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夏（一）

    如果有一个地方是永夏，那必然是我的梦中。

    现在想来那其实是有人刻意安置的风景，只是为了让我了解并成长，之后到达生活的终点。

    从最初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的大步狂奔，我在拥有琉璃般光亮的森林当中穿行。

    其实我从来都知道，却并不在意。

    阿德莱德是我的过去，我将她从身上剥离开是为了更好地成为肖恩·徳玛雪利尔，但我逐渐才明白我们是一部分，是我强行为她赋予了人格，让她成为一个独立的人格。

    而她所做的决定——若我在相同情境之下——也会和她做出一样的选择。

    我可以理解她，却为她感到无比悲伤，她一定不像我这样。

    事情的起因是修奈泽尔发现了阿德莱德的存在。

    阿托珀勒王朝拥有从前的记录，约翰也比我早知道一切，所以我在书店看到阿斯加德收到的信件时并不意外。

    人生中充满了无法解释的随机事件，巧合和意外比比皆是，根本不用去多考虑这些事情为什么发生。

    我在很多年后才慢慢学到，所以听取前人的经验并没有错误，如果对方确实抱着传教心里的话，你的抱怨至少要在自己实践后再出现。

    当然，凡事都有前提。

    我行走在梦境当中，心里隐隐有种说不出来的预感。

    我已二十多年没有见到这片盛夏风景，也没想到时间过得那么快，在我意识到结束前它已经先靠近了我，或者一直潜藏在我的身边，等待着给我致命一击。

    我根本没办法控制住我自己的哭泣，却发现来到了久别的梦境当中。

    我该对亚瑟说些什么？我甚至没想过他真的还在。

    他在湖旁，这次是他头一次先在那里等待着我，而我的胸口正开了一个大口，不断流淌出悲伤。

    “肖恩。”亚瑟叫的是我的名字，“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是么。”我回道，“你要和阿德莱德一起走吗？”

    “她要去的地方就是我会去的地方。”亚瑟说道：“这是我的赎罪。”

    “祝你一路顺利。”我说，“我不能祝你心想事成。”

    “当然，”亚瑟说，“错误只能弥补，不能祈求得到原谅，我很明白。”

    “你还有什么需要和我说的吗？”我看着流动的湖泊说道。“它们有终点和尽头吗？”

    “大海。”亚瑟说，“水总归是要进入海中，但那并不是会它们最后一趟旅途。”

    “结束也是开始。”我说道，“我们的告别也是一个新的开始。”

    亚瑟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惯常的微笑，让我想起一个人。

    我早有察觉，却一直没有说出口，直到现在也没有被影响过半分。

    “那么再见，”亚瑟说道，朝我伸出手，“肖恩。”

    “好好照顾阿德莱德。”我说道，“做到我无法达成的事。如果可以，替我说谢谢，谢谢她的存在，谢谢她为我带来的一切。”

    “如你所愿。”亚瑟笑道。

    这是我和亚瑟的第一次握手，也会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