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路滑
莫小奴的神色有些为难：“这……不是什么好话，恐怕不方便说。邵侍卫请见谅。”
“姑娘，”邵明庭神色严厉，“今日之事，只怕少不得要传到上头去了。万一皇上和皇后娘娘问起来，难道臣等也可以回奏‘不方便说’吗？”
林珮脸色铁青，怒道：“这个贱婢是我——”
他迟疑了一下，想到事情牵连甚广，终是没敢把“是我府中逃奴”几个字说出来，生生改口道：“是信口开河惯了的，你们也不必问，本王愿同她到皇后娘娘处对质！”
去请皇后娘娘裁决当然是对的，可是邵明庭有私心，当下便冷着脸否决了，仍旧看向莫小奴：“还请姑娘如实说来！”
莫小奴叹了口气，一脸尴尬地道：“恭王爷说……他说他从前爱慕闻婕妤，闻婕妤却嫌他是个卑贱的庶子，宁可不知廉耻去倒贴那一个……那一个没断奶的小娃娃。他还说如今那个小娃娃死了，是他袭了恭王爵位，问闻婕妤愿不愿意跟他……”
这番话说得有些乱，邵明庭却听懂了。
先前，闻六小姐痴恋恭王林琅的事，在京城权贵之间也算不上什么秘密。邵明庭既然爱慕闻六小姐，事后自然也听说过这些事。
这本来就是邵明庭心里的一个疙瘩，此时听到莫小奴“转述”，想到自己爱慕的女子因为从前的流言而受到羞辱，他便觉得胸中一股怒火“噌噌”地往上冒。
可是碍于身份，他却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林珮几次想反驳莫小奴的话，却只能反反复复地说“一派胡言”，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辩驳来。
毕竟，信口开河的事本来就没有根据，他要反驳却也找不出什么落脚点来。
对他而言，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闻絮咏来对质——可是事情若到了那一步，那就是真的闹大了，说不定连朝堂都会惊动。
而且——
林珮看着莫小奴，暗暗咬牙。
——她竟把事情扯到了闻婕妤的身上，这一招实在出人意料。
谁都知道，闻尚书一直都是程相爷那边的人，入宫的闻婕妤当然也是皇后的左膀右臂。
为了给楼家泼点污水，搭上闻婕妤可不划算。
否则，即便借此铲除了楼家，他在程相爷的眼中仍然是功不抵过。
毕竟恩科开考在即，闻尚书手中的礼部是最最不能得罪的！
林珮越想越觉得进退两难，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邵明庭心里只管怒火熊熊，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反倒是原本处境最危险的楼四小姐变得十分悠闲。
其实这会儿她差不多已经可以开口告辞了，只是此时谁先露怯谁就算输，因此楼四小姐并不打算由自己开口说出“算了吧”这三个字。
林珮大约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两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直到，旁边的小径上远远地走来了一群人。
林珮的神色有些复杂，似有惊喜，更多的却是忧虑。
莫小奴看了一看，便明白了。
原来这才是林珮预先安排下的那一步棋。
先是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留住她和楼四小姐在这里，然后故意对楼四小姐拉拉扯扯、说些骇人听闻的话给内廷禁卫听，最后等皇后娘娘过来裁决。
到时候他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加上侍卫们的证词，楼四小姐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嫔妃行止不端，在宫中与一位王爷生出些什么事来，那位王爷可能只是被罚俸软禁一段时间了事，那嫔妃却已是必死无疑的了。
甚至，嫔妃背后的母家……
至此，莫小奴和楼四小姐终于想明白了：今日这事，是冲着楼家来的！
听说前两天楼侍郎在金殿上驳过程相爷的话，想必就是为着这件事了。
楼四小姐狠狠盯着林珮，咬牙切齿。
此时程暄妍和张昭仪两个人带着十多个宫女太监已走到面前了，楼四小姐和莫小奴忙屈膝行礼。
林珮迟疑了一下，只得退后一步躬身问了安。
程暄妍眉心微蹙，诧异地看着他：“九妹出去好一会儿了，恭王怎么还在这里？——还有楼充仪，你不是说身子弱要早些回去歇着？怎么又在这风口里吹？”
楼四小姐扶着莫小奴的手，微笑道：“走到这里看见水面清幽冷寂，一时心有感慨，便多坐了一会儿。恰巧恭王爷说是进来找王妃，不知怎的走岔了路到了这里，得空便闲聊了几句。”
“哦？”程暄妍回头看向林珮，脸色难看了几分：“恭王，是这样么？”
林珮迟疑了一下，垂首道：“不敢欺瞒皇后娘娘，其实是微臣在水边踩到卵石跌了一跤，充仪娘娘笑话微臣来着。邵侍卫他们走到这里听见动静，以为打起来了，就过来看了个热闹。”
程暄妍的脸色更难看了。
邵明庭是断断不肯让闻絮咏牵扯进来的，此刻听见两边都在遮掩“真相”，他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忙躬身上前来禀道：“卑职等亲眼所见，确实如此。”
“谁问你了！”楼四小姐不客气地吼了他一嗓子。
邵明庭忙躬身请罪，小心翼翼地道：“戍守宫禁、保卫娘娘们的安宁是臣等职责所在，既然皇后娘娘问起，卑职又恰好看见了全程，自然不能闭口不言。”
楼四小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聒噪！”
邵明庭果真不再多言，带着手下人匆匆行礼告退而去。
程暄妍黑着脸看向林珮：“好端端的，既没下雪、又没结冰，怎么就跌倒了？”
林珮垂首道：“宫中霜重路滑，一时失足而已。”
程暄妍看着他，没有说话，只呼吸间格外沉重，显然是竭力忍着怒气。
林珮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微臣下次会小心的。”
楼四小姐见状便笑道：“皇后娘娘心疼妹夫，便叫他快些回府去吧。受了伤再受凉，那可不好呢！再说，这会儿王妃恐怕已经在宫门口等急了！”
程暄妍听见这话，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冷笑：“楼妹妹说得好。——恭王，你快回去吧，下次可别再这么不小心了，否则家中妻儿可少不得要为你担心呢！”
林珮闻言忙告辞退了下去，楼四小姐便也微笑着开口告退：“耽搁了这一会子，我这腿还真有点儿发冷了。皇后娘娘，嫔妾告退了。”
程暄妍黑着脸点了点头：“妹妹好走。这宫里的路确实有些滑，你可要当心脚下。”
“姑娘，”邵明庭神色严厉，“今日之事，只怕少不得要传到上头去了。万一皇上和皇后娘娘问起来，难道臣等也可以回奏‘不方便说’吗？”
林珮脸色铁青，怒道：“这个贱婢是我——”
他迟疑了一下，想到事情牵连甚广，终是没敢把“是我府中逃奴”几个字说出来，生生改口道：“是信口开河惯了的，你们也不必问，本王愿同她到皇后娘娘处对质！”
去请皇后娘娘裁决当然是对的，可是邵明庭有私心，当下便冷着脸否决了，仍旧看向莫小奴：“还请姑娘如实说来！”
莫小奴叹了口气，一脸尴尬地道：“恭王爷说……他说他从前爱慕闻婕妤，闻婕妤却嫌他是个卑贱的庶子，宁可不知廉耻去倒贴那一个……那一个没断奶的小娃娃。他还说如今那个小娃娃死了，是他袭了恭王爵位，问闻婕妤愿不愿意跟他……”
这番话说得有些乱，邵明庭却听懂了。
先前，闻六小姐痴恋恭王林琅的事，在京城权贵之间也算不上什么秘密。邵明庭既然爱慕闻六小姐，事后自然也听说过这些事。
这本来就是邵明庭心里的一个疙瘩，此时听到莫小奴“转述”，想到自己爱慕的女子因为从前的流言而受到羞辱，他便觉得胸中一股怒火“噌噌”地往上冒。
可是碍于身份，他却只能敢怒而不敢言。
林珮几次想反驳莫小奴的话，却只能反反复复地说“一派胡言”，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辩驳来。
毕竟，信口开河的事本来就没有根据，他要反驳却也找不出什么落脚点来。
对他而言，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找闻絮咏来对质——可是事情若到了那一步，那就是真的闹大了，说不定连朝堂都会惊动。
而且——
林珮看着莫小奴，暗暗咬牙。
——她竟把事情扯到了闻婕妤的身上，这一招实在出人意料。
谁都知道，闻尚书一直都是程相爷那边的人，入宫的闻婕妤当然也是皇后的左膀右臂。
为了给楼家泼点污水，搭上闻婕妤可不划算。
否则，即便借此铲除了楼家，他在程相爷的眼中仍然是功不抵过。
毕竟恩科开考在即，闻尚书手中的礼部是最最不能得罪的！
林珮越想越觉得进退两难，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了。
邵明庭心里只管怒火熊熊，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此时反倒是原本处境最危险的楼四小姐变得十分悠闲。
其实这会儿她差不多已经可以开口告辞了，只是此时谁先露怯谁就算输，因此楼四小姐并不打算由自己开口说出“算了吧”这三个字。
林珮大约也是这么想的，于是两边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直到，旁边的小径上远远地走来了一群人。
林珮的神色有些复杂，似有惊喜，更多的却是忧虑。
莫小奴看了一看，便明白了。
原来这才是林珮预先安排下的那一步棋。
先是用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留住她和楼四小姐在这里，然后故意对楼四小姐拉拉扯扯、说些骇人听闻的话给内廷禁卫听，最后等皇后娘娘过来裁决。
到时候他一番唱作俱佳的表演，加上侍卫们的证词，楼四小姐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嫔妃行止不端，在宫中与一位王爷生出些什么事来，那位王爷可能只是被罚俸软禁一段时间了事，那嫔妃却已是必死无疑的了。
甚至，嫔妃背后的母家……
至此，莫小奴和楼四小姐终于想明白了：今日这事，是冲着楼家来的！
听说前两天楼侍郎在金殿上驳过程相爷的话，想必就是为着这件事了。
楼四小姐狠狠盯着林珮，咬牙切齿。
此时程暄妍和张昭仪两个人带着十多个宫女太监已走到面前了，楼四小姐和莫小奴忙屈膝行礼。
林珮迟疑了一下，只得退后一步躬身问了安。
程暄妍眉心微蹙，诧异地看着他：“九妹出去好一会儿了，恭王怎么还在这里？——还有楼充仪，你不是说身子弱要早些回去歇着？怎么又在这风口里吹？”
楼四小姐扶着莫小奴的手，微笑道：“走到这里看见水面清幽冷寂，一时心有感慨，便多坐了一会儿。恰巧恭王爷说是进来找王妃，不知怎的走岔了路到了这里，得空便闲聊了几句。”
“哦？”程暄妍回头看向林珮，脸色难看了几分：“恭王，是这样么？”
林珮迟疑了一下，垂首道：“不敢欺瞒皇后娘娘，其实是微臣在水边踩到卵石跌了一跤，充仪娘娘笑话微臣来着。邵侍卫他们走到这里听见动静，以为打起来了，就过来看了个热闹。”
程暄妍的脸色更难看了。
邵明庭是断断不肯让闻絮咏牵扯进来的，此刻听见两边都在遮掩“真相”，他不由得也松了一口气，忙躬身上前来禀道：“卑职等亲眼所见，确实如此。”
“谁问你了！”楼四小姐不客气地吼了他一嗓子。
邵明庭忙躬身请罪，小心翼翼地道：“戍守宫禁、保卫娘娘们的安宁是臣等职责所在，既然皇后娘娘问起，卑职又恰好看见了全程，自然不能闭口不言。”
楼四小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你们都下去吧！聒噪！”
邵明庭果真不再多言，带着手下人匆匆行礼告退而去。
程暄妍黑着脸看向林珮：“好端端的，既没下雪、又没结冰，怎么就跌倒了？”
林珮垂首道：“宫中霜重路滑，一时失足而已。”
程暄妍看着他，没有说话，只呼吸间格外沉重，显然是竭力忍着怒气。
林珮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微臣下次会小心的。”
楼四小姐见状便笑道：“皇后娘娘心疼妹夫，便叫他快些回府去吧。受了伤再受凉，那可不好呢！再说，这会儿王妃恐怕已经在宫门口等急了！”
程暄妍听见这话，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冷笑：“楼妹妹说得好。——恭王，你快回去吧，下次可别再这么不小心了，否则家中妻儿可少不得要为你担心呢！”
林珮闻言忙告辞退了下去，楼四小姐便也微笑着开口告退：“耽搁了这一会子，我这腿还真有点儿发冷了。皇后娘娘，嫔妾告退了。”
程暄妍黑着脸点了点头：“妹妹好走。这宫里的路确实有些滑，你可要当心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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