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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不计后果

    今天黎明,人渣们告别的最后一抹阴沉与寒风,今天是春天开始的第一天。

    过去的日子已经无法追及,而新来的前路总是那么迷茫。

    而平原上的杀戮也已经接近尾声,血腥味被不算冷的风左右吹动着,荡漾在珀斯平原上,萨兰江的冰面还没有开化,没有江水滔滔,也没有碧波荡漾。

    最后一名逃跑的轻骑兵被死瞎子一箭射死,宣告着半兽人的失败。

    乌鸦半跪在地上,一只手像前方探着,像是在抚摸满地的尸体和疮痍的平原,他喃喃的道:“尘归尘,土归土。往生天堂,不着尘世之苦。”

    没有清点伤亡不代表没有伤亡,事实是人渣们对清点伤亡已经有点神经质了,今天乌鸦没下令,大家也不愿意去数那些闭了眼,没闭眼的死尸。

    但看着活着的人,大家都心中有数,不足千人了,刚才那种自杀式冲锋换来了战损比一比二已经是赚大了,可没人高兴,又哭不出来,于是气氛便很凝重。

    大家看着乌鸦似乎是教会的神职人员一般,为那些亡魂引路。他跪了很久,久到人渣们知道人应该站着而不是该跪着。

    “起来吧,干啥玩意?”棺材板想用轻浮的语气让乌鸦站起来。

    但乌鸦还是单膝跪着,他喃喃的回道:“我多跪一会,世界上是不是就能少死几个?如果世间苦痛是恒量的,那么一个人多受一些,另一些人是不是就能少受点?”

    诺曼摇头道:“很遗憾,不是。起来吧,骑兵有可能还回来,我们得重整部队,继续伏击。”

    “伏什么击?我们几乎是挑着大旗告诉半兽人这有一支部队,他们不傻,他们在寻找能突破的防线,很遗憾,我们的防线足够疯狂,像是能吞噬人的怪物,他们尿啦。”

    乌鸦说完便扶着诺曼站起来,但可能是因为跪的太久了,他的腿用不上力气,摇晃之间差点摔倒。

    诺曼第一次觉得乌鸦如此虚弱,在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身上不该看到的虚弱。

    “还行不?”老鼠凑了上来,他处理完伤兵就焦急的凑过来看看乌鸦。

    乌鸦忽然一咧嘴,一个三十几岁的中年人不该这么虚弱,但也不能这么猥琐。他笑的很难看,对老鼠说:“好样的,有你在,我们少了很多没必要的牺牲。”

    “我不算,你们才是好样的。”老鼠的手都是干枯的血,被冬天的风吹过,诺曼借着昏暗的光看到上面全是冻疮,裂开干枯的口子。那是经常处理伤口,被鲜血浸湿,而后被冷风吹过留下的伤痕。

    远处还有个伤员在担架上喘着粗气,那是老鼠也无能为力的家伙。肚子被破开了还算好办,但胃以及肝脏还有肠子都被半兽人用长矛绞断了,他不可能撑这么久的,没人救的了他,老鼠也不行。

    乌鸦眯着眼看着那具逐渐失去生命力的士兵正在死去,他上前握住他的手,士兵正在抽搐着身体,呼吸也越来越苦难,血早就不流了,因为已经没的可流了。

    乌鸦贴近了问他:“你叫什么?”

    “埃……尔……他们……都……叫我蠢驴……”

    乌鸦贴着他的耳朵轻轻说了一句话,似乎在安抚那士兵死亡来临前的恐惧。

    诺曼想,自己死的时候如果也能这么对待,那么也就可以安心闭眼了。

    “我……好……冷……”埃尔呼吸的更急促了,身体在剧烈的抖动。

    “毯子!毯子!毯子!”乌鸦冲着人渣们大叫。

    这群家伙连忙冲进林地里拿来了毯子,盖在了这个名叫埃尔的士兵身上,老人渣们都不认识他,大概是上次补充兵员送进来的。

    “谢谢。”埃尔忽然不抖动了,但大家都知道他这是回光返照,果然在说完后,他脑袋一歪就没了动静。

    人渣们盲目地认为自己已经习惯了死亡,但看着一个人逐渐死去,还是难以接受。

    诺曼坐在地上看着逐渐放亮的天空道:“今天,枯草告别荒野,冬日斜阳一去不返,雪花融化的声音唤醒了蛰伏在泥土中冬眠的青蛙,今天是春天。”

    “酸文烂词。”贱骨头紧绷着脸,对诺曼道。

    “掉,掉一地鸡皮疙瘩!”棺材板想用骂人来缓解尴尬。

    死瞎子没表态,他只弄他的弓箭,准备在下一次战斗中有足够的箭矢。

    呆子捂着脸,他可能哭了,但他强撑着不让人看出来,他捂着脸骂道:“闭嘴!”这是他第一次顶撞诺曼。

    苍蝇和蚂蟥现在很孤独,但他们为了不让孤独继续下去,他们纠集了一些人形成了新的小团体,然后拉着死尸堆在一起,准备在撤离这里的时候一把火烧掉。

    诺曼把直刀上的血用战袍擦干净,学着乌鸦的语气道:“死的都已经死了,这不还活着这么多贱人?”

    乌鸦喑哑着嗓子道:“别学我。”

    “谁学你了?”诺曼起身帮人渣们一起收拾尸体,“你有花名册吗?死的都是什么人你可得记住了!抚恤金一点都不能少,我不能让他们白死了!”

    “心里有数,做你的事。”乌鸦眯着眼看这个世界,他眼中的一切是什么模样呢?

    清晨到正午,尸体才简单堆在了一起,半兽人的轻骑兵又来了,他们也是强弩之末,这次人数更少,最多一百人,可人渣子的人数也不多了。

    枯草告别荒野,今天珀斯平原将整日不歇。

    “堵住他们!看见我们身后的尸体堆了吗?你想让他们白死吗?堵住!堵住!”

    乌鸦在用最恶心的激将法,可人渣们哪用的上激将法,不用激便冲了上去,还是一往无前不顾后果的冲锋,说实话,今天人渣营不像往日的作风,也不像乌鸦的作风。但今天谁也束手无策,必须拦住半兽人,并且不择手段,不计伤亡。

    “啊啦啦啦啦啦啦!”诺曼嘶吼着冲进去,在正午金色阳光下爆发出血一般的赤红。

    困兽要撞开铁笼,结果一定是铁笼坏了,困兽伤了。

    可谁不是困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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