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镜中影

    “我感觉到非常的饥饿，但我自我感觉还可以坚持到自己要死的那一刻前。”谢郁自言自语道。

    “是吗？但是我看不出来你有那样的饥饿，至少从外观上看不出来，你膨胀的皮肤，一点也没有显露出你饥饿的感觉呢？”谢郁的面前传来了一段声音。

    “我如此得年轻，生命力就像秋天的野火一样，不断地燃烧着山上的树林。不断膨胀的欲望让我想要吞噬所有眼见的东西，进食是我一天当中最重要的东西。因为，我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胃这个器官的自私愿望，而是想要延扩我不断滋生的欲望：如同用咖啡去延长每一天的24小时，或是用西地那非让我从清晨膨胀到夜晚，用望眼镜去窥视楼房对面的风景，让香烟去点燃我萎靡的生活等等。”谢郁抓住那立在屋内一角的镜子边缘说。

    “但你从来没有染指任何你所提到的东西，也许的确有些接触，但它们无一例外地都没能滋养你不断膨胀的欲望呢。那些看起来非常时髦的，充满诱惑的东西就是你真正内心想要的吗？它们所带来的东西真的会让你感觉上会好一点吗？你到底想要什么？”镜子里又一次问道。

    “我只是想要刺激我的感觉，很遗憾，这是一个唯物的世界，脱离了感觉器官，我就什么都无法感知了。我只是想要每分每刻都能感觉到自己，是真真切切地活着的，但很遗憾的是，很多时候，我都活得麻木，在虚无里我只想要解脱。”谢郁低着头，情绪在低处游走。

    镜子不愿再说一句话，那里面的人只能无意识地模仿谢郁的一举一动，镜中人当然也没法给予他面前这个人以丝毫的同情。也可能在谢郁低下头自言自说的时候，那镜子里面的人就以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他，毕竟在谢郁没有注视镜子的时候，那镜子里面什么都可能发生:

    谢郁心中暗自爱恋的那个女人，可能就在镜子里面的一场盛大的舞会中和陌生的男人迈着和谐的舞步。她在熙攘的人群中翩然的旋转，如此的欢欣愉快，尤其在她没有注意到谢郁抬头起来看镜子的时候。但当她的目光在灿烂斑斓的灯光间停下的时候，她看见了谢郁正从那镜子里看到着自己，那个女人露出了出乎意料的表情。谢郁本以为自己在那一瞬间会流下一滴眼泪，但在眼眶还没有红润的时候，女人冷漠的表情便逼走了他，他一个人埋头痛哭，面前的镜子中的舞会如幻相一样散去。

    再次抬头看那镜子，镜子里显示出云海一片，那灰暗的云里藏着一个巨型生物的影子。像是一条飞跃出海面的巨鲸，而它现在云端遨游，传说中的利维坦，古代书典中的鲲鹏。谢郁时常羡慕这些蕴藏巨大能量的东西，它们此时此刻正在镜子里自由自在的畅游，从前的人们说到，即使无比巨大的神兽，也需要气才能翔越于天上地下。谢郁趴在镜子前，他厌恶这样的依靠，却又不能依靠某种类似于气的东西活着。尽管梯子能够让他爬的更高，但他心里还是觉得真正爬到那里的时候，梯子反而是一种让他心里感到不安的障碍。

    重重幻影在镜子里浮现，其实从早到晚，镜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在他疲倦的时候，他想起了一件事情，就是在某次去医院体检的时候，医生简单地问了他一句：“你觉得你最近精神上还好吗？”谢郁无言以对，他只能说自己还好，似乎其他的人也是这样回答的，这样，大家都是没有精神疾病的正常人了。少数的精神病患者早就被清理出正常人的队伍外了，但时而还是正常的人作出一些不正常的举动，他们丝毫不会担心这样的事情会剥夺他们的身份，因为正常人既是这种游戏下的参与者，也是规则制定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