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幕.赤夜）
高明亮抬头看了看钟表，指针刚好停在2点30分。
“已经第二天了啊...”
高明亮满脸疲惫地自言自语，昏暗房间内，电脑屏幕发射出刺眼的白光。
自昨日与季凡秋分别后，这其间，高明亮始终无法入睡。季凡秋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和她过说的每句话，全部如同电影般放映在他的脑海。
——
“我想对你做一个专访。”
高明亮突然说道。
“专访？”
“嗯，我想更加了解你，说实话，初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高明亮与季凡秋并肩坐在院内的长椅上，电动工具发出的刺耳声音隐隐从正门传出。
季凡秋没有立即回答高明亮的话，转而望向那扇门缓缓开口。
“你听说过赤夜吗？”
她与律师一样，向自己抛出了同样的问题。
“听过，没见过。”
高明亮回答，但视线依旧落在季凡秋的脸上，悄悄观察她的反应，只见季凡秋的表情依旧淡然，没有任何起伏。
就在这时，正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行工人装扮的男人。
“可以了季小姐，你进去验收一下吧！”
季凡秋朝着领头工人点点头便了门，不一会儿，她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很满意，辛苦你们了。”
“那就好，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十天后会过来进行拆除工作。”
“那么，麻烦你们下午4点过来好了。”
“明白。”
说完，工人们便离开了。
季凡秋回头冲着高明亮笑了笑，随即俏皮的伸手将他从椅子上拉起，高明亮被她突然有些亲昵的举动吓到，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受她牵引。
一切仿佛自然的过了头，高明亮怔怔地低头看着那只被牵起的手，就这样来到了正门门口，季凡秋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继而又朝着高明亮神秘地笑了笑。
“我带你看赤夜。”
季凡秋边笑边推开了大门。
门在打开的那一刻，高明亮明显感到阵阵扑鼻的香气，像是花香，但他知道这并不是来自钻石百合的味道，而是其他不知名的花味。
再次踏进这里，高明亮发现原本阴森如地狱般的房间已经完全变了样。
室内灯光通明，原本飘荡在门口的长帷幔被挪到了房间最里处，杂乱无章的画具也被清理一空，高明亮低头看看地板，当时那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已被地板覆盖，可他忽然很想知道，地板下是否还残留着那些血迹。
高明亮回神继续环视，房间面积似乎比之前变得大了些，这只是视觉的原因，墙壁四周整齐排列着画作。
“你是我第一个观众。”
季凡秋突然说道，高明亮望着她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这时才终于明白，季凡秋沉寂三个月竟是为了办画展，他瞟到楼梯口处的展板上正写着——季凡秋个人画展，几个醒目的大字。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开画展的事，地点就在这间画室，很适合不是吗？我想成为超越哥哥的画家，所以，在发生过命案的地方开展，不是更有噱头？”
——在曾出过命案的案发现场举办画展，真的只有艺术家才会有如此荒诞的想法，即便室内灯光通明已经没了往日的阴晦，可仔细想想这里之前确确实实悬着一具尸体，来人时，难道不会顾及这些...
高明亮心里暗自嘀咕。
——等等，悬着...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然抬头朝上看去。
——那个东西...还在。
忍不住感到一阵战栗和翻涌，高明亮立马别过头并松开季凡秋的手，他边走边观赏着两壁的画作，他的步伐很快，在每幅画面前驻足的时间并不长，有的甚至随意扫了一眼便离开了原地，就这样，终于走到了尽头处，他在白色帷幔前停了脚步......
白色帷幔随着室外吹进的微风飘动，若隐若现间，高明亮似乎注意到那里还有一幅画作，被单独挂在最里面的墙壁上。
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拨开了帷幔......
“这就是赤夜。”
季凡秋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她越过高明亮坐到旁边的高脚木椅上，随后饶有兴致地观察起高明亮的表情。
高明亮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那幅画，嘴里喃喃说着，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赤夜...不是被收藏在美术馆？”
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神早已被那幅名为《赤夜》的画作吸引，高明亮仔细打量那幅画，才终于理解众人为何对这幅画作如此痴迷的原因。
乍一看会认为是某种实物的胶卷照片，但这实物并不存于现实中，可无论怎么看，都会被这幅画作震惊到。
黑色烟雾在阳光四射的背景下四处扩散开来，使中间卷起黑洞般无尽的漩涡，周围则是点点火光。一只白色的蝴蝶深陷漩涡中，被火燃烧到残败不堪的翅膀还沾染着零星黑红色灰烬。可仔细看会发现，在那黑色烟雾中，隐隐涌动狂舞着更多赤红色蝴蝶朝它飞来，像要将它吞噬殆尽，可那只白色蝴蝶虽然伤痕累累却极力挣扎，最终没有被同化。
正如律师所说，这幅画似乎在微妙变化着...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赤红色的蝴蝶群拼命舞动着翅膀，即将逃离旋涡，而白色蝴蝶却自愿投入旋涡中的火海，那火海中充满幻象，逐渐开始扩大、清晰...幻象正是那片橙白色的阳光，而阳光里，隐藏着一个人形。
——那是...女人...
虽然只是隐藏在厚重颜料下方的扭曲轮廓，但高明亮却看得出，那的确是个女人，并且...她很痛苦。
高明亮专注看着幅画作，嘴里开始不自觉地自言自语。
“即便知道是幻象，它也有不得不飞过去的理由吗？”
听到这句话，季凡秋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愕然，但嘴角依旧保持着浅笑。
“你看得懂？”
“不，只是觉得这幅画看起来很有趣，看起来像立体存在的世界，却不存于这个世界。”
高明亮说完便开始逐渐靠近，几秒钟后，他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再次后退几步仔细打量起来，随之轻抿唇角缓缓开口提出疑问：
“那真的是阳光吗？看起来，反而像爆炸产生的火花。”
季凡秋的双眸微眯，但目光久久却紧紧停留在他身上，只是那双眼眸中，正隐隐散发出如火般的炽热，她从高脚木椅上离开，与高明亮并排一同看向画作。
“看到这幅画你有什么感受？”
面对季凡秋的提问，高明亮默不作声，只是紧紧盯着画作思考着什么。可这时，季凡秋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大多数人只能看到那是一只濒死的蝴蝶，没人下意识地去思考它是不是想逃跑，或是投入火海。蒙娜丽莎的微笑之所以成为传世经典，除了出自名家之手，更重要的是画作本身名字所产生的误导，你真觉得画作里女人的笑容足够神秘吗？多少人都在猜测探索那笑容背后的含义，具象画作往往客观，但人却总容易被语言欺骗，但那只是在大脑里掺入联想而形成结合体的艺术效果。”
“联想吗？”
“嗯，可蝴蝶不是人类，更不会有人类的表情，要怎样联想出它的真实想法呢？悲伤、痛苦、快乐、犹豫，还是难以抑制的兴奋，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看法。可无论别人怎样认为，它都只有一个结局，而这个结局，仅有画师一人知晓。”
默默听完季凡秋的话，高明亮反倒短促地舒了口气，继而侧头对着季凡秋，面露从容地说道。
“在基督教义里蝴蝶有灵魂复活的象征，也代表生命美丽的短暂，灵魂的永恒。所以，我并不认为这只蝴蝶死掉了，它不是正拼命地寻找活下去的方式吗？正因为有着强烈活下去的欲望，所以，这幅画并没有结局。”
季凡秋唇边噙着笑意，看起来似乎默认了这个答案。
“只是...”
高明亮话锋一转，再次望向画作，缓缓说出那句使人惊愕万分的话。
“已经走到了终点的，是那个女人吧。”
话音刚落，反观季凡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而在她那张冷艳的脸庞上，正陡然窜过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偏偏，高明亮已有所察觉......
“已经第二天了啊...”
高明亮满脸疲惫地自言自语，昏暗房间内，电脑屏幕发射出刺眼的白光。
自昨日与季凡秋分别后，这其间，高明亮始终无法入睡。季凡秋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和她过说的每句话，全部如同电影般放映在他的脑海。
——
“我想对你做一个专访。”
高明亮突然说道。
“专访？”
“嗯，我想更加了解你，说实话，初见你的时候我就想这么做了。”
高明亮与季凡秋并肩坐在院内的长椅上，电动工具发出的刺耳声音隐隐从正门传出。
季凡秋没有立即回答高明亮的话，转而望向那扇门缓缓开口。
“你听说过赤夜吗？”
她与律师一样，向自己抛出了同样的问题。
“听过，没见过。”
高明亮回答，但视线依旧落在季凡秋的脸上，悄悄观察她的反应，只见季凡秋的表情依旧淡然，没有任何起伏。
就在这时，正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一行工人装扮的男人。
“可以了季小姐，你进去验收一下吧！”
季凡秋朝着领头工人点点头便了门，不一会儿，她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很满意，辛苦你们了。”
“那就好，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十天后会过来进行拆除工作。”
“那么，麻烦你们下午4点过来好了。”
“明白。”
说完，工人们便离开了。
季凡秋回头冲着高明亮笑了笑，随即俏皮的伸手将他从椅子上拉起，高明亮被她突然有些亲昵的举动吓到，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受她牵引。
一切仿佛自然的过了头，高明亮怔怔地低头看着那只被牵起的手，就这样来到了正门门口，季凡秋把手放在门把手上，继而又朝着高明亮神秘地笑了笑。
“我带你看赤夜。”
季凡秋边笑边推开了大门。
门在打开的那一刻，高明亮明显感到阵阵扑鼻的香气，像是花香，但他知道这并不是来自钻石百合的味道，而是其他不知名的花味。
再次踏进这里，高明亮发现原本阴森如地狱般的房间已经完全变了样。
室内灯光通明，原本飘荡在门口的长帷幔被挪到了房间最里处，杂乱无章的画具也被清理一空，高明亮低头看看地板，当时那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已被地板覆盖，可他忽然很想知道，地板下是否还残留着那些血迹。
高明亮回神继续环视，房间面积似乎比之前变得大了些，这只是视觉的原因，墙壁四周整齐排列着画作。
“你是我第一个观众。”
季凡秋突然说道，高明亮望着她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他这时才终于明白，季凡秋沉寂三个月竟是为了办画展，他瞟到楼梯口处的展板上正写着——季凡秋个人画展，几个醒目的大字。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开画展的事，地点就在这间画室，很适合不是吗？我想成为超越哥哥的画家，所以，在发生过命案的地方开展，不是更有噱头？”
——在曾出过命案的案发现场举办画展，真的只有艺术家才会有如此荒诞的想法，即便室内灯光通明已经没了往日的阴晦，可仔细想想这里之前确确实实悬着一具尸体，来人时，难道不会顾及这些...
高明亮心里暗自嘀咕。
——等等，悬着...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然抬头朝上看去。
——那个东西...还在。
忍不住感到一阵战栗和翻涌，高明亮立马别过头并松开季凡秋的手，他边走边观赏着两壁的画作，他的步伐很快，在每幅画面前驻足的时间并不长，有的甚至随意扫了一眼便离开了原地，就这样，终于走到了尽头处，他在白色帷幔前停了脚步......
白色帷幔随着室外吹进的微风飘动，若隐若现间，高明亮似乎注意到那里还有一幅画作，被单独挂在最里面的墙壁上。
被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拨开了帷幔......
“这就是赤夜。”
季凡秋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她越过高明亮坐到旁边的高脚木椅上，随后饶有兴致地观察起高明亮的表情。
高明亮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那幅画，嘴里喃喃说着，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
“赤夜...不是被收藏在美术馆？”
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神早已被那幅名为《赤夜》的画作吸引，高明亮仔细打量那幅画，才终于理解众人为何对这幅画作如此痴迷的原因。
乍一看会认为是某种实物的胶卷照片，但这实物并不存于现实中，可无论怎么看，都会被这幅画作震惊到。
黑色烟雾在阳光四射的背景下四处扩散开来，使中间卷起黑洞般无尽的漩涡，周围则是点点火光。一只白色的蝴蝶深陷漩涡中，被火燃烧到残败不堪的翅膀还沾染着零星黑红色灰烬。可仔细看会发现，在那黑色烟雾中，隐隐涌动狂舞着更多赤红色蝴蝶朝它飞来，像要将它吞噬殆尽，可那只白色蝴蝶虽然伤痕累累却极力挣扎，最终没有被同化。
正如律师所说，这幅画似乎在微妙变化着...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赤红色的蝴蝶群拼命舞动着翅膀，即将逃离旋涡，而白色蝴蝶却自愿投入旋涡中的火海，那火海中充满幻象，逐渐开始扩大、清晰...幻象正是那片橙白色的阳光，而阳光里，隐藏着一个人形。
——那是...女人...
虽然只是隐藏在厚重颜料下方的扭曲轮廓，但高明亮却看得出，那的确是个女人，并且...她很痛苦。
高明亮专注看着幅画作，嘴里开始不自觉地自言自语。
“即便知道是幻象，它也有不得不飞过去的理由吗？”
听到这句话，季凡秋的目光里闪过一丝愕然，但嘴角依旧保持着浅笑。
“你看得懂？”
“不，只是觉得这幅画看起来很有趣，看起来像立体存在的世界，却不存于这个世界。”
高明亮说完便开始逐渐靠近，几秒钟后，他的神情有了些许变化，再次后退几步仔细打量起来，随之轻抿唇角缓缓开口提出疑问：
“那真的是阳光吗？看起来，反而像爆炸产生的火花。”
季凡秋的双眸微眯，但目光久久却紧紧停留在他身上，只是那双眼眸中，正隐隐散发出如火般的炽热，她从高脚木椅上离开，与高明亮并排一同看向画作。
“看到这幅画你有什么感受？”
面对季凡秋的提问，高明亮默不作声，只是紧紧盯着画作思考着什么。可这时，季凡秋却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大多数人只能看到那是一只濒死的蝴蝶，没人下意识地去思考它是不是想逃跑，或是投入火海。蒙娜丽莎的微笑之所以成为传世经典，除了出自名家之手，更重要的是画作本身名字所产生的误导，你真觉得画作里女人的笑容足够神秘吗？多少人都在猜测探索那笑容背后的含义，具象画作往往客观，但人却总容易被语言欺骗，但那只是在大脑里掺入联想而形成结合体的艺术效果。”
“联想吗？”
“嗯，可蝴蝶不是人类，更不会有人类的表情，要怎样联想出它的真实想法呢？悲伤、痛苦、快乐、犹豫，还是难以抑制的兴奋，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看法。可无论别人怎样认为，它都只有一个结局，而这个结局，仅有画师一人知晓。”
默默听完季凡秋的话，高明亮反倒短促地舒了口气，继而侧头对着季凡秋，面露从容地说道。
“在基督教义里蝴蝶有灵魂复活的象征，也代表生命美丽的短暂，灵魂的永恒。所以，我并不认为这只蝴蝶死掉了，它不是正拼命地寻找活下去的方式吗？正因为有着强烈活下去的欲望，所以，这幅画并没有结局。”
季凡秋唇边噙着笑意，看起来似乎默认了这个答案。
“只是...”
高明亮话锋一转，再次望向画作，缓缓说出那句使人惊愕万分的话。
“已经走到了终点的，是那个女人吧。”
话音刚落，反观季凡秋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而在她那张冷艳的脸庞上，正陡然窜过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偏偏，高明亮已有所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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