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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十功名尘与土(二)

    洛阳皇宫殿内。

    听完王朗汇报后,曹丕道:“王爱卿这样引导,于禁没有想到一死?”王朗道:“回陛下,于禁如今万念俱恢,见了陛下之后,必会求死。”曹丕笑笑:“那我和王爱卿打个赌,于禁必不会就死。”王朗正色道:“陛下,君待臣以礼,以臣下生死而行君臣之赌,臣窃以为不可。于文则凡跟先帝三十余年,未尝降节以事他人,忘陛下三思。”曹丕笑道:“景兴,刚才所言,乃戏耳。明日召见东吴使臣后,再见于禁。你先下去吧。”王朗告退,他走到四顾无人处,自思道:“难道文则被水淹七军,真是大将军曹子孝(曹仁)举措失当造成?”王朗又细思曹丕和他打赌之言,想到深处,背上不由生起一股凉意:“原来陛下早有杀禁之心,只是引而不发!”

    曹丕与群臣商议之后,不顾侍中刘晔反对,决定接受孙权降魏。并于明日朝见。

    如三国演义所言,黄初二年八月十九日早朝,贾诩出班奏曰:“东吴遣中大夫赵咨上表。”曹丕笑曰:“此欲退蜀兵故也。”即令召入。咨拜伏于丹墀。丕览表毕,遂问咨曰:“吴侯乃何如主也:”咨曰:“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也。”丕笑曰:“卿褒奖毋乃太甚?”咨曰:“臣非过誉也。吴侯纳鲁肃于凡品,是其聪也;拔吕蒙于行阵,是其明也;获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荆州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据三江虎视天下,是其雄也;屈身于陛下,是其略也:以此论之,岂不为聪明、仁智、雄略之主乎?”丕又问曰:“吴主颇知学乎?”咨曰:“吴主浮江万艘,带甲百万,任贤使能,志存经略;少有余闲,博览书传,历观史籍,采其大旨,不效书生寻章摘句而已。”丕曰:“朕欲伐吴,可乎?”咨曰:“大国有征伐之兵,小国有御备之策。”丕曰:“吴畏魏乎?”咨曰:“带甲百万,江汉为池,何畏之有?”丕曰:“东吴如大夫者几人?”咨曰:“聪明特达者八九十人;如臣之辈,车载斗量,不可胜数。”丕叹曰:“使于四方,不辱君命,卿可以当之矣。”于是即降诏,命太常卿邢贞赍册封孙权为吴王,加九锡。赵咨谢恩出城。

    于禁和七军护军浩周、军司马东里衮等人站在太极殿外,望着殿瓦上的太阳,内心惴惴不安。自早朝上殿前,各服色的文武百官进殿之时,除了王朗、贾诩、司马懿等一班曹操时的老臣和他打了招呼外,其他人没有理他。低首不语的于禁,听到了百官们的窃窃私语。有嘲笑,有轻视,有打趣,更多的是鄙夷。于禁在大庭广众之下,紧紧抵下了头。及至东吴使者赵咨出来,和于禁打了一下召呼,于禁才发现双脚都麻了。他整了整衣冠,忽听得内里大喊:宣益寿亭候于禁进殿。

    在引礼官带领下,须发皆白的于禁等人迈进了太极殿东堂。文武百官两侧侍立,于禁站到殿中,长跪于地:“罪臣于禁,参见陛下。”,拜一下,叩三个头,走几步,拜一下,叩三个头,再走几步,拜一下,叩三个头。

    站于两旁的百官,见到于禁须发皆白,不顾老迈行此大礼,内心不由生出同情心来。然而,不少官员知道于禁降而庞德战死,又想起曹操“吾知禁三十年,何意临危处难,反不如庞德邪!”的评语,厌恶之感油然而生,于是拂袖将头偏在一旁,不再理睬。

    高坐于宝座上的曹丕对于禁如此跪法还算满意。见于禁九叩已毕,道:“爱卿平身。”

    于禁伏于地上,道:“罪臣兵败被擒,有辱陛下圣明,愿陛下降罪。”曹丕笑道:“昔日荀林父败绩于邲,孟明视丧师於殽,一样东山再起,胜败兵家常事,于爱卿要重新振作,以功绩洗刷耻辱。”于禁听闻,流泪满面:“臣身为降虏,又不能死,一至东吴,时时思念归国,东吴虞仲翔曾说:‘不如斩之以令三军,示为人臣有二心者’”。臣早有死志,不愿死在东吴,今已得拜见陛下,心愿已了。”

    就在于禁俯首听曹丕出言之时,王朗出班道:“于文则,陛下以荀林父、孟明视故事晓喻于你,而你却求一死,将置陛下天恩于何地?”于禁尚未及答,司马懿出班道:“你系先帝老臣,素以毅重,樊城一战,为水所没,非战守之所失。何求速死。”曹丕垂泪道:“荀林父、孟明视其后晋获狄土,秦霸西戎,区区小国,犹尚若斯,而况万乘乎?樊城之败,水灾暴至,确如仲达所言非战之咎,爱卿不辞辛劳,重归故国,胜败兵家常事,足见爱卿心系家国。朕赐你无罪,并拜卿为安远将军,实心用事去吧。”

    于禁愣了,皇帝竟然为自己流泪,不由大为感动,痛哭于地:“臣敢不效犬马之劳,以报陛下天恩于万一。”曹丕道:“虞仲翔如此对待我大魏老臣,朕就在此设一虚座,看他什么时候来。”于禁道:“虞翻也是诚实君子,臣将以此自砺。”散骑常侍蒋济出班奏道:“于文则离大魏两年,陛下不如恩准其回泰山郡巨老家,父子团聚一番后,再来任职。”曹丕准奏。

    散朝后,众人走出殿外。几位年轻官员走到于禁面前道:“恭喜于将军。”于禁正欲还礼,另一人道:好一个“身为降虏,又不能死,哈哈。”众人大笑而去。王朗、贾诩、司马懿等一班人走出殿外,看着忍受羞辱却不发一言的于禁,道:“年轻少不更事,文则切莫放在心上。”于禁道:“用兵三十年,一旦威名尽丧,当得如此。诸公之恩,容禁后报。”

    见大家走远了,王朗轻声对于禁道:“文则回泰山后,可上表力辞安远将军之位,保养天年。”于禁正欲相询,王朗道:“不必多言。”头也不回地走了。

    于禁奉皇命从洛阳回家,九月初进入泰山郡地界。他一路想着皇帝接见时的情形,又想着王朗教他的言语,竟然一时想不开来。

    于禁老家泰山郡钜平县,在泰山郡西南。看到熟悉的庄园,于禁反倒近乡情更怯了。一想起在洛阳受人鄙夷的目光,于禁坐了一辆马车,不敢示人。到庄园门口停下,守门的家丁见几个随从赶了一辆马车,正想向前询问,一见于禁下车,不由大哭,顾不得失态,忙向前拜见,并喊了几个小厮迎接于禁,自己却跑进庄园,大喊: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主公回来了……

    于禁有二子,长子于圭,字德守,39岁,被曹操封为列候,生有一子于臬,今年13岁。二子于瀚,字德浩,25岁,生有一子于准,三岁。于瀚在家经营庄园。当天,正好二子一孙皆在庄内,将于禁迎进堂内,居中而坐,行了父子之礼。又叫庄内各宗族前来相见。

    于禁见儿孙在傍,宗族人等一齐见面,内心不胜唏嘘:“不想今日得归故园。”于圭近前跪下道:“阿爹回来就好。我等三个弟兄,夜夜悬望,以为会和阿爹天涯永隔,不想今日得见,让不孝子能尽孝于万一。”

    于禁看了看这些熟悉的面孔,回想中平元年(184年),黄巾乱起,自己受同乡鲍信招募,率宗族数百人参与讨伐黄巾军,30多年过去。如今这百余宗族人或战死,或老去,所剩不过十余人,皆垂垂老矣。于禁道:“我儿请起。各位不必多礼。”

    于瀚流泪道:“两年之前,阿爹镇守邺城时,哪见一丝白发,如今竟成白头翁,皆是儿等过错。”于禁道:“闻圭儿任庄主,保宗室家族衣食无忧,瀚儿经营庄园,很有成色。父心甚慰。想先祖东海曼倩公,明习政事重法令。某自引军以来,以法治众无所私,皆法先祖之德。今陛下拜吾为安远将军,当如何处之?”

    众不及言,那孙子于臬走了出来,闯入于禁怀中道:“爷爷须发皆白,又去忧心国事,孙子于心不忍。”于禁一愣,忽想起王朗要自己力辞之语,便道:“好,好。”

    用过午饭,于禁查看了庄园一应情况。泰山郡有11县,即奉高、博、梁父、钜平、山茌、嬴、莱芜、南武阳、南城、牟平阳。自黄巾之乱起,于禁少习武艺,练射弓马,族人在钜平并不是一方世家,南城羊家才是世家大族。钜平地势平坦,柴汶河和牟汶河合流在县南部合流,名为大汶河。县往北过小漕河不远,即是泰山郡治所,天下闻名的五岳之首泰山,即在泰山郡治北边。于禁以军功升迁,所得财物皆赏赐部下,所以并没有过多余钱兼买土地,虽升至左将军,在泰山郡,最多算是一个小豪强而已。钜平地势平坦,有汶河水利,土地肥沃。三国时期,这些田庄里,没有现在常见的蔬菜如土豆、红薯、辣椒、玉米、花生、南瓜之类,这些都是后世传入中国的品种。倒是张骞通西域后,胡瓜、胡桃、胡荽、胡麻、胡萝卜、石榴等物产引入了中原地区,而桃、李、杏、梨、姜、茶叶、莲是本地品种。五谷是常见的。于瀚通《九章算术》,于计算之法比较精熟,维持了田庄经济发展,做到了自给自足。宗亲、宾客和徒附、部曲共有300余人。

    用过晚饭,于禁将二子召至堂前,回想起东吴和魏国朝堂所受之辱,不由自主流下泪来。于圭问道:“朝堂之后,还有何人与家父有旧?”于禁道:“与父亲厚者,有元让(夏候惇)、文谦(乐进)如今皆已故去。文和(贾诩)唯变所适,景兴(王朗)是尔父伯乐。文远(张辽)虽亲,远在江淮,跟随子孝(曹仁)。”于圭道:“阿爹,一朝天子一朝臣,陛下虽当朝流泪,小子听闻,陛下逼鄄城侯(曹植)七兵成诗,又重用先帝所恶,阿爹属下将朱文博为高唐候,小子总觉不安。”于禁黯然道:“若家父辞去安远将军之职,乞赐回乡养老,退去六百户食邑,只食邑六百户,兴许陛下恩准了呢?”于瀚道:“照理说,我兄弟二人当为国效力,然听闻家父在朝,受尽冷眼,我二人亦绝了仕进之意,守着这些庄园,安然度日。”

    三人商议定了,于禁当夜写成文书,递往洛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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