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1章 灵魂监狱（六）
鞠沂霖相信自己没看错，萨沙数字化后的身体正冲自己眨眼，他甚至能看清数字流动的脸上带着那张俏皮的笑，与记忆中带着微笑夹着泪独舞的身影重合。
不是质疑萨沙的决定，他对萨沙持百分百不惜掏心掏肺的信任。虽然不知道短时间里AI是如何做到取信萨沙的，既然萨沙说它对他们没有恶意，那就是没有恶意。
震动仍在继续，越发的强烈。
数据堆叠的监狱堡垒摇摇欲坠，不少闪烁的星砾，那是一个个失去自我的灵魂，在数据残片的砸压、撞击下失去原本的微光，彻底于世界中死去。
菲尼克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放弃了思考。心想自己是这其中最为普通的正常人，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等轮到自己这个最矮的家伙出手，那估计离死亡也不远了。
他很擅长于此。
曾经每当事情发生超过他可以忍耐的极限时，他会放空整个脑子，闭上双眼用意识控制呼吸，然后沉沉睡去，不带任何情绪。第二天醒来后像是啥事儿也没发生过似的，将昨日埋葬，眼前雾霾遮挡阳光天空还是一片灰蒙蒙，街头巷尾无时无刻发生的争抢烧杀，路上车水马龙人潮人涌，自己还是那个每天工作18小时等待下班吃饭睡觉的无名小卒。
工作，吃饭，睡觉。工作，吃饭，睡觉。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一直不多，只是工作、吃饭、睡觉，活着而已。
近两天发生的事是他整个人生短暂20年间最为丰富多彩的48小时，尽管过程不那么尽人意。他从没体验过超梦，也没看过小说电影，先后连着两次死里逃生，脑子里还多了两个争抢自己身体的家伙，其中一个还不是人。更是单枪匹马没被发现潜入进荒坂塔，甚至亲眼见证了都市传说，“灵魂监狱”的存在，在其中又认识一个死于过去的人的灵魂，接着被荒坂安保发现。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快死了，不然为什么会回忆起曾经的种种，他听说人只有在将要死去的时候回忆像走马观花，在你的脑子里短暂又清晰的重现一遍。
这是第三次了？他想。
“大门快撑不住了。”
萨沙没有向二人解释相信AI的理由，也许是时间紧迫，
“意识回到身体也需要一段时间，来不及了。”
说到底她不过是名无师自通的网络黑客，称得上优秀，但与顶尖无关。切断房间内与荒坂的所有连接已是她能做到最大的程度，现在，门外的安保就要闯入，她像是黔驴技穷，唯一能指望的便是那个没有恶意的AI。
“正在重新连接个人端口，菲尼克斯，然后是鞠沂霖。”
旁观的二人束手无策，一个是一无是处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一个是比之前者略微好过一点的、只是知道的比较多的普通人。
不带情感的人声响起，接着菲尼克斯感觉自己像是从高处的滑轨飞速下滑，失重感布满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直至下滑尽头愈发放大的光亮，他意识到自己又能重新控制身体的行动了。
“鞠沂霖！
“萨沙？
“智能AI？”
眼前是插入“灵魂监狱”的个人连接线，门外传来连续不断的撞击，没有规则频率急促，每次撞击像是直接作用于大脑，有数不清的蜜蜂在耳边纷飞。
他有一种感觉，要是现在拔掉这根与“灵魂监狱”连接的线，之前的种种会全部消失，好像从未发生，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然后被破门闯入的荒坂安保乱枪射死。”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比起报复占据身体的各位，他反而更希望在脑子里能听到不同的声音，像是人格分裂，他也不知道人格分裂是不是这样的症状。
“快啊......”
厚实坚固的门板此刻向内不规则地凸起，让他想到曾经在街边目睹过帮派火并后的街道，地面也是这般不规则的凹陷，不过比现在更狼藉。
撞击猛烈到整个房间都不停震动着，拔地而起的连接终端在摇晃中屹立不倒，活像高傲挺拔的树松。菲尼克斯一手扶着柱子稳定身形，一手握住个人连接尽头的插口，以防意外断开。
除了满怀祈祷与希冀，他能做的只有这样。
与此同时，“灵魂监狱”内正发生着一起不合时宜的争吵。
看着菲尼克斯就这么从身旁消失，鞠沂霖也大致明白他是回到原本的身体去了，在下一个轮到自己前，像是握住救命稻草似的胡乱将流窜数据碎片融入自身，这样能暂时延缓自己意识的回归，
“你只说了我和菲尼克斯，那萨沙还有你怎么办？”
他犹豫了一会儿，只是一瞬，还是把AI加入问题中去。
“很遗憾，时间不够我将萨沙的数据重组压缩再上传至菲尼克斯的个人连接。”
萨沙数字化的身体没来得及阻止，AI将冷酷的事实陈述出，简短却叫人无力，
“并且我不确认菲尼克斯的身体是否还能承受一个全新的意识，你是一个意外，我是一个巧合。”
明明是数据、是数字构成的没有实体的虚拟，一股从头到脚自心底而发的冷席卷鞠沂霖整个身体。记忆像是眼前飞驰经过的火车，一节节车厢带着一个个记忆的碎片，在还没来得及看清时晃眼而过，扑面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像是一个个重锤锤击在身体的每个角落，带着名为“悲伤”的情绪。
接着一张张印象深刻却与自己无关的脸颊浮现，像是云烟一般消散。
鞠沂霖早就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究竟是一场梦还是已然疯癫的精神世界，从他自高楼主动向外跃起，天与地与建筑与人铺天盖地，像是大雨倾盆，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手臂、掌间，像是流下的鲜血。
报已逝之仇，挽将来于水火。
尽人之未尽，不存于表，此去还归。
至少，至少得了却那么一两件心愿，不能再像曾经那么不负责任了。
他突然想到许多小说里出现过类似的语句，
你有没有经历过足以改变你整个世界的事情？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别人眼里甚至会觉得幼稚、无意义，对你冷嘲热讽，说你正事不干整天沉溺于自己创造的温床。
可你的确因为这件事情改变了什么，哪怕只有那么一瞬，可在那一瞬你确确实实地改变了，有什么东西出现过、存在过。那种东西无法用语言形容，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只有自己能体会的感觉。
鞠沂霖非常确信，现在就是改变自己的那一刻。
“我没关系的，虽然短暂，不过能认识你我非常开心。”
数字化后的身体没有实际触感，尽管如此，萨沙还是张开怀抱紧紧将鞠沂霖拥在怀里。
AI静静地悬浮于对立面，不像往常进行倒计时的催促，就这么静静地、什么也没做。无论怎么扫描分析，他的系统始终无法将答案倒向一个准确的地方。
“一个意外，一个巧合……”
除了曾经用尽力气生下自己的伟大女人，这还是鞠沂霖第一次被其他异性拥抱，虽然没有实际触感，
“那接下来就是一个奇迹。”
他忽然看向数据流光闪烁的AI。
萨沙恍惚间在他没有面容的数据体表面看见一张嵌有坚毅双眸生机勃勃的脸颊，那是在鞠沂霖记忆中从未有过的表情，不属于他的表情，这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已经中了荒坂上传的某种魔偶（病毒）。
“用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将萨沙和你的意识还是数据或者灵魂什么的统统回到菲尼克斯身体内，把我传出去，我来给你们争取时间。”
一个大胆，可以说是豪赌的计划雏形在他脑子里诞生，像是丝丝银线不断交汇、分离然后延伸。
“……记得保持与‘灵魂杀手’的连接。”
AI无视不停弹出的警告，那是来自自身系统比对判断后的结论，
成功率0%。
它初步判断自己是中了“灵魂杀手”里存在的暂时检测不到的魔偶，不然自己是绝无赞同鞠沂霖提议的可能，
“准备传出，3，2，1……”
“菲尼克斯！把身体控制转让给我！”
“鞠沂霖？”
没有多余的招呼，几乎是鞠沂霖话音落下的同时，菲尼克斯已然将控制权转给了鞠沂霖，像是账户转账那般简单，与之不同的是没有转账时那般心痛。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好像是这具身体的运作中心，掌管各方的控制权。
“荒坂三郎，老子知道你背后打的小算盘！”
将个人连接线扯至最长，在手臂绑上一圈又一圈，鞠沂霖冲门外的轰鸣大吼，像是在比谁的分贝更高，
“强尼·银手托我向你问好！”
与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门外的轰鸣。
不是质疑萨沙的决定，他对萨沙持百分百不惜掏心掏肺的信任。虽然不知道短时间里AI是如何做到取信萨沙的，既然萨沙说它对他们没有恶意，那就是没有恶意。
震动仍在继续，越发的强烈。
数据堆叠的监狱堡垒摇摇欲坠，不少闪烁的星砾，那是一个个失去自我的灵魂，在数据残片的砸压、撞击下失去原本的微光，彻底于世界中死去。
菲尼克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放弃了思考。心想自己是这其中最为普通的正常人，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等轮到自己这个最矮的家伙出手，那估计离死亡也不远了。
他很擅长于此。
曾经每当事情发生超过他可以忍耐的极限时，他会放空整个脑子，闭上双眼用意识控制呼吸，然后沉沉睡去，不带任何情绪。第二天醒来后像是啥事儿也没发生过似的，将昨日埋葬，眼前雾霾遮挡阳光天空还是一片灰蒙蒙，街头巷尾无时无刻发生的争抢烧杀，路上车水马龙人潮人涌，自己还是那个每天工作18小时等待下班吃饭睡觉的无名小卒。
工作，吃饭，睡觉。工作，吃饭，睡觉。
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一直不多，只是工作、吃饭、睡觉，活着而已。
近两天发生的事是他整个人生短暂20年间最为丰富多彩的48小时，尽管过程不那么尽人意。他从没体验过超梦，也没看过小说电影，先后连着两次死里逃生，脑子里还多了两个争抢自己身体的家伙，其中一个还不是人。更是单枪匹马没被发现潜入进荒坂塔，甚至亲眼见证了都市传说，“灵魂监狱”的存在，在其中又认识一个死于过去的人的灵魂，接着被荒坂安保发现。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快死了，不然为什么会回忆起曾经的种种，他听说人只有在将要死去的时候回忆像走马观花，在你的脑子里短暂又清晰的重现一遍。
这是第三次了？他想。
“大门快撑不住了。”
萨沙没有向二人解释相信AI的理由，也许是时间紧迫，
“意识回到身体也需要一段时间，来不及了。”
说到底她不过是名无师自通的网络黑客，称得上优秀，但与顶尖无关。切断房间内与荒坂的所有连接已是她能做到最大的程度，现在，门外的安保就要闯入，她像是黔驴技穷，唯一能指望的便是那个没有恶意的AI。
“正在重新连接个人端口，菲尼克斯，然后是鞠沂霖。”
旁观的二人束手无策，一个是一无是处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一个是比之前者略微好过一点的、只是知道的比较多的普通人。
不带情感的人声响起，接着菲尼克斯感觉自己像是从高处的滑轨飞速下滑，失重感布满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直至下滑尽头愈发放大的光亮，他意识到自己又能重新控制身体的行动了。
“鞠沂霖！
“萨沙？
“智能AI？”
眼前是插入“灵魂监狱”的个人连接线，门外传来连续不断的撞击，没有规则频率急促，每次撞击像是直接作用于大脑，有数不清的蜜蜂在耳边纷飞。
他有一种感觉，要是现在拔掉这根与“灵魂监狱”连接的线，之前的种种会全部消失，好像从未发生，不过是自己做的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然后被破门闯入的荒坂安保乱枪射死。”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笑得出来。比起报复占据身体的各位，他反而更希望在脑子里能听到不同的声音，像是人格分裂，他也不知道人格分裂是不是这样的症状。
“快啊......”
厚实坚固的门板此刻向内不规则地凸起，让他想到曾经在街边目睹过帮派火并后的街道，地面也是这般不规则的凹陷，不过比现在更狼藉。
撞击猛烈到整个房间都不停震动着，拔地而起的连接终端在摇晃中屹立不倒，活像高傲挺拔的树松。菲尼克斯一手扶着柱子稳定身形，一手握住个人连接尽头的插口，以防意外断开。
除了满怀祈祷与希冀，他能做的只有这样。
与此同时，“灵魂监狱”内正发生着一起不合时宜的争吵。
看着菲尼克斯就这么从身旁消失，鞠沂霖也大致明白他是回到原本的身体去了，在下一个轮到自己前，像是握住救命稻草似的胡乱将流窜数据碎片融入自身，这样能暂时延缓自己意识的回归，
“你只说了我和菲尼克斯，那萨沙还有你怎么办？”
他犹豫了一会儿，只是一瞬，还是把AI加入问题中去。
“很遗憾，时间不够我将萨沙的数据重组压缩再上传至菲尼克斯的个人连接。”
萨沙数字化的身体没来得及阻止，AI将冷酷的事实陈述出，简短却叫人无力，
“并且我不确认菲尼克斯的身体是否还能承受一个全新的意识，你是一个意外，我是一个巧合。”
明明是数据、是数字构成的没有实体的虚拟，一股从头到脚自心底而发的冷席卷鞠沂霖整个身体。记忆像是眼前飞驰经过的火车，一节节车厢带着一个个记忆的碎片，在还没来得及看清时晃眼而过，扑面的风刮得脸颊生疼，像是一个个重锤锤击在身体的每个角落，带着名为“悲伤”的情绪。
接着一张张印象深刻却与自己无关的脸颊浮现，像是云烟一般消散。
鞠沂霖早就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究竟是一场梦还是已然疯癫的精神世界，从他自高楼主动向外跃起，天与地与建筑与人铺天盖地，像是大雨倾盆，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手臂、掌间，像是流下的鲜血。
报已逝之仇，挽将来于水火。
尽人之未尽，不存于表，此去还归。
至少，至少得了却那么一两件心愿，不能再像曾经那么不负责任了。
他突然想到许多小说里出现过类似的语句，
你有没有经历过足以改变你整个世界的事情？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别人眼里甚至会觉得幼稚、无意义，对你冷嘲热讽，说你正事不干整天沉溺于自己创造的温床。
可你的确因为这件事情改变了什么，哪怕只有那么一瞬，可在那一瞬你确确实实地改变了，有什么东西出现过、存在过。那种东西无法用语言形容，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只有自己能体会的感觉。
鞠沂霖非常确信，现在就是改变自己的那一刻。
“我没关系的，虽然短暂，不过能认识你我非常开心。”
数字化后的身体没有实际触感，尽管如此，萨沙还是张开怀抱紧紧将鞠沂霖拥在怀里。
AI静静地悬浮于对立面，不像往常进行倒计时的催促，就这么静静地、什么也没做。无论怎么扫描分析，他的系统始终无法将答案倒向一个准确的地方。
“一个意外，一个巧合……”
除了曾经用尽力气生下自己的伟大女人，这还是鞠沂霖第一次被其他异性拥抱，虽然没有实际触感，
“那接下来就是一个奇迹。”
他忽然看向数据流光闪烁的AI。
萨沙恍惚间在他没有面容的数据体表面看见一张嵌有坚毅双眸生机勃勃的脸颊，那是在鞠沂霖记忆中从未有过的表情，不属于他的表情，这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已经中了荒坂上传的某种魔偶（病毒）。
“用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将萨沙和你的意识还是数据或者灵魂什么的统统回到菲尼克斯身体内，把我传出去，我来给你们争取时间。”
一个大胆，可以说是豪赌的计划雏形在他脑子里诞生，像是丝丝银线不断交汇、分离然后延伸。
“……记得保持与‘灵魂杀手’的连接。”
AI无视不停弹出的警告，那是来自自身系统比对判断后的结论，
成功率0%。
它初步判断自己是中了“灵魂杀手”里存在的暂时检测不到的魔偶，不然自己是绝无赞同鞠沂霖提议的可能，
“准备传出，3，2，1……”
“菲尼克斯！把身体控制转让给我！”
“鞠沂霖？”
没有多余的招呼，几乎是鞠沂霖话音落下的同时，菲尼克斯已然将控制权转给了鞠沂霖，像是账户转账那般简单，与之不同的是没有转账时那般心痛。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好像是这具身体的运作中心，掌管各方的控制权。
“荒坂三郎，老子知道你背后打的小算盘！”
将个人连接线扯至最长，在手臂绑上一圈又一圈，鞠沂霖冲门外的轰鸣大吼，像是在比谁的分贝更高，
“强尼·银手托我向你问好！”
与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门外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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