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光脚的孩子

    那个月，李洁一边找房子，一边在公司加班轮轴转，公司要举办一个新闻发布会，李洁是整个会议的总策划，那一次李洁遇到了很多同行的优秀记者，特别是有个姐姐叫微晴的，比李洁大两岁，长得高挑纤细白净漂亮，因为工作的关系，有段时间会开着她的福特车来公司接李洁去京西宾馆。有时候忙的太晚了也会送李洁到住处的西四胡同。每次坐车回住处，李洁只允许那个微晴姐送到地安门旁边，然后自己走着回到住处。她当然不愿意让微晴知道自己住在怎样的一个到处是老鼠蟑螂的板房宿舍里，而且还被房东嫌弃。有一次，微晴问李洁：怎么住在皇城根儿下啊。这里的老宅子都是古董。李洁谎称是一家老亲戚的房子，亲戚是正三旗的遗老，房子很简陋，不好意思请朋友来串门。她看到微晴一脸的羡慕，这个生在BJ长在BJ的大姑娘，哪里知道每天和自己一起出入京西宾馆的山东妹子，每天数着柴米油盐蜷缩在这个地方的难处啊。

    过完年，天气也越来越热了，白天板房热的像蒸笼一样，根本进不去人，所以，李洁最害怕过周末，每到周五，他就到处打听公司有没有哪个部门可以加班的，她就陪着加班，顺便蹭蹭空调和工作餐。李洁的公司在HD区三环边上最高的那座写字楼上，那座写字楼上有好多个央企，出入的都是白领，李洁在大厅里经常看到一些个年轻的女老板开车经过。她很自卑，想想自己的处境，如果来BJ没有一点作为，真实对不起自己委曲求全受过的罪啊。尽管公司距离住处只有半个多小时的车程，但是李洁每次回来都很晚，下午5点是下班高峰期，李洁住的那个贫民窟在这个时间最喧闹拥挤，下班回来的人都带着一身的暑气，男的光着膀子，女人穿着大背心在洗澡堂旁边排队等着冲凉。有些人等不及了就到洗衣房接了凉水冲澡。一时间整个楼层到处都是白花花的膀子和一股子烫熟的人肉味。洗澡房里面只有三四个水龙头，还有一两个流水不利落的，进去洗的人就像蹲坑一样慢，在外面的人不停的敲门谩骂，然后换来的就是一阵阵的吵架声和踢门声。盆子叮叮咣咣的被扔到地上，在楼梯口喊一声，整个板房的人都听的清清楚楚，那些工棚的简易材料是不隔音的，这些嘈杂的声音每天要闹到12点之后才肯停歇。李洁每天算准了十点左右人数会减少，每次悄悄地回来到洗衣房接点冷水就着一点热水，用毛巾擦擦身就上床睡了。几个月过去了，李洁看各个宿舍的人喜欢相互串门子聊天，而她，没有多认识一个人，李洁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也没必要在这里留下什么念想。有时候她会感觉自己和房檐下的那些个老鼠蟑螂没有什么区别，大家相安无事的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共生就好了。

    2006年，李洁的工资就拿到了3000元，加上每月的奖金，有时候也会拿到一两千或者两三千的奖金。这对于一个刚刚那毕业一年的女孩子来讲，并不算少了。对于这一点李洁很满意，这也是她坚持生活在BJ的原因，每个月看见存款又多了一点点，几万块的存款对于李洁来讲已经是巨款了，我从来没有给莉莉说过奖金的事情，只有一次莉莉问她每个月多少钱的工资，李洁说3000元。莉莉羡慕又嫉妒，李洁觉得太张扬了不好。所以奖金的事情她只字不提。也许是李洁从小的特殊的家庭环境，造成了她太过于敏感，过于在乎别人看法的性格。她自己本来是很喜欢用一些稍微贵一点但是品质很好的牌子的洗护用品，但是在这里，说不清的原因，李洁只会大超市里卖最便宜的那些品牌。如果日用品用的太好了，被莉莉看到了，莉莉会怀疑自己揣着钱装小气。而且住在这样的地方，有一次李洁从公司带回来一瓶公司发的礼物，一盒包装非常精致的护肤品。被隔壁的来串门的一个女孩看到了，也是李洁老乡，那女孩几乎是用尖叫的口吻说：你既然能用的到这么奢侈的东西，为什么还要住在这样破烂的地方呢？李洁顿时觉得有根刺扎在了喉咙里，李洁住在这里的事情，是万万不能让家乡的任何一个人知道的，她自己本来就是村里位数不多的大学生，大家都以为她在BJ发达了，即便是如今这样龌龊的日子，一个人可以扛过生活的苦，但是扛不住家乡人给的压力。

    也许日子是苦的，但是未来是甜的，李洁经常这么想，从毕业来到BJ，虽然为了省钱住在非常破旧的地方，但是李洁从小苦惯了，也还能忍受，更重要是的住处距离公司不远能省好些时间。每个月公司按时发工资，虽然在公司里，很多老员工很是排挤她这个乡下妹子，文凭不高，家庭条件不好，人又比较抠门。但是，李洁还算是努力，每个月除了公司还能拿到一点点奖金，每次拿到奖金他都大吃一顿，那家的小菜太好吃了，每次吃早餐，李洁都不舍得点。他给自己规定早餐不能高于3块钱，但是在发工资的这一天，她就会犒劳一下自己，想吃什么买什么，想吃多少买多少。其实，李洁选择这里，主要是实惠，是她即便是连吃带拿，也超过不40块钱。而且，她觉得是第一个接纳他的地方，东西不贵，口味也很像家乡风格。在这里她的内心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踏实。李洁是个女孩子家，本来吃的也不多，有时候索性三顿饭都在那里吃，每次当他坐在店里的桌子边的时候，她都会可以放慢吃东西的节奏，她喜欢这里的烟火气，常常会看到一家老小一起来吃包子油条。那就是李洁想要的幸福感。能住在BJ的某一个小区，能一家人早上一起吃上一顿庆。而这一切对于当时的李洁来讲都是奢望，那时候在李洁的心中基本上就相当于肯德基麦当劳了。

    李洁常常觉得花钱是有罪的，因为还有很多等着用钱的事情都等着她去解决。每天查查存款的余额是她觉得最幸福的时刻。反正这些钱可能将来都不属于她，那就让自己在和这些钱相处的日子里，好好的存着吧，李洁想给家里减轻负担，也许自己在BJ少吃点饭，少买点衣服，少出去玩一次，就能给家里多攒点，让老家的房子早点动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