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空谷余音

    江牧歌扶着墙,手心里直冒汗。

    殷夫人盯着陈青,努力回忆了一会儿,小声说:“他也是从前面过来的,提着包袱,说要借地方歇脚,就坐下了。我拜托他放我们离开,然后你就来了。”

    芳桃点头:“夫人哭着求他的,他竟拉起夫人的手,意欲轻薄夫人!”

    灰衣人伸手上前,扣住殷夫人手腕的画面跃然眼前。眼前的殷夫人风韵犹存,脸圆肤白,但头发凌乱,沾了许多灰渍,狼狈得堪比乞丐。陈青望着她,实在是想不出那个男人在歇脚时惊鸿一瞥,就改变心意,决定要轻薄她的缘由。

    然而,其他众多仆人也纷纷点头称是,显然都是亲眼见到了那一幕。

    江牧歌想了想,忽然问道:“拉手?敢问夫人说话的时候,是否在咳嗽?”

    “呃,是咳嗽了。那时我额头发烫,他们都担心我是染了风寒。”

    “夫人瞧,我这般也是拉了您的手,”她上前去替她把脉,“您脉浮缓。今后回京城安顿下来,莫喝一般的麻黄汤,应喝桂枝汤。”

    “什么意思?”芳桃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殷夫人和江牧歌面对面瞪视了一阵子,终于一拍脑门:“是这么回事!他那时候拉起我的手,特地翻了个面,我还奇怪呢,怎么轻薄人还有这么多花样。”

    江牧歌松开手,笑了笑。

    芳桃也明白过来:“他原来是大夫!那不是轻薄,而是给夫人号脉。”

    与此同时,已经有人惊叫起来。问那桂枝汤的配方是什么。

    原来他之前睡熟了,醒来时,发现怀里多了一个大纸包,里面装了甘草、大枣、生姜等材料。他不知道那些是什么,糊里糊涂地就收下了。

    江牧歌拿来翻捡,眼眶慢慢红了:“还有桂枝、芍药,是桂枝汤的组成。”

    那灰衣人竟然还给他们留下了药才走。

    至此真相大白,殷夫人和芳桃都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他们又盘问了江牧歌一番,才知道她也是大夫,都是又惊讶又敬佩。再回到庙里,看见那一地五大三粗的汉子,已经彻底服了。

    马夫回来报信,说当地人有绕道的地方,众人惊喜,在破庙里勉强睡了一夜。第二天雨停,就一同出发了。

    江牧歌和陈青依旧乘马车,其他人是绑着那些大汉,骑了他们原本的马。

    路上仍然泥泞,马车摇晃,江牧歌不太舒服,打起帘子,想透透气。

    正巧马车转了弯,她不经意间回头一瞧——翠绿的山林间,一抹灰影掠过,那斗笠熟悉的弧度,让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恶心得花了眼。

    “小师父?小师父!”

    她的声音飘扬在空荡的山间,再也没有回音。

    陈青也在她身侧探出头来。

    “郡主在喊什么?”

    对面那片苍翠竹林,叶子沙沙响。

    江牧歌喃喃:“他刚才没走。他还在。刚才一直都在。但他不愿意见我。”

    “谁?”陈青狐疑,“那里什么人都没有。”

    “……没谁。是我眼花了。”她苦笑。

    这只是一个路上的小插曲。到了他们和殷夫人一行人分道扬镳的时候,都下马来,相互嘱咐了几句。

    马上捆着的人有气无力地喊了几声“放我们走吧”,殷夫人不理他们。

    就在这样的伴奏声中,她拉着江牧歌的手,依依不舍:“真的多谢你们!”

    “您与我是有缘,今后我们也一样,有缘再会,”江牧歌忽然想起可以宣传一下,“您过府后,府上若是再需要抓药,或者不慎染病,不妨来灵霄医馆看看。那是我坐堂的地方。”

    “灵霄医馆,我记得了。”殷夫人笑着应承了。

    这一早上就这么过去了。

    饥肠辘辘地回到灵霄医馆时,已经到了中午。医馆已经有了来抓药的人,都是住在附近大宅子里的人家。

    红鱼见到她和陈青下马而来,先是一愣,然后就大喜道:“郡主回来了!”

    “哎!太好了!”林冬荣迎了出来,“郡主身边这位是?”

    江牧歌笑着将他推出去:“陈青,雍王给我的人,今后你们也是同僚了。”

    陈青忙不迭和红鱼、林冬荣一一打招呼。再有就是一窝蜂出来看江牧歌的众多伙计。江牧歌和红鱼在旁边一通气,就知道原来陈青不知用什么方法已经和夜辰玥报过消息,他们打发人来医馆说了昨夜江牧歌困在郊外的事。

    身上衣服穿了两天了,都脏兮兮的。

    江牧歌赶不及跟伙计们吃饭,先到医馆后堂去收拾、换衣裳去了。

    红鱼仍然不宽心,帮她宽衣时,连着追问了好几次她怎么样。

    “我也不想瞒你,”江牧歌坐到榻上,叹了口气,“红鱼,我见到小师父了。”

    “什么?他怎会来京城?”红鱼大吃一惊。

    “是啊,一个发誓这辈子不进京的人,倒是出现在了京郊。还不认我。”

    江牧歌说到最后,声音已经低得听不见了。

    红鱼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难过,连忙给她倒了一杯茶,捂在手心:“郡主什么时候不是小师父最疼的人,您在庙里受凉了,小师父肯定挂心,一路跟着您,进京来也是为了您。”

    “那他为什么可以给素未谋面的人家送药,却不肯出现在我面前?”

    “不知道,”红鱼咬了咬唇,“小师父兴许只听说您做了郡主了,不知道您这些天受了多少委屈。那合欢散的事,我至今想起来都替您后怕。”

    小师父真的厌恶她了吗?

    因为在大庭广众之下借舞献媚的事……怪罪她了?

    江牧歌怔愣了一瞬。觉得内心刺痛。

    不过说到合欢散,江牧歌也想起了夜辰玥告知她的事,收拾好情绪,将芹香的死讯转告了红鱼。

    “这也太不公平了!皇上怎么能这么包庇韩家?”

    “没办法,”江牧歌也觉得遗憾,“韩家叶茂根深,用这一桩事扳倒韩家,无异于蚍蜉撼树。皇帝不肯的。”

    “那就任由韩沫沫这么害您吗?”红鱼气得流眼泪。

    这下换江牧歌拿着帕子宽慰她了:“来日方长。我们……慢慢来。”

    红鱼听得她这句话,泪水顺着脸颊淌下来,紧紧闭着嘴巴不再说话了。

    就在这时,门咚咚咚响了。

    林冬荣在外面喊,似乎颇为急切,却又欲言又止地:“郡主,有人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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