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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3 流沙殇

    “呜,呜,呜…”

    药罐突然响起急促的呜呜声,刺人耳膜,也打断了少女的回忆。

    她看了看药罐,见已经煮沸,又等了一阵后,觉得可以了,才用湿巾把药罐取下小火炉,放在地上的一块厚木板上。

    然后她又起身从旁边的方桌上拿出一个碗来,倒出一碗药液,用筷子轻轻搅拌,好让它早点降下温来。

    等温度合适,少女才放入汤匙,端起碗走向那少年的房间。

    ……

    路行川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很长,长到他以为再也不会醒过来。

    神州大地,西北荒陲,有一座城。

    流沙城。

    此城地偏,民风彪悍,偶有风沙来袭。

    但这些都不足为虑,真正让这座城里的人们担惊受怕的,是外面潜伏的魔族。

    他们凶狠残暴,对人族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千年之前,他们所过之处,遍地尸骨,血染三千面,浸地十里深。

    而今,他们也从未放弃过占领神州,覆灭人族的想法。

    这些年来,他们多次试探,屡次犯边,已经展露出不小的野心。

    但是今朝胜过当年,人族在这之前的教训中,痛定思痛,武道迅速兴起,如今千年过去,天下之大,武修遍地,已经由不得它们不谨慎。

    更何况,他们的新王底蕴不足,时机未至,于是只好蛰伏下来,先进行一些初步的试探。

    流沙城中,有两大家族,一曰路,一曰司。

    这是城中最大的两个家族,而且都是炼器世家,这些年来,随着两家的名气渐大,前来求剑者不计其数,求其他兵器者虽有,不过不多。

    两大家族合力之下,再加上兵器丰富,人人尚武,渐渐地也不再惧怕前面的魔族了,甚至还有人起了杀入深渊的念头,不过幸好被拦下了。

    而流沙城,与其说是一座城池,倒不如说是一座要塞,隔开魔族与身后大地的关联,将魔族的步伐挡入深渊。

    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巨无霸矗立边关,才让身后的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这是抵挡魔族入侵的第一线。

    而路行川,正是路家的独子。

    天空阴沉,不见日光,黄云汇聚,波诡云谲。

    少年抬头看了看今日的天色,收起指向木桩的精钢剑,回剑入鞘,转身走到石桌旁,一杯烈酒下肚。

    酒入喉中,一路入腹,一路烟烧火撩。

    咳,咳咳…

    路行川看着手中酒杯,不禁一阵轻咳。

    这烈酒,再如何烧,也烧不去他心中的阴霾。

    这些年来,苦心练剑十一载,却始终没有什么进步,哪怕是一点真气聚集都做不到。

    虽说是家族中的继承人、接班人,可这般模样,又如何接得了班,如何继得了承?

    族中早已有了一些微词。

    甚至在一次偶然间,他还听到了别人的悄悄话:

    “我看哪,若是将来把家族的大梁交给他,我们早晚都得完蛋。说不定魔族攻过来,直接就把他吓得瑟瑟发抖呢!”

    “那可不是,过去这么多年了,剑都拿不起来,将来如何指望?”

    “就是嘛,也不知道家主是怎么想的,还动不动就给他找来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说是什么吃了补身,还不放弃养起来的希望呢。”

    “补身?我看是补肾吧。”

    “也是哈,嘿嘿嘿…”

    说到最后,两人都笑眯了眼。

    少年在背后听见两人竟如此编排自己,紧咬牙关,憋住想要说话的冲动;拳头深握,忍住想跑上去揍人的念头。

    手指扣紧,指甲浸血,几道血线顺着指缝间滴上地面。

    悠悠之口,如何堵之?

    唯一剑堵之!

    从此之后,路行川每日,每时,每刻,每秒,即便在睡梦中,都是自己身边的剑。

    可即便他如此拼命,如何努力,日夜练剑,钻研剑经,又怎么抵得过上苍的捉弄?

    有些东西,是天生的!

    早在他出生之前,她的母亲,周桃桃,就在一次与魔族的对抗中受了伤,一直不曾恢复。

    其间他老爹路山元也请来名医为自己妻子诊治,可得到的结果却是一个喜,一个悲。

    喜的是,夫人有了喜讯。

    悲的是,可能一尸两命。

    这个打击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巨大的,哪怕是路山元这样铁打的壮汉,在妻子养胎的期间,也不止一次的流下泪来。

    他一生都奋战在抵挡魔族的前线上,不曾退缩,甚是骁勇,天大的困难,可怕的怪物,没让他哭过。

    妻子养胎,还有随时故去的危险,路山元当然不能在外面奔波,时时刻刻都陪侍左右,生怕有一点让妻子受累的地方。

    某一日,周桃桃在路山元的搀扶下,路过家族的大门,她看了看那道大门口,巨石搭建,磅礴大气,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来,只是感慨道:“想当初,你娶我过门时,就在这门口,正要背我,我却没有立马爬上你的后背,你还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吗?”

    路山元看着大门,隐约中脑海过去的记忆翻滚而出,仿佛眼前就是那一抬大红轿子,上面有女子身着凤冠霞帔,款款而下。

    这些花样他还是跟着中州学的,按照本地习俗,取亲可不是这样子的。

    但他为了讨她欢心,还是把那一套搬过来用了,只为了让她永远都能记住这一天,给她的人生中留下与众不同的,最美的回忆。

    而这,也确实讨得了爱人的欢心。

    他看见眼前的爱人下轿来,一身装扮,美得如同天仙,于是就有些急不可耐地要背她进门,可是女子却是问他:“你以后如何待我?”

    听见这样的问话,路山元没有任何的犹豫,望天立誓,脱口而出道:“以后我待周桃桃,如奉菩萨!她即我心,没了她,路山元就是死的。”

    女人轻嗤道:“谁要做你的菩萨!”

    虽是一些笨拙的情话,但是直白又有用,逗得女人发笑。

    然后等路山元蹲下,她又轻轻爬上他的后背去。

    周围聚拢的都是祝福他们的百姓。

    这一天,举城同庆!

    路山元看着这道门,门外的景象早已模糊于眼中,嘴里也不禁跟着回忆自语起来:“以后我待周桃桃,如奉菩萨!她即我心,没了她,路山元就是死的。”

    念着念着,泪水滂沱而下。

    周桃桃见他这样子,好笑道:“一个大男人,哭哭唧唧的,可不好看。”

    嘴里这般轻语,手却抚上他的脸庞,替他擦拭泪水,指尖也慢慢体会着这张脸颊的纹路。

    经过这么些年的风霜,早已体会不到当初的细腻,只觉粗粗糙糙的。

    不过,她不嫌弃。

    放下手来,她又说:“想当初,入门过后,虽没怎么感觉到如菩萨那般的供奉,却反而是我最开心的日子。”

    “如今,虽受到你如此呵护,真像菩萨一般供起来,我反倒浑身难受的很,只觉不太自在。”

    路山元静静地看着她,也没接这个话茬。

    不过,她也没想着让他回应,只是自顾自地望着前面的大门,大门外面的街道,以及大门上昏沉的一片天空。

    怔怔自语:“要是我哪天死了,你可不能死,知道不?”

    路山元没回话,她就自顾说下去:“我们的孩子需要一个爹,我不能让他一出生就既没了娘,也没了爹。明白吗?”

    好像是在问他,又像在对天讲话。

    顿了顿,她忧心一叹:“让他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我不放心。懂吗?”

    听完这番话语,大汉眼中又开始有泪翻涌起来,他赶紧狠狠地抹了抹,郑重的说:“懂了!”

    三个月后,孩子出生了。

    孩子的母亲,他的爱人,去世。

    一生当中,他只在妻子养胎的时期哭过。

    妻子死去的那天,他没有哭。

    下葬的那天,也没有哭。

    到死,都没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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