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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神仙日子不好过

    涂乘风并不了解谢青山请他喝酒的用意,如果知道了,可能真的会和谢青山把那瓶酒喝完,也就不会把瓶口敲碎。

    过完年的谢青山,告别二老,回到了道路不畅的山村,应涂乘风的要求,带来了四大名著的拓印版,原汁原味,没有任何注解和精译,交到涂乘风手里时,青年瞪大了眼睛。

    他只是听谢青山讲了一个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故事,不过瘾,希望谢青山多给他讲几个,谢青山又讲了武松打虎,孙二娘双刀入会,潘金莲外勾西门庆谋杀武大郎,讲得涂乘风眼耳大开,每次去学字都缠着谢青山要先讲一个故事。

    谢青山说这些故事都出自一本书,那本书位列四大名著,涂乘风便动了心思,问了四本书的大致价格,第二天偷偷把钱夹在教材里,他怕明给谢青山不收,自己很想读一读谢青山所说的四大名著,又不想欠谢青山人情,才用了个这么委婉的法子。

    他没想到这四本书竟然有这么厚重,是真的又厚又重,谢青山编排的教材在这四本书跟前,小巫见大巫。

    谢青山给涂乘风提示了看这四本书的顺序,先让他看西游记,然后是水浒传,其次是三国演义,最后才是红楼梦,再三叮嘱他不要把看书的顺序搞混了,先读完一本再读另一本,切记不可心浮气躁跳着读,书中不明之处,在大白天的课余时间问他,和以前学字一样。

    涂乘风回了四个字:“谨遵师命!”

    抱着四本书回到陋舍,把红楼梦压在最底下,三国演义放在红楼梦上面,水浒传放在三国演义上面,翻开了西游记第一页,字他都认得,意思也能慢慢从字里行间悟出来,算是古文里的白话文了,不难懂,手里头还有一本新华字典,遇见过于生僻的字,查一查就知道了。

    两个月过去,一晃到了阳历三月份,山间积雪消融,天气回暖。

    之前的两月里,涂乘风就像一条冬眠的蛇,整日蜗居在家里翻书覆页,把西游记看了一半,

    近两日村里已经有人开始忙着挑粪下种粮,捏圆一些粪坨子,在中间戳个不穿孔,丢两颗种粮在孔里,掩上一层簸箕筛出来的细软泥土,浇半碗水,不能透过泥土,最后一道工序是盖上一层薄膜,锁温保湿。

    涂乘风也不例外,一年之计在于春,事关活命根本,马虎不得。

    今年突然多了几块没人耕种的荒地,耕田里的杂草长势比山里头更旺盛,现在还只是刚冒芽出土,要是在夏天,两个月不打理就能到人的脚弯子,

    涂乘风认了认位置,是村里那些有年轻人外出打工的人家,一般这种空地都是可以用极低的代价换取耕种权的,只要每年秋天收成时,一块地给主人家送去一两百斤苞米就行,而往往一块地的出产,洋芋加苞米,会在一千五百斤左右。

    涂乘风没这个心思,自家的地都种不完,爸妈健在时,因为一家人手脚勤快,在原有两亩地的基础上又开垦出了两亩,他一个人种七分地就吃不完了,管不住手脚,每年都种了一亩五分地。

    偶尔还会进山打打牙祭,只要不遇到洪涝旱灾,一年的收成够他吃两年,涂乘风虽然是个孤儿,但从他家粮库里跑出的耗子,却是全村最肥的,这些吃洋芋、苞米长膘的耗子,有时也会成为涂乘风的口粮。

    毕竟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其实还没给孩子们开学,也不知道谢青山怎么会来这么早,村里人感动得热泪盈眶,以为他是记挂着孩子们的学业,暗地里都夸他是个非常好的教书匠,大年初五都还没过,就跑回了村子,牺牲了在家陪家人的时间。

    其实在谢青山回家时,很多人都以为他不会再来了,一分钱不收,孩子们上学的课本也都是这个教书匠分批从城里带过来的,他们每月交给谢青山的粮食,只是勉强够糊口,饿不着。

    此刻的涂乘风有些拘谨,因为老师谢青山正在帮他干农活,不请自来,刚开始捏粪坨子的时候,还不时用手腕捂鼻子,这些粪料里有一半都是涂乘风拉的屎,另外一半是月前用茅坑里的汾水掺杂苞米杆叶“发酵”。

    每年齐根砍断的苞米杆子并没有乱扔,晒干拢在一处,架在一棵树上,村里那些猫猫狗狗都喜欢在这种苞米杆蓬下筑巢下崽,等孩子能跑能跳了,才一窝带着回主人家。

    其实用于发酵的汾水,也全是涂乘风平常撒的尿。

    农村人因为干习惯了,并没有戴手套,戴上手套反而不利于干活,两个人坐在小木凳上捏粪坨子时,谢青山看着涂乘风的一双手掌,愣了愣神。

    年纪不大,但手掌很宽,皮很糙,称得上孔武有力,他这个上了年纪的人反而细皮嫩肉。

    谢青山以前也种过地,不过那是为了怡情养性,在院子里随便种了几棵苞米,七八根玉米棒子,也就够一家人吃一顿。

    现在帮涂乘风捏粪坨子都要两个小时,累倒也说不上,就是大太阳底下,喝甜酒水也解不了这股闷热。

    两人相对而坐,一人负责半边,经过涂乘风的指点,谢青山已经能驾轻就熟,捏粪坨子、丢种、掩土,做得有模有样。

    又到了口干舌燥喝甜酒水的时候,谢青山抓起几把细土反复揉搓,除去捏粪坨子时残留在指掌间的粪,盖住手上的粪味,托住涂乘风递过来的碗底,喝了一大口,忍不住问道:

    “看着村里的年轻人都往外跑,你就一点都不心动吗?当初我看见同学们司考为官、下海经商,自己怎么都按耐不住,考了一个体制内的老师,暗地里又注册了两家公司经营,全然没有你现在的气定神闲。”

    这些事还是可以和他这个学生敞开了说的,涂乘风算不上他最得意的学生,至少现在算不上,但却是最特别的,十八岁还未蒙学,自己主动上门求教。

    村里其他没有进过学堂的青壮年,都是一心想着去外面挣大钱,涂乘风看着人家挣了两年的钱,一点也不心动,还是安然蜗居在这个小山村里。

    在谢青山看来,可能是胸无大志,只想着安稳度过余生,当然,也不是说那些成天往外面城市跑的年轻人就胸有大志。

    涂乘风丢了两颗快发芽的苞米在粪坨子孔里,对谢青山如实相告:“其实在我父亲去世那年,我就萌生了去外面闯荡的想法,不过我在心中发过誓,要替家里人至少守孝五年才能离家远行。”

    “别人家走了小的,还有大的和老的去看看故人,我一旦走了,逢年过节就没人去看我爸妈和爷爷奶奶了,我又没有一技之长傍身,去到城里也只能给别人卖苦力,我们村以前就有上山收苞米和背煤下山的人被活活摔死,外面城里能赚的钱是背煤的几十倍,活计只会更苦。”

    “我怕自己身体撑不住,累坏了身子,又没钱看病,可能就埋骨他乡了,我没见过我爷爷长啥样,我爸妈和我奶奶临死前最大的遗愿,就是希望看到我娶媳妇进家门,在这个村里娶媳妇,我是指望不上了,只有走出去求变,看看能不能拐一个回来,让我爸妈爷爷奶奶看看,只要四肢健全,智力正常,美丑我就不挑了,没那携美同游的桃花命。”

    谢青山手中动作一滞,大多数孩子都是被父母推着往前跑,屁股还得双亲来擦,而有些孩子,则是冒雨前行,自己给自己擦眼泪,被生活凌迟,却不得不装出一副看似坚强的模样。

    谢青山问道:“你守了几年了?”

    涂乘风回道:“我父亲是家里老辈中走得最晚的,四年前,明年再守一年,我就可以去城里打拼赚老婆本了。”

    气氛有些沉重,谢青山故意打趣道:“我看你小子是不想再给我当廉价劳动力,才编话诓我的吧,怎么,怕我这个穷校长发不起你的薪水?”

    涂乘风还是一脸认真地回答:“是真的,我打心底里感激老师对我的栽培和教育,如果我爸妈还健在,免费给老师当助教我也是愿意的,虽说我们山里人赚不了大钱,但靠着这片广袤山水,也饿不死人,生活虽然没有城里人那么光鲜亮丽,但也不用为五斗米折腰,就是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不管爸妈在不在,这个媳妇必须得娶。”

    谢青山语重心长:“其实城里人也不全是光鲜亮丽,很多人的身世也许没有你这般凄苦,但可能他们在城里所过的生活,远不及现在的你自在,有些人,一家几口挤在一间不过二三十平米的狭小房间里,做个饭都绕不开身,甚至吃喝拉撒全在一个房间,像你家这几亩地,要是能挪到城里面,要管好几百万。”

    涂乘风瞪大了眼睛,在他们村里,万元户就算是富豪了,好几百万?那日子还不过得像神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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