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审讯

    陈柳一边胡乱瞎想着,已经坐在了曹邦彦对面的椅子上,然后换了个十分舒服的姿势。

    “你们还要问什么?我能说的都说了!”那曹邦彦也许是见到换了审讯人,咬着牙愤怒地说,脸色在那审讯灯的冷光渲染下十分渗人。

    “你是什么时候和侍雪观的梅见交往的,第一次见面是哪天,谁介绍你和她认识的?”晏灵萱照着手上的问话册子,不带感情地开口问。

    “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你们一直问同样的问题是什么意思!我要见面见圣上!或者你们把国师给我叫来我跟他说!”那曹邦彦气愤道。

    陈柳心说:国师日理万机,哪有时间见你这号人。

    “第一次和梅见见面是哪天,谁介绍你和她认识的?”晏灵萱重复着问,语调和之前那次几无二致,陈柳看着她的侧脸,能感到那消瘦的脸颊带着一股莫名的冷意,那眼睛比梅见那双点漆墨瞳更加黑,仿佛要将看着的人吸进去似的。

    “我……”对面的曹邦彦在此等目光下一点点怂了,瘫在椅子上说:“我是八月初八第一次见梅见,同榜进士中的几个一直说上京有个奇女子,那天我磨不过他们的拉扯,便跟着一起去了。”

    他还没等晏灵萱再开口,就自觉地往下说起了那天同去的几个进士的名字。

    陈柳瞄一眼晏灵萱手上的册子,看到曹邦彦每回答一个问题,晏灵萱便在这一条问题旁边做一个计数标记。问题下的内容记录和曹邦彦这次回答的基本一致,便知道她们这是用多次重复提问相同问题的方式来确认曹邦彦所说内容的真伪。

    等那册子上的问题已经又过了一轮,曹邦彦的回答依然没什么明显奇怪的地方:不过就是新科探花,性格倨傲古板,原本看不起风尘中人,但被同僚带去侍雪观一次后便深深为梅见的琴艺和才情所折服,梅见也与之心有灵犀,二人真心相交引为知己云云。

    屁,那女人分明是和谁都这么说,对着曹邦彦这等老古板都能说引为知己,亏她说得出来!良心呢?

    “梅见姑娘说:她知我入朝为官是发于忠赤,不顾身谋。世人多说我沽名钓誉,唯有梅见姑娘能看透我为天地立心、为万世开太平的赤诚之愿。”

    呸,陈柳感觉牙后面泛起一股酸味儿来,估计是之前在梅见那里橙子吃多了。

    等等,橙子?

    “她与我共作《新橙》之曲,是勉励我为官应如新橙,人品清列,芳香自知,先苦后甘。”

    “等一下!”陈柳突然说。

    她一出声便有些后悔了,忙对晏灵萱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晏灵萱目光打量着她的神色,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陈柳斟酌着,不确定是否应该开口。

    晏灵萱了然道:“国师已经吩咐了,此事明天你一人进宫去向她复命,从今日起关于梅见的一切事宜交于你负责,燕子楼会配合为你调配人手,一切已经调查到的相关卷宗也都对你公开。若你还是不放心,我先出去,你一人审问曹邦彦。”

    她这样一说,陈柳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忙说:“哪里哪里,我就是一时想到些什么,但又说不清楚。”她心中考量着:梅见与我非亲非故不过一面之缘,没必要真为她对国师隐瞒什么,再说看晏灵萱刚刚的意思,大概调查梅见就是国师交代给自己的任务了,这事牵扯颇深,没有燕子楼的助力要想查清楚根本不现实,便坦诚地说:

    “刚刚曹邦彦说与梅见共作新橙,我突然想到”,她看着曹邦彦沉声说:“曹探花,你发现没有:今日梅见在人前弹奏一曲《新橙》,晚上在你家门口便有杀手等着你了。”

    晏灵萱目光凝聚起来。

    曹邦彦皱眉道:“你不要瞎攀附什么,梅见今天除了演奏《新橙》,还演奏了其他曲子。”

    陈柳继续问:“这曲《新橙》,是否是她第一次在众人前演奏?”

    晏灵萱在旁说:“自你八月初次见到梅见起,每晚都会去侍雪观。所以这个曲子是不是梅见第一次演奏,你应该知道。”

    曹邦彦闷不做声地点头,又说:“这曲子是我二人私下共谱,今日她为安抚我,确实是第一次在人前弹奏。”

    陈柳和晏灵萱相视点头。

    “所以,曹探花。”陈柳问:“你说这《新橙》是你和梅见共作,你想想,你俩一起作一首曲子为何是要用这么个名字?橙子?到底有什么指代的?别跟我说真是什么鼓励你做官之道的,那她咋不作个爱莲说采菊东篱下啥的?”

    “什么?什么莲说?什么采菊哪里?”晏灵萱不解地问。

    “啊,没啥,我一时说顺口了。”陈柳干笑,“我的意思是,一般要作诗寄情也得是什么白莲花啦,绿茶啦,菊花啦,就没见过寄情橙子苹果的。”

    她一边向晏灵萱解释,一边看曹邦彦神色,果然看到那探花郎神色又像是震动又像是迷惑不解,问:“为何是采菊东篱下?”

    陈柳说:“因为西边有高楼。”

    “什么?什么高楼?你是说,侍雪观西边是燕子楼?”晏灵萱问。

    陈柳满头黑线,忙举起双手说:“打住,打住,跟这些没关系。”她赶紧转移话题:“灵萱师姐,我听晏小幺说她从一个月前就受命盯着曹探花了?”

    晏灵萱点头道:“不错,其实自从曹邦彦做了梅见的入幕之宾,我们便例行对他加以监视,再加上他是陛下在意之人,所以特别关注一些,之前一直是我在盯着,到上个月时见没什么特别的,才换成了晏小幺。”

    陈柳又问:“他去侍雪观时,你们一直在外面盯着?”

    那曹邦彦听到她二人这般言语,已是脸色铁青,谁能想到这新科探花迷恋个清倌人还被特务机构盯上了,真不给留一点儿隐私的。

    晏灵萱却说:“侍雪观周围无法监视,那地方很奇怪,我们只能在隔着一段路的长街盯着,等他每晚回家路上经过一条长街时再继续跟着。”

    陈柳叹道:“梅见什么来头,还能让你们燕子楼的人都不能靠近她的侍雪观?”

    晏灵萱神色凝重,陈柳心中便有了猜测,晏灵萱看她神色和嘴唇动作,轻微点了点头。

    她心知这种事不好当着这傻探花郎的面说,便换了凶狠语气,厉声问:“曹邦彦,你再隐瞒梅见的事情,怕是死到临头还被蒙在鼓里!她今日故意当众弹那什么《新橙》,便是摆明了告诉想杀你灭口的你——是你撞破了他们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她全不在意你的生死安慰,你还以为她真的钟情于你吗?”

    曹邦彦被这一番话说的全身颤抖,嘴唇哆嗦着说:“不,不可能,梅见不会害我的!不可能!”

    他愤然跳起来,激动的仿佛要掀翻桌子,但显然是掀不动的,又转头冲墙壁冲去,但那墙壁已经做了软包处理,撞也撞不死人。

    陈柳便和晏灵萱一起看着曹探花一番以头抢地,哀嚎痛呼。

    “他,没事吧?不会疯了吧?”晏灵萱冷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点担忧之色。

    “没事,年轻人嘛,头一次被欺骗感情都这样,以后习惯了就好了。”陈柳淡淡地说。

    终于那曹邦彦折腾完了,又自己回到椅子上瘫着,一双眼睛直勾勾对着那审讯灯的惨白光线。

    “我什么都告诉你们。”他声音麻木地说:“那天晚上,我和她正在一起看一本古曲谱,突然有位贵人来看她,她便叫我先在床下避一避。那贵人带来了一颗橙子,二人说了一番话。事后她便笑说此番秘事,可表我与她情谊亲密无间不比寻常。”

    陈柳顾不上惊叹这等床下窥探的特殊亲密之举,忙问:“那天去找她的人是谁?梅见与那人都说了什么?”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