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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上清月府,名曰广寒

    情也,劫也。

    情之一字最难解,劫之一字最易结。

    所谓情劫,以情为动,以劫为困,稍有不慎片叶沾身,便会深陷泥沼不得自拔。

    如似火神殿罗宣这般狠厉杀伐,生而为神的天官,适逢人间凡尘的情恻缠绵,却仍不能独善其身,是何其荒谬无能焉。因而,水神玄冥对这凡间所谓的情爱情债之类,最是嗤之以鼻,甚至顺带着对深陷情网的火神都心怀不屑。

    不过是一颗低微细弱的相思豆种子,竟缠得九重天宫火神殿下每次思量都深切动容。

    实难认同!

    或者,非是玄冥本身对罗宣心怀偏见,而是他们命格所定的终难“相容”。

    九重天上火神与水神向来是一对冤家,五万年前的上古天神如是,五万后的他们如今亦是。

    如非天命所定相厌难解,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当初又如何闹得那般凶残,由此导致不周山倒,天柱崩塌,几乎毁天灭地尽断世间生灵。

    心思飞浮,脚下风快。

    此刻碧月高悬,夜凉而舒朗。

    玄冥漫步于云端海上,翱翔在鸿蒙太空。

    他望着天际远处的雨雾渐起朦胧,此刻心底愈发清明……

    这时的火神罗宣应早已亲携三万天兵出征魔域西岸,镇压西海魔族暴乱。罗宣殿下,善驱兵策,好战喜功,此行出师自然是一举必捷,十分妥帖。

    然,讨伐魔族惩罚其藐视天宫之举,或能解九重一时之渴,却解不了问题关键之处……

    所以,当水灵台封神典上那一支不合时宜的金羽箭破空而入,玄冥手捻水漫莲花,以水化壁将其挡下再落于掌中之时,他就已然在其心海沉浮的波光水影中,描绘出了一个决定。

    一个决定了此行目的的决定。

    雨雾将至,转眼间玄冥便已置身其中。层层浮云遮住望眼,正如层层谜题蒙住真心,需要困于其中的行旅耐心地抽丝剥茧,以盼守得云开见月明。

    玄冥单手负于身后,单手托付身前,倾身拨开云雾波澜,冲破迷障。

    问题的答案终将在此处解开……

    萧萧风兮,高处不胜寒。

    此刻雾岚散去,宫宇院墙,亭台楼阁,玉门石柱等各色景致皆从水汽薄云后显露出来。眼之所见,是金光璀璨,是银辉相映。触目感怀嗟叹矣,此处风景孤高浅淡,清贵典雅,浅尝两点便如沐清泉,似遨游于画中。美轮美奂,何其盛景。

    门楼檐宇上弯而高挑,悬于银漆门屏下的匾额上镌刻着“神女羲和”御上亲提的文墨,其书法矫若惊龙,如纳乾坤。

    此间漫天星辉斑斓闪耀,光芒曼妙而逍遥。

    玄冥寻一处歇脚处落定,瞩目观瞻,满目盈盈闪烁最终汇于匾上所书四个大字,正是——

    广寒月宫。

    上清月府,名曰广寒。

    广寒,广寒……

    碧月傍临天袤广,灵境清露夜已寒。

    广寒月宫,正是天界九重另一伟大神祇月神所居的受奉之地,正是晦暗夜空中唯一恢弘耀眼的存在。

    追本溯源,广寒月宫所得名,乃为上古神族“神女羲和”御上亲笔所赐。

    神女羲和,何人也?

    羲和者,羲氏和氏神女,重黎之后,帝舜之妻也。

    世曰:有女子浴日月于甘渊,生十日十二月,天地始生主日月者,日月星辰之神母也。

    然而,比起数万年前虚无缥缈的神话传说,羲和有一更重要且与现今关联甚深的身份。

    那便是玄冥现在脚下所处之地,广寒清虚之府的唯一主人,月宫正神排位的第一主官,太阴星主月神殿下——碧华神君之母也。

    因此月神与天族,月宫与天宫同为天界神祇,系出同源,本就是一家,此并非谬语妄言哉。

    奈何一切突变于五万年前,水火大战、神魔大战、女娲补天、月神沉睡……纷繁祸乱接踵而至,天界才从此变了模样。

    若夫东皇帝君于天界濒危崩解之际,临危迎难挺身而出,一举挑起天帝重担,重整天地山河,是时天界恐怕早已溃散消弭,众神迸散。莫要再提六界九州四海世间,亦早已随之一并崩塌,连同宇宙规则的存在本身这一概念,也将再归混沌。

    东皇继位,新帝登基,至此天界重掌凝聚,老旧崇拜依随上古众神远去,册封新神重塑信仰以应天界中兴,一去五万年休养生息,才又有了如今九重天这星点生机,些许蓬勃的模样。

    只叹五万年太过久远,远到身处那个辉煌而残酷的天界伊始时代的上古神族尽数凋零,远到记录那段尘封天界创世历史的书册手札流年辗转而残缺失传,远到仅剩描写那段光阴过往的简短文字,因模糊不清的口耳相传演变成了奇诡志怪,却依然被逐渐风化为时光之沙,尽数吹散。

    就连水神殿下玄冥他自己,都是诞生于涿鹿神魔大战及月神沉睡之后的天界中兴纪年,更何况是如今天界大部分新晋上宫的仙官星使,他们对六界诞初那段刀耕火种的原始故事便更是一知半解,以至于他们只知月宫自诩清高,孤寡难交,自古便与天宫敌对难消,却不知天界众神始初世间时便为一家亲也。

    五万年前的天界恩怨盘根错节或不可查,暂且不提。

    但最近发生的“天破之灾”却不可再言无果。此一切事由的因果,一切变故的序引,使其矛头都指向了那位水灵台封神大典上,那位被上宫位二十八星宿,中宫位七十二星史的测算星官们一口咬定,即将苏醒的月神殿下,碧华神君。

    月宫所制的霹雳神兵,能破云化境的金羽箭缘何在魔族手中?其中暗藏的关节,无论是月宫暗中与魔族勾结,还是月宫失察导致秘宝失窃,本次天宫遭难,月宫都撇不清干系。

    既然东皇帝君威高位极,碍于身份不便朗声一呼,致使天宫月宫本就岌岌可危的冰封关系会骤起万丈波澜,变得愈加紧张微妙……

    那么此事便由他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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