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没事?”席塍看着她走进来,面上寒气未消。碧夕盈点点头:“大哥,他们人多势众,神明是不是有准则不能伤人?”席塍笑了:“这可是上一个神之时代的夜神亲自定下的规矩,你不想遵守了?”“那难道神明是任人宰割的么?”碧夕盈坐到他对面,神色哀伤又不甘,“是他们把我们逼到这个地步凭什么要我们收手?”“所以夜安的神明从来没有遵守过。我们贵为神明,为什么要自己束缚住自己的手脚?这也是当时的夜安神明不认可夜神的原因。”席塍起身,负手望向窗外的花枝,“去看看影落吧,有些事他有比我更好的答案。对了,岚陵儿说,你若有空去找她,在宫主安葬之后夕凝和她要一起着手装饰花厅。”碧夕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席塍目送她远去,看向宫门外:夜安不为世所容,承认了夜神氏的她,又要以怎样的身份出现在她所熟悉的人们面前?

    “进来就是了。”碧夕盈正想敲门,里头她兄长温柔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看到了他靠在床头转过头来的神情:“哥哥?”“我一人回来,不放心你,便没有处理伤口。”碧影落冲她一笑,安慰她,“我后来看了看,也没什么大碍。”“我看看。”碧夕盈坐在床沿,看着他拉开被褥,小腿上的伤痕狰狞。碧夕盈在目及伤痕的一瞬间,眼眶就红了,她小心翼翼地轻触伤痕,颤着声音:“哥哥,还疼么?”他摇摇头:“没事了,方才就是蹭的时间久了些,现在没事了。不过要劳烦盈儿帮我拿一下那边的药膏。”碧夕盈起身,碧影落看着她:“盈儿在想什么?”她取了药膏走回来,坐下,拧开盖子,蘸了一些,替他抹在伤痕处:“哥哥,我看到冰神和光神了。”碧影落愣了愣,他看向她,长发遮住了她的面容,他看不清。但凭直觉,他知道她心里不高兴:“是谁啊?”“霜雨宫霜梦华。光神是那个侍奉于花梵茵花梵庚身旁的那个白衣公子。”碧夕盈轻柔地为他涂着药,“他们劝我们回头,他们有什么理由让受害人回头?”碧影落明白自己妹妹心中有太多的郁闷和愁苦,他伸手,在她将盖子拧好后把她抱紧了怀中,他的下巴轻轻放在她的发顶上,另一只手遮上了她的双眼:“睡一会儿吧,盈儿。”碧夕盈靠着他的胸膛,小心地将药盒子放下,然后转过身子,伸手抱住了他,忍耐多时的眼泪流了下来。碧影落垂下头,亲昵地蹭了蹭她:“我在,哥哥在,别怕,别忍着,我心疼。”“哥哥。”她呜咽着,轻轻唤着他,“碧落只能任人宰割么?我不甘心。”碧影落摇了摇头,缓了语气哄她:“不是的,碧落不是弱者。他们怕了呀,我们碧落有神明在,他们不是对手。”“他们......他们——”碧夕盈忍不住,她放声大哭,碧影落闭上了双眸,眼泪流下。

    月岚陵和万俟柯相视一眼,都看向对面的席塍,摇摇头。席塍垂眸,十指收紧。“确实头疼。”月岚陵拽了两人来到花厅,才开口,“花鸣步步紧逼,碧氏不可能和他们刀剑相向。夜神仁慈悲悯,不会伤害无罪的人。一重重,一道道,全都是禁锢。我只怕夕盈撑不到和平的日子。”席塍垂眸,修长的食指弯起来轻轻扣着桌面,他在决定。万俟柯没有出声,月岚陵亦然。“我回一趟夜安,神之时代开始,夜安已经可以正大光明地出现在这历史的舞台上。”席塍起身,向外走去,“岚陵儿,帮我问问夕盈儿和影落,如果他们不想面对他们,夜安,应当是愿意代劳的。夜安和沐川还有血海深仇,帝君也已经忍辱负重,多年了。”“我知道了。”月岚陵垂眸,应了下来。

    “岚陵么?”碧影落从沉思中惊醒,看向门口,“有什么事?”“大哥说,夜安想代替碧落迎战沐川。”月岚陵平稳着声音,“不知你和夕盈意下如何?”碧影落垂眸看向这个靠在自己胸膛上难得有安眠的女子,轻轻叹了一声:“塍已经回去了么?”“是。”万俟柯给了他肯定的答复。“我们收手,请夜安代劳。我不管碧落会如何,也不想管我会如何,我只想我的妹妹可以安稳一些。”碧影落话音刚落,就被碧夕盈轻轻掐了一下:“哥哥又在说什么傻话?怎么和父君一样,都在说傻话?”“夕盈方才睡着么?”月岚陵歉疚地垂下头。“无妨,刚好自己醒来了。”嘴上说着醒来,但实际上还赖在他这儿不走。“让夜安出兵吧,我亲自去。哥哥以后还需和我划清界限,你的国度,国土覆盖中原,不能因为我而导致国家动荡。”后面的话让碧影落明白她去意已决,“我是夜神氏的人,在他们看来早已堕入黑暗。但是碧落不一样,哥哥,我们不一样。你是苍神,是要在那么多人面前称帝的人;我是夜神,是被人民在历史之初就被抛弃的人——我要哥哥的帝国比当年的神明帝国更加繁荣昌盛。”“真贪心。”碧影落嗔怒,但他的心已经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席塍说过,如果四夜芳怒放,化作八夜芳,那么她就不能定居在碧落,不能留在自己身边,像年幼时那样。“所以你们是同意夜安出兵咯?”月岚陵敏锐地感受到了里面的剑拔弩张。“是。”两兄妹异口同声。“好。”她要到想要的答案后就拽了恋人匆匆离开了。

    碧影落看向碧夕盈,她还闭着双眼,蜷缩在自己怀里。“我以为我们会一直在我们长大的地方,朝夕至老。”碧影落的声音低沉。碧夕盈抱紧了他:“我曾经想过,我想过和哥哥一起,还有我们各自的孩子和爱人,还有凝儿流儿,父君叔父他们,也许他们已经白发苍苍,也许我们也已经生出皱纹,年华不再,可是大家都还在,不留遗憾。哥哥,神之时代让我们的梦都化作飞灰,再寻不见。我们不可能抛下他们。如果我动用夜神氏的力量,处理好中原的权力之争,甚至能够洗去中原对夜神氏的恐惧,这不是更好么?哥哥是要称帝的人,我们的命运终要离散。”碧影落垂眸:“再待一会儿吧。听起来应该还没睡够。盈儿,我能看看你额头上的花纹么?”碧夕盈听话地抬首,看向他幽夜下泛着苍翠的双眸,露了一个笑容。碧影落伸手,轻轻撩起她的额间的碎发,又有两片花瓣展开了浅浅的痕迹。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额间浅淡的花纹,失落道:“盈儿,额间的八夜芳是不是一直在提醒你回去?”“倒也没有步步紧逼,哥哥,从某种程度而言,夜神氏对我很好。”碧夕盈握住了他的手,“不过八夜芳完全盛放之时,我恐怕只能藏在冥思殿了吧。”

    罕见地,凝幽阁和霜雨宫的人坐在了一起。霜宸和凝舞元的神色在听完流年柔的叙述后都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来。凝舞墨莲躲在凝舞长青怀中瑟瑟发抖,霜冷抱住了哭的不能自已的爱人,低下了头。“真是荒唐!”霜宸的拳头狠狠地砸向地面,“烁宫主少年英才,其才华不比影落公子差。四年前与夜安的战争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双亲,如今的出卖有让他们姐弟失去了长兄。只怕这样下去,整个沐川的人都要被她卖完!凝幽阁主,意下如何?”“霜雨宫主是在劝我凝幽阁举兵反叛么?”凝舞元的声音极轻,“我的两个孩子还有我凝幽阁弟子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存在!”营帐外传来一个声音:“是我。”凝舞元挥袖:“请进吧。”白衣白面的公子走了进来,坐在他们对面:“两位宫主可有应对碧落的计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霜宸开口,“夕盈小姐唤你光神,你可是那位光神?”“霜雨宫主是想问我在神之时代的身份吧。”他笑了笑,“是的。上一个神之时代的光神辅佐苍神共同治理神明帝国,但,也亲手毁灭了神明帝国,身陨镜空帝国。”“那么,这一个时代,你想做什么?”霜宸问他。“和苍神夺权,要神明和人共存,神之时代永不结束。”这样,那位神明才不会身陨,他才不用尝尽孤寂。“口气不小,苍神背后是谁,你可知晓?”凝舞元开口,“年轻人,做有把握的事。”“我自然知道。”他的语气平静,“但现在,我想请你们帮一个忙。”“什么忙?神明不是一向高傲?”霜冷看向他的目光极为冷漠。“助我,推翻花梵茵的统治。”他的语调漫不经心,他们的神色愈发凝重。“两位宫主难道想自己落得和碧落宫主一样的下场吗?当时,我也在场。一桩桩一件件,我已有把握,但,我需要你们的支持。”他试问他们。凝舞元和霜宸相视一眼,凝舞元看着他的双眼,里面是坚定:“好,凭我们两大宫,助你。”霜冷和凝舞长青相视一眼:这么草率?“帮我制服花梵庚,我会制服霜梦华,冰神不足为惧。”他回眸望向碧落的方向,如果我成为这帝王,你愿不愿意离开夜安?

    夜安依旧安宁。只是会议室里多了几个身影。“我封你为亲王不是让你满帝国的跑!”郇杳芜正扯着她弟弟郇杳梁的耳朵。“痛!痛痛痛痛!皇姊你不要那么凶啊!”郇杳梁几番挣扎才在妻子的帮助下逃脱了长姐的魔爪。“阿姊,有什么任务么?”离墨席氏的旁支大小姐席朝颜拍了拍夫君的脑袋,看向郇杳芜。“看看!”郇杳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缓了声音道,“我还有如玉都要出去几天,大小政务都要交给你们了。”“夜安要登上中原了么?”她意外。萦珏点了点头。“珏,你小心些。”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是坐在一旁抿着茶的男子开口,她的孪生弟弟萦珝担忧叮嘱。“我知道,你姐夫在,我怕什么?”萦珏无所谓地抱住了坐在另一侧的爱人,向他眨了眨眼。萦珝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是,父亲承认的人在。姐夫,姐姐就交给你了。”暮和恪握紧了她的手,点点头:“且放心。”“理政啊,我知道了。”郇杳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皇姊且放心去。”“有不决的事,就问清风族长和雪落族长。”郇杳芜到底舍不得这个弟弟劳累,便开口。“阿姊且放心。”席朝颜冲她一笑。“大家都在。”席塍的声音响起,席朝颜看到阿姊的神色立刻变了,便开口,“席塍兄,怎么了么?”“碧落面临沐川的讨伐,星穹请求我们援助。殿下不是也要报四年之前的仇么?”“正巧都安排好了,可以即刻出发。”郇杳芜起身,看向坐在这儿的人,满是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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