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七月十六号,小雨。

    凌晨六点,我独自一人坐在屋顶,之前已经下过了一场雨了,现在天空开始飘起毛毛雨,我的头上慢慢地盖上了一层小水珠。

    天气好像能知晓我的心情,白天的时候艳阳高照,半夜突然就下雨了,我的双眼布满血丝,我已经在房顶上坐了一夜,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之前发生过的事。

    就在昨天傍晚,我亲眼看见我的父亲重伤不治死在我眼前,在他的尸体盖上白布推出急救室的那一刻,好像有一根棍子给我脑袋狠狠地来了一下,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那一瞬间我感觉手脚无力,身体好像失重了一样,我迈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向他,过往地一切迅速在我的脑中闪过。

    这个时候我感觉周围的世界安静下来了,奶奶痛哭的声音渐渐在我的耳边消失,我的父亲,死了?我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会感觉好难受?明明总是不待见他,明明总是反感他的说教,明明总是和他顶嘴,明明想过哪天要是再也不用见到他了该多好,可为什么此刻我的心像是被刺穿了一般?我明明很讨厌他,为什么会这么痛苦呢?

    “爸!”我撕心裂肺地喊出了这个字。

    医院里,赶来的大姑接走了奶奶,我独自一人坐在急救室外发呆,这时游警官走到我的身前对我说:“下午在长途车站外有一名男子与一名过路女子发生争执,后经确认该男子为安宁县凶杀案中的在逃嫌疑人陈某,争执过程中陈某一怒之下直接拿出折叠刀划伤该女子,而此时你的父亲正好走出车站遇见了这一幕,急忙上前阻拦,却不幸被陈某桶伤腹部,送到医院时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对于这件事我们很遗憾,目前警方已经封锁了枫林周边的交通要道,严密排查进出车辆和人员,派出的警务人员也正在抓紧搜查嫌犯,一有新消息我会马上电话告知你。”

    “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但还是希望你振作一点,两位老人刚失去儿子,你的叔叔和哥哥又还没赶回来,现在正是他们需要你的时候。”游警官说完这句话后便离开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医院坐了多久,最后医生实在看不下去劝我回家,我这才浑浑噩噩地回去了,到家的时候爷爷奶奶都还没有睡,我隐隐能听见房子里面的哭声,一生倔强从没有流过眼泪的爷爷也哭了,我没有进去,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进去劝他们不要太伤心又或者和他们一起哭?

    之后我走到房顶坐下,脑海里不断回忆着过往与父亲相处地记忆,一坐就是一晚上。

    天空渐渐拂晓,我终于离开了房顶,回到房间在抽屉里找出了父亲清明过后离家前留给我的那封信。

    铃儿,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家了,我其实很想和你面对面好好谈谈,但是昨晚你已经睡了,我不想打扰你,于是便连夜写了这封信。

    自你初中之后我们父子俩的关系就渐渐变得很僵,见面说不了几句就会吵起来,我其实有些庆幸昨晚你睡得早,不然的面对面和你谈的话多半还是会吵起来,最后不欢而散。你过去一直反感我的说教,认为我总是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你身上,认为我只是将你当做你哥哥的替代品。

    确实,我过去的确有计划过你未来的事,在这里我向你道歉,对不起!但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过你哥哥的替代品,诚然在经过你哥哥的事情后我对你的重视与期望多了很多,给你造成了压力我很抱歉,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一个独一无二,值得我骄傲的孩子,我对于你的爱一点都不比对你哥哥的少。

    我经常对你说教,因为我在你哥哥的身上做错过一次了,所以我不希望在你身上又错一次,我也是第一次做父亲,遇到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我以为将你爷爷对我的经验一样用在你们兄弟俩身上就好了,可是我想错了,时代已经不一样了,你的哥哥现在已经渐入正轨,我很高兴能和他和好如初。现在我唯一的忧虑就只有你,很快你就要高三了,我不知道你对于未来的想法,如果你需要我的意见,我会很高兴也很乐意地和你述说,如果你不需要的话我也不会再强行干预你的,现在我只希望你能够走出一个属于你自己的美好人生,希望你不要辜负自己的青春。

    好了,就说到这吧,多了你又要烦了,在家照顾好爷爷奶奶。

    阅读完,我的眼泪一滴滴从脸颊上滑落,滴湿了信件。

    “你现在很悲伤。”突然我的耳边响起熟悉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暂时将我从悲伤中拉了出来,我警惕环视了一圈,又去客厅看了看,并没有其他人。

    “你难道已经忘了我吗?也难怪,毕竟你已经很久没来找过我了。”那个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

    这一次我知道声音来自于哪儿了,我走到房间里的镜子前,镜子里的我露出邪魅的笑容看着我。

    “你不是离开了吗?”我对镜子里的我问道。

    “我说过,我就是你,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就会出现。”镜子里的我说。

    “那你现在出现是因为什么?”我问道。

    “不是很明显吗?父亲被人杀害了,然后就跟个娘们儿似的在这里哭哭啼啼,宇文铃可不会这样。”镜子里的我说。

    “我还能怎么办?警察已经在搜查了,这一次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对镜子里的我吼道。

    “宇文铃什么时候堕落到要去依靠条子了?你现在要做的事是去找出那个杀害你父亲的混蛋,然后亲手干掉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这里空耗时间。”镜子里的我厉声说道。

    “我做不到,我现在连那人在哪里都不知道,论办案能力我还比得过那一堆警察吗?他们都还没进展,我能怎样?”

    “你做得到,只要像以前一样就好,你可能是太累了,休息一会儿,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吧。”

    天空渐渐拂晓,虽然因为下雨的关系天还是很黑,但起码能看见东西了,我用凉水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这个时候静儿的电话打了过来,不过我没有接,一整晚都有人不断地给我打电话,我都没理。

    “以后再和他们道歉吧,现在没空分心去理他们。”

    我把手机电话卡停了,只留了一份下载好的地图,骑上自行车去了以前埋枪的那片竹林,刨出那个箱子,这些日子来杨帆经常大半夜拿枪往山里跑,好几把枪都已经被他打光了子弹,好在M1911还剩两颗子弹和勃朗宁他也没碰,我拿上这两把枪把箱子埋了回去。

    县城的长途车站离枫林镇不远,我骑自行车一会儿就到了,现在车站外现在还有警察,我靠在路边,拿出手机翻查看地图,以车站为中心,北边是山区,东边和南边是县城,西边是是各种工厂,东边和南边不可能,那是找死,西边每天都有上下班的工人,也不太可能,县城周边的道路都让警察封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往山里跑然后借机溜到高速上去,早间新闻上也确实说有目击者看见他往山区跑了。

    不不,等等等等,这种事都是废话了,根本一点用都没有,警察也知道啊,现在要分析的是为什么还没有被抓住,杀人的那个混蛋也是人,山路难行,加上那一大片警察和警犬在后面追,跑不出多远早该被抓住了,游胜(游警官)说一有新消息就会打电话告知我,可打给我的那一大串未接电话里没有他的,那就是还没有新进展了。

    要么他已经跑出去了,我算算枫林县山区的面积,果断排除,除非他会飞;要么就是警察真的很废物,他还在山里面没被找到,也不对,怀疑什么也不用怀疑警察找人的能力,总觉得哪里不对,是我漏掉了什么吗?

    思考,不要让自己的大脑停下来,留意任何可以留意的细节,现在假设回到最开始,我就是那个混蛋,杀了人,很慌,撒丫子就跑,慌不择路就进了山里,或者说逃跑的第一意识就是要往没人的山里跑。

    等等!谁说逃跑就一定要往没人的地方跑,以前我和别人打完群架躲警察都是跑到菜市场,找个摊位买两根黄瓜,然后大摇大摆地当着警察的面就回家了,只要别一副慌张心虚的样子,这么多人,根本没人会在在乎你个小屁孩儿,足够淡定就好。

    再等一下,说到淡定,这混蛋不是第一次杀人了吧,他之前还在安宁县杀了别人一家五口,之后一路跑到枫林县的,那凭什么断定他杀完人就会心慌呢?如果不心慌的话,脑子足够清醒就会去思考杀完人之后的事,逃跑的时候也会思考,我们能想到的事他大概率也想得到,脑子精一点的说不定还会算计警察,他很清楚会有人看见他,自己的行踪很容易暴露,这片大山后面又不是东南亚,早晚得被抓住,可他还是跑了进去,或者说让别人认为自己跑了进去。

    我随即又翻出地图来看,从车站出去,要我肯定是先躲开监控,所以要第一步一定是往山里跑,进了山,别人肯定报警了,也有路人看见自己,警察肯定很快就找来了,可现在没监控了,于是他没有再往里跑了,而是整了整衣服,像个没事人一样淡定地走了,但是不能原路返回,也不能乱闯出去,会被人记住,所以只能顺着另一条山路走。

    没记错的话昨天晚上大概七八点开始下小雨,之后雨势慢慢变大,直到半夜一两点才渐渐停了,之后就是就是一直在飘毛毛雨,这么一来警犬的鼻子就完全没用了,再者这种山路每天都会有工人或者农民来往,根本留不下什么线索,论乡下犯罪的好处。

    另一条山路是通往生产区那边的,出了山路到了工业园区旁边,这里有一大堆的工厂,每天上下班都会有一堆的工人过往,当时正是工人下班的时间,但那又怎样?又没人认识他,网上的通缉令那就是一张废纸,大马路上走,周围都是上下班的工人,玩手机的都没几个,谁能一眼认出他是杀人犯?于是他很放松地混进了工人里,工人们也都没在意,毕竟这种乡镇小厂连工服都不用穿,都以为他是工友。

    现在问题来了,混进了工人群体里后他去哪儿了呢?到能坐车的地方有段距离,再说太冒险,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只要上了马路就有监控,往工厂里走也不行,里面也有监控,再说没有工牌也进不去,在原地待久了也会显得可疑,他会去哪儿呢?

    我顺着自己推演的想法到了工业园区外,在园区外的标识板上仔细查看园区地图,将不会被监控拍到的地方全都标了出来,第一个地方就是山路出来的一条路,出来正好是工厂的东门,工厂停车位不够,很多工人把摩托车停在这里,大门左边就是监控死角,那家伙估计就是在这里混进了工人里面。

    往前走是马路,往后回山里,往左是工厂,往右是另一个工厂,根本没地方可走了,我找个地方靠着身子思索着,难不成是我的方向错了?突然我发现我靠着的这面墙上有许多脚印,听老吴说过,有些时候厂里今天的指标完成了会提前下班,但是只是让你提前休息而已,打完卡后还是得等着,到了规定的下班时间才能回家,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反正已经下班打卡了,有些工人会直接翻墙溜掉,不过被发现的话会受到严厉的处罚。

    “难道说?”我往后退了几步,往前一个冲刺爬了上去,小心跨过那些带刺的铁丝网,虽然还是免不了被扎几下。

    等进来之后我发现这里是工厂厕所的后边,这里没有监控,厕所的窗户是没有铁栅栏的,那些工人借上厕所的由头从窗户爬到厕所后面,然后再从这里翻出去,甚至里面翻墙的地方还有好几块垫脚的砖头。

    “真聪明啊这些家伙。”我从厕所的窗户爬进了园区。

    这是个加工园区,专门加工各种农作物的,比如将稻谷磨成面粉再销售。这家伙进来后会躲到哪里呢?下班后会有保安查人的,连厕所都会查看,不可能任由他待着。

    “我记得之前看园区地图的时候有座面粉厂上画了个叉,意思是已经废弃等待拆除,一般没人会去那里,有没有可能在那儿?”

    心里打定主意,确认了一下大致方向,今天是休息日,园区里没人,除了门口几个边打瞌睡边看门的保安外没有其他人,进来之后反而方便了,一路畅通无阻,很顺利地就到了面粉厂,面粉厂这栋楼是这个园区里唯一的一栋老楼,原来是栋烂尾楼,后来建厂的时候为了省钱,装修了一下就拿来用了,年初检查质量不过关,最后还是得拆了重盖。

    “你真的要进去?”靠近面粉厂的时候,一扇窗户里映出我的样子,镜子里的对我说。

    “是你让我来的,现在却又不让进去?”我对他说道。

    “是你自己来的,我没说不然让你进去,可你准备好承受进去之后所带来的结果了吗?”

    “我要他死!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悄悄地进到大楼里面,掏出勃朗宁小心翼翼地前进,刚到楼梯口想上去看看,好巧不巧,正好就有一个人从二楼拐角走了出来,这时候空气仿佛凝固住了,他见了我拔腿脚跑,我提枪就射,但刚对着他开了两枪就卡壳了。

    “他妈的!”

    我骂了一句娘,丢掉手里的枪又掏出另一把来追了过去,追到拐角先开一枪再说,可拐角已经没人了,我又接着追了过去,可这家伙贼的很,居然躲在一边的房间里算计我,在我跑过的时候突然冲出来抓住我拿枪的手往墙上一撞将我手里的枪撞掉了,之后对着我的脑门来了一拳,我懵着退了几步摔倒在地,倒地后我怕立马爬了起来想反击,可我刚站起来,这家伙捡起地上的枪对着我开了一枪,我感觉肩膀上受到了一股冲击,很快疼痛就开始向全身蔓延开来,我那一瞬间愣住了,这家伙开了一枪后发现没子弹了,扔掉枪大叫着朝我冲了过来,抱住我一撞,把我从二楼扔了下去,这过程中碰到了拉杆,高处谷仓里堆积的面粉倾泻下来,一下子整个空间中都是飘洒的面粉。

    “啊,妈的,好他娘的疼啊。”从二楼摔下来的时候这是我脑子里唯一的想法。

    摔在地上后一股窒息感充斥着我的呼吸道,我挣扎着动了几下想要站起来,而家伙见我还在动,于是又来了一记补刀,将一边的货架推了下来。

    “啊!!!”整个货架连带着放在上面的十几袋面粉砸在了我的下半身上,我清楚地感受到了骨折的感觉。

    那一瞬间除了充斥全身的疼痛感之外,我的大脑还保持着一点清醒,看见弥漫在空间中的面粉后来了想法,忍着疼连忙掏出默风送我的那个打火机来。

    “真不甘心,居然被这种人阴了,喂!!!”我大喊了一声。

    那个混蛋在将货架推下来后连忙下楼想跑,被我喊的那一声惊了一跳,看见我还没死之后露出一个凶狠的眼神,从裤兜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朝我走过来,看样子是准备彻底了结我。

    “打火机很漂亮,可惜我不抽烟。”

    我看着手上这个印着蔷薇纹路的蓝色打火机,笑着说道,手上擦地一下,一根火苗出现,随后一股热浪袭来铺在了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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