的衣角,问道:

    “刷牙洗脸?我也需要做这些吗?”

    “呃……”黄屏根本没有了解过这些,脑子里空空如也,恍然意识到髎骶今后可能要住在他家,便有了责任感,说道,“应该,是要的,但是工具什么的可能跟我的不太一样,吃完早餐我再帮你去网上查查吧。”

    “嗯。”髎骶点了点头。

    “你先在这等一会儿吧,早餐好了我再叫你。”说完,黄屏就起身去洗手间了。

    髎骶看着黄屏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眼神失去光辉,面色瞬间冷落,变得严肃起来。

    他再度审视起自己的身体,从头到尾都检查了一遍,发现他确确实实已经变成一只所谓“绮兽”了。

    “系统被强行关闭,所有系统功能停止运行,无法与后台取得联系。能量核心超载损坏,无法通过转换获取新的能量。网络中断,数据库停止更新……

    “系统在关闭前发生故障……似乎是被入侵了,系统数据被篡改,强行开启了拟态模式,目前无法进行解除。除了具备一定的知识和记忆,我现在只是一个脆弱的生物而已,需要等待基地救援,但是基地已经受到警告和监督,难以施救——只能等待救援。

    “现在,保护这个人类才是我的任务,他的数据还没有完整地上传到后台。必须在解除拟态之前保护好他的人身安全,不然数据可能出现偏差。”

    髎骶小声嘀咕着。

    “话说绮兽是什么?在视察芙绮星的二十年里,我完全没有搜集到相关的信息……”

    说着,髎骶走到了镜子旁,观察起自己的模样。

    他转了个身,瞪起眼,捏了捏自己脸,面露惊讶,自言自语道:“这种生物我之前完全没有见过,但是看黄屏的神情,他似乎默认了这种生物的存在。而这种生物,属于绮兽……”

    “我在视察的时候似乎漏掉了关键的信息,为什么我没有察觉?它明明就体现在最普通的生活当中。难道是后台不想让我知道,将这一部分数据屏蔽了……这些还是等系统恢复再说吧。现在我需要尽快适应这个生物体,以后跟黄屏一起生活时,不能暴露我的身份,不然基地就要受到牵连了。”

    髎骶又重新检查了一遍身体,尝试将两条尾巴上的刀刃收起,就离开了卧室,去到其他房间,走走停停,四周观望。

    他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将黄屏屋子的结构以及所有物品的摆放位置都记住,这样才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屋子发生的变化,在遇到危险时,也能及时做出最佳的行动。

    但此时他的系统和核心已经不能再发挥作用,单单凭靠一个不熟悉的生物大脑,相较以往,效率极其低下,而且非常枯燥。

    髎骶以前在执行任务时,从未有过疲惫感或者枯燥感,也不需要浪费时间补充能量,工作效率永远都保持最高……果然,生物的弊端实在是太大了。

    但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工作”做好,髎骶重新集中注意力,继续记忆。

    黄屏洗漱完之后,马上就给静雨组织打了个电话。七叔是静雨组织的人,这是一个黄屏不太了解的“慈善”组织,七叔就是在组织的资助下才收养了黄屏。

    令黄屏感到奇怪的是,静雨的人对自己特别照顾,只要黄屏向他们请求帮助,他们都会马上前来,并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问题。而当黄屏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又迅速回到自己的岗位,不会打扰到黄屏的生活。

    钱财方面,也从不需要黄屏担心,只要他想买什么被静雨的人偷听到了,当天就立马能拿到。所以表面上是七叔领养自己,而实质上是整个静雨组织都在关心照顾自己。

    这让黄屏哭笑不得,他都觉得这些人不是来做慈善的,是过来把自己捧成少爷的。

    他曾问过七叔这个,七叔开玩笑说,其实黄屏是龙王,因为三年之期到了,为了不惹到龙王,大家都在讨好他,希望能沾点光。

    黄屏当时尴尬一笑,觉得事情不简单,继续问,是不是和他的父母有关。

    七叔摇了摇头,告诉他,不必深究,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至少大家都这么认为。

    黄屏满腹疑团,但照顾到七叔可能有难言之隐,也不再过问。

    因为不太好意思,所以黄屏尽量不会麻烦静雨做事,也不会狮子大开口说要买什么奢侈品。普普通通地在七叔家里住了十六年。

    如今搬出七叔家后,静雨的人甚至还给他安排了一位专属“客服”,说无论有什么事都可以打电话去问他。黄屏更困惑了,慈善也是做这个的?但明显没人肯回答他的问题,大家好像都藏着掖着惊天大秘密似的。

    此时,黄屏正要向他询问关于髎骶的问题。

    电话接通了。

    “嗨!我是黄屏。”

    “您好,黄先生。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吗?”

    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了清新甜美的女声。

    “哦,您好。那个,就是,早上的时候有一只的绮兽跑进我家了,他好像无家可归,所以就问一下他能不能住在我家,需不需要什么证件手续之类的?”

    “绮兽和人类是可以同居的,也确实需要一些程序。虽然很麻烦,但我们会适当地为您做一些简化,实际上不会耗费多少时间。如果可以,我们今天就会亲自登门拜访,为您办理。”

    “你们大概什么时候来?”

    “您觉得什么时候来比较合适呢?”

    黄屏被这句话问得措手不及,感到有些受宠若惊。静雨对他一向如此,他也只好接受,委婉地回答道:“今天周末,我可能一天都呆在家里,你们不忙的时候过来就行了。”

    “好的,他们大概九点钟会到。请您做好准备。”

    “嗯,谢谢。”

    “不客气。”

    说完,黄屏挂了电话。

    之后,黄屏就去做了一些简单的早餐,他没想到髎骶还真的喜欢吃这些东西。髎骶不会用勺子和筷子,更不会用刀叉,所以在进食时几乎把整张脸都泡进了碗里,黄屏很明显地看出他是真的饿了,时不时发出的吧唧嘴的声音也表明他吃的是真的香,吃完了后还不忘打个饱嗝。

    期间,黄屏还专门上网查了一下,确实有绮兽专用的洗漱工具,甚至还有绮兽专用的吃饭工具、床和电脑等等,个个千奇百怪,因为绮兽与绮兽之间的差别非常大,甚至比一些绮兽与人类之间的差别还大。

    震惊之余,黄屏觉得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吃完饭之后,黄屏还想给髎骶洗洗脸来着,但是他等他靠近一看才发现,髎骶的脸上居然一点都不脏,连一点食物残余都没有,明明他刚刚都已经把脸埋进去了。

    “髎骶,你刚刚是不是去洗脸了?”黄屏好奇地问道。

    “没有啊,我一直在这呢。”髎骶趴在餐桌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恍然认识到原来生物活着这么辛苦,工作完后累,吃饱饭又困。

    难道是用手擦掉了,黄屏又靠近了一点,发现髎骶手上也没有任何痕迹。

    怎么可能?

    受到好奇心的驱使,黄屏慢慢伸出手指摸了摸髎骶的脸庞和手臂,两处地方毛发的质感稍有不同,但是都很纤细柔软,还伴着淡淡的体温,摸起来很舒服。

    髎骶也不介意,只是安静地看着黄屏。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黄屏切实地发现,髎骶的毛发真的很干净,完全没有弄脏的痕迹。

    “髎骶,你的毛为什么这么干净?”黄屏问道。

    “昂?很干净吗?”髎骶本身也没有搞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生物,知道这点的他反而比黄屏还有诧异。

    “嗯,你自己看看吧。”说着,黄屏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面镜子,放在髎骶面前。

    髎骶左右看了看,脸上确实没有被刚刚的汤汁沾到,抱着试验的心态,他把爪子伸到了还没来得及洗的碗里,然后再拿出来。

    “哇哦,真的沾不到啊!”黄屏吃惊地看着髎骶的爪子,别说脏了,甚至都没湿,怪不得髎骶浑身金毛看起来布灵布灵闪闪发光的,原来是因为他根本不会脏。原来加拉弗还有这种特性。

    髎骶瞄了黄屏一眼,又看回自己的爪子,突然想起,这是他的“清洁系统”。清洁系统的运行,并不需要核心提供能量,其利用的是一种特殊的磁场,将细小的灰尘,脏水等排斥在外,从而达到外部清洁的效果。至于内部的赃物,将直接被核心吸收,转换成能量,而如今核心已经损坏,想要排出内部的废弃物,只能依靠传统的方式了。

    黄屏把髎骶的特性写进了小本本,就去洗碗了,髎骶要上去帮忙,但是黄屏觉得他的实在是太娇小了,且台面又滑,万一他一不小心摔了下去,黄屏会觉得是自己的责任,就让他在一旁待着就好。

    髎骶趴在了餐桌上,痴痴地望着黄屏的侧身。

    这个似乎随时随刻都带着笑容的阳光男孩,身材笔挺,皮肤光滑白嫩,有着一头浓密而稍长的青丝黑发,一颗褐色的眸子在光线明亮的窗前泛着晶莹的光泽。认真洗碗时,哗哗的流水声和瓷碗相碰的声响糅合,为寂静中的少年平添了几分专注和温和的神气。

    髎骶沉默地享受着与少年共处一室的时光,却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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