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网 > 武侠仙侠 > 一曲苍风劲 > 第八章 科举

第八章 科举

    客栈,七八张黑的油光发亮的桌凳胡乱的摆着,豆子大小的油灯点了两盏,挂在了中柱上、忽明忽灭。给饭厅里带来了些许光亮。

    三叔在柜台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算盘。

    “我回来了”陈长风拿了一盏油灯去了后厨,饭厅里也暗淡了下来。

    后厨是陈长风的书房兼厨房,灶台边上是叠的整整齐齐的干柴,柴火边上有个小桌。桌上有几本看不清封面的书隐隐约约露出《太祖训》《骈文精注》《兵录阵》《己酉杂记》。陈长风把油灯放在灶台上,掀开锅盖,里面还热着半碗肉粥,一个黑面杠头。

    “咦,有粥喝,看来白天有客人。”说着,拿起一本兵书,蹲在灶台边上大口吃将起来。陈长风正是半大小子的年龄,吃喝无忌,虽然吃食简陋,这碗肉粥也不是乡民能吃得起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山中不缺鸟兽鱼虾,山民们多多少少会下绊子,打鸟射獐,只是熬粥的粳米更是难得。

    酒肉同价、同衡,官家都按斛、斗、升、合称算,到了民间成了石、斗、斤、两。

    其实相差不大,叫法略有差别罢了。

    一斤肉换五斤细粮,一斤细粮换二斤杂粮,一斤杂粮换三斤官粮。

    官粮是杂粮、陈粮、发霉的粮食,兑着豆类、麸皮、粟壳、砂砾子,混在一起,口感粗糙,极难下咽,号称:泼水扬沙。专司赈灾之用,所以,只有在灾年才会流入民间。

    寻常百姓们求人购来官粮,晒了又晒,筛了又筛,捡了又捡,掺着应季的榆钱、野菜用以果腹。

    杂粮是,粱菽黍稷类,虽掺了糠、麸、屑此类,但在百姓眼里,便是顶好的东西,质地偏黑,口感绵甜,佐以麦稻做成粒粒分明的麦饭,伴着些许油盐,怎么吃也吃不够。

    细粮是常说的粮食,粟稻麦三种,一类是精挑细选的不掺任何糠、麸、壳,这种最好,也最金贵,只有客栈才会供应,又称精粮。一类是掺着糠麸壳之类,稻掺糠,麦掺麸,粟掺壳,多是自身的壳屑,原滋原味,又称糙粮、粗粮。这两类价格又不相同,精粮往往贵上三成。

    至于肉食,多都换成粮米布帛,哪里舍得大口朵颐。

    要问所有的百姓都如此清贫?也不尽然,边军伙食最好,有着一兵一天一斗粟的标准,尤其是到了战时,酒、肉、白米、糯米、薄饼、蒸饼、撒子、菜蔬均有配额,盐、酱、醋、椒、葱姜也是应有尽有,抵得上优渥之户,云、幽两洲之民均以入行伍为荣,可惜只有军户才可畅通无阻。白丁、宗丁之类,只挑身强体壮、六尺七寸以上。

    陈长风狼吞虎咽地吃完,吐了吐卡在牙缝里的稻壳子,只觉半饱,又喝了大半瓢凉水。这才把碗筷洗涮干净。拿起油灯放小桌上温习起来。

    大德先生所教课程繁多,按照他的说法,若都能烂熟于胸,触类旁通则会有明经之能。

    大楚国进身途径只有,开科举贤、应募入伍、腐刑净身。

    入伍多是军户,净身要当太监。

    开科分三科,童子科、明经科、进士科。

    童子科为童子考试,称童试,一般三年一考,考核通过了称生员、秀才公、相公。秀才公可以纳妾、蓄奴、免三人税赋,见官不拜,门楣比寻常百姓高上一尺,门当户对就是因此而来。

    明经科为秋闱,又称桂榜,意为明习经典,开科时间不定,只能等朝廷谕令。一郡下辖各州、府、县生员投考一处,称一科,一科只录三十六人,第一名称明魁,二至六名称经魁,其余三十人称举人。意为:可被举贤之人。

    能得一举人,便可被举贤当官了。最不济也能做个县尉、经算,在各州县供职。即便不想当官,也有三两半的月例拿,更别提米面赏赐。

    对此陈长风表示质疑,徒弟都能考上举人,师傅岂不是能当六部公卿。话虽如此,但每次去禅堂都会聚精会神,课业完成的更是一丝不苟。

    早些年大德先生往往会多教上陈长风一两个时辰。这部分可是精华,蕴含着大德先生的人生阅历,时而针砭时弊,时而谈古说今,写诗作赋,暗骂朝廷昏庸、百官愚腐。

    每到此刻,陈长风都会拿出从店里偷的高粱白斟上去,两杯酒下肚,大德先生更是百无禁忌了,哪里的花魁娘子好看,哪里的饭食好吃,自己年轻时候云云。

    至于“少游”,就是大德先生为陈长风取的字。

    《三礼》中说“冠者,礼之始也”冠礼的重要性之一是代表成年,期间非常重要的一环便是取字。

    陈长风虽未成年,但大德先生曾言:“长风少游,敛也,寿也,可表其德。”

    这当然少不得陈三叔的高粱白、蒸鸡、肥鹅、红枣、杂色糖、栗子、蒸糕,还包了二钱银子的小礼。

    三叔虽然粗鄙,但识得几个字。风大了就别游泳,方能长寿,寓意多好。对于这么粗鄙的解释,陈长风不以为然。

    只觉是大德先生对自己的劝诫,既怀德于胸,更当内敛,方能不失本心。换句话说就是,遇人遇事莫要张扬,需谦逊内敛,才是有德行之人。

    陈长风是个孤儿,是在铜山捡的。

    十四年前,陈三叔是押私矿的车夫,给镖局装卸货物。旷工暴乱时被砸断一条腿,当时拖着断腿爬到林子里才躲了兵灾。命是保住了,这条腿也废了。加上认识几个字,又会写算,就盘下了这个铺子。陈三叔也算是走南闯北的人物,办事说话也老成,开始几年赚了些银子,这才把陈长风送去读书。

    士农工商,读书人地位最高,认识几个字总归是没有坏处。

    俩人不算是相依为命,但感情颇为深厚。期间有媒婆介绍过婆姨,只因三叔的瘸腿,正经的人家看不上。本就是贱命,又不愿去市署买,一来二去就耽误了。

    爷俩经营了这家客栈,陈长风渐渐会了炖肉、煮菜、熬粥、劈柴。这二三年,年岁不好,今年的束脩拿起来都吃力了,加上商税、杂税、丁税,简直一言难尽。

    陈长风不喜《五经》《三礼》总觉得太过虚伪,但也算熟读于胸。最好兵法,其中《六韬》《三略》《司马法》《诸子兵解》《始皇帝问对》《兵录阵》,六卷合称《兵法六疏》。

    今年西北打了胜仗,大德先生断定此番考试与兵戈相关,所以才有此言。

    陈长风温习许久,约莫二更天。听见饭堂里有了走动之声,这是要打烊了,遂走了出去。

    两人多年来也有了默契,无需言语,陈长风装上门板锁了店门,三叔则是摆正桌凳。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小声说:“少游,白日里的那公子仆役住下了。”说着指了指二楼的两间客房。“我今听他们言语,要多留几日,明晨且寻些肉食回来,这公子仪表不凡,要好生伺候。”

    陈长风应了一声,就有了打算:去猎户那里寻些鸡鸭獐兔,炖上一锅,保准他们满意。

    三叔吹了灯,俩人各回卧室。三叔住在后院,陈长风则住在厨房边上的小屋。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