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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欲加之罪不患词

    时间转眼到了243年,邓艾在南安太守任上站稳了脚跟,司马师在石苞等人的帮助下,在中护军中树立了威信。于臬也在江夏任上,加固城防,安陆一带,阡陌交通,鸡犬相闻。这一年,因曹芳加元服,又要立皇后,王肃由侍中任上,迁任太常,主持大典。

    五月,南阳郡境内,十一骑快马在驿道上快速奔走,从服色上看,属于中央禁军。为首那人,面目清瘦,但双目炯炯有神,正是黄门郎、冀州清河名士王经字彦纬。240年,他被曹爽征为掾属,短短三年,就升到了黄门郎。而禁军为首那人,正是校事尹模。

    天色越来越暗,远处的重山在这暗色中渐渐模糊起来。尹模对王经说道:“天色已晚,如今已到随县境内,不如到驿站歇了,明日再入江夏郡不迟。”

    王经勒了一下马缰,没有正眼看尹模,冷冷说道:“你是校事,有自主之权,该如何做,还用我示下吗?”

    尹模一怔,忙陪笑道:“这话我可担当不起,您是陛下身边的人,我等是陪您到江夏传旨的,当然得听您的示下。”

    王经道:“听我示下?要听就不是这样了。我原先说从襄阳入江夏,你们却说我和王征南(王昶)同族,所以我才改道从南阳进入江夏,没有经过新野了。你既然说听我示下,那我就不要你护送,我自已到江夏传旨去。”

    尹模陪笑道:“我们哪些拂了您的意呢,只是从襄阳入江夏,得从东吴防线边上过,我们作为护从,可不敢让您冒这么大的风险,误了传旨的大事。”

    王经不再理他,把双腿一夹,往随县驿站方向走去。

    尹模往后喊道:“给我跟上!这次传旨,要是出了半点差错,小心你们的脑袋!”另外九名禁军,连忙拍马,跟了上去。

    驿站内,王经整衣束带,用过了饭。尹模安排一名禁兵给马喂草料。见王经不语,尹模陪笑道:“我们都是从大将军府上出来的人,您如今成为陛下身边的红人,我也出任校事,虽然我是刺探官民情事的,但这也不妨碍我和你相交啊。”

    王经道:“一树之果,尚分酸甜,你我二人理念不同,就不要多说了。”

    尹模依然没有发怒,讪笑道:“这哪能呢。大将军可是说了,我们这次来传旨,表面上是要关内侯文休参加入祀太庙的大典,可我还是另有大将军差事的。我们同为大将军效力,一体为臣,何必分那么明白呢?”王经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同到江夏之后,就各行其事吧。”

    于臬正在郡府后院与当地望族交谈,于诠来报:“朝廷有天使到。”于臬即令:“开中门,鸣炮迎接天使。”

    郡署大堂,于臬与众人跪于堂下,听王经宣读圣旨,原来魏国要祭祀祖庙,要配享一批人祀于太庙祖庭,这中间就有后将军文聘名号,其入嗣子文休,要在七月到洛阳参加祭祀大典。

    宣读完毕,于臬起身,即派人去寻文休来郡中听诏。王经下了堂,和于臬相见:“久闻德揆五经通试,文武全才,马上于郎之名,如雷灌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于臬道:“彦纬清河名士,崔司空时常称赞,如今仰天子洪福,代天宣诏,得见尊颜,幸何如之。”他们二人互相吹捧,尹模见了,有些不快。于臬看在眼中,对王经道:“如今宣旨已毕,请到前厅歇息,一边用茶果,一边等待文侯。”王经逊谢,于臬道:“来呀,给我准备宴席,用过茶果后,为天使洗尘!”

    前厅坐定,于臬让王经居中,王经逊谢不肯,相让之后,于臬居中,王经和尹模分列左右,王经介绍道:“方才代天宣诏,未曾顾及,此次随我来江夏的,是校事府校事尹将军。”

    于臬听得校事二字,不由吃了一惊。向者自己在魏明帝朝中任中书侍郎时,有尚书廉昭,也曾是校事,好伺察群臣小过,三公九卿都敬畏三分。于臬走下堂来,来到尹模面前,施了一礼:“方才听诏,怠慢了将军,还望恕罪。”

    尹模起身道:“好说,好说。”一尹模道:“听闻于将军在江夏,文修武备,连东吴陆逊都不敢等闲视之,既然有这机会来传旨,我想到江夏各地去看看,于将军不会拒绝吧?”

    于臬道:“尹将军奉天子之命而来,想到江夏各地看看,是在下的福份,某将尽备礼数,满尹将军之愿。”

    不一时,文休来到,王经宣了诏书,于臬便请天使和尹模等人一同入席。行酒中,文休见逯式在场,脸现不悦。王经听闻逯式系前江夏太守,降阶来敬酒文休道:“此次天使宣诏,本是叫某等入洛阳参加入祀大典,该是何等庄严之至,不想有宵小在座。于将军,某不日即将起程,现在告辞,和天使入京。”。原来这文休向与逯式不协,见王经降阶敬酒,已自十分不快。

    于臬道:“入祀大典乃是七月,尚有一个多月时间,也不忙在这一时。这几天尹将军还将巡视江夏,到时,文侯和尹将军一同入京,岂不顺当。待陪天使完宴后再走不迟。”

    文休道:“既然天使宣诏,某亦得预,过后某亦当备薄酒,款待天使。今日酒已尽兴,即当告辞。”说完就要起身。

    逯式道:“后将军得入祀太庙,荣兴之至,某当道贺。只是某误为小人所害,中陆逊反间,失去江夏太守一职,在此,一并向文侯致谢。”原来逯式被陆逊离间,文休于中推波助澜,导致逯式被罢,今又见文休如此无礼,逯式便发作起来。

    文休道:“某方才所言宵小,就是你等。你在我父亲去世后,好大喜功,竟然结连东吴,差点葬送江夏。天幸被罢,不想近来又兴风作浪,奉为上宾,与你同饮,是某羞耻!”

    逯式大怒,即拔出配剑:“你试我剑利不利?”文休道:“你剑虽利,我剑难道不利?”也拔出剑来。

    于臬大怒:“如今天使在此,校事府尹将军亦在此,你二人如此不识体统,休怪我于臬无情!”说毕,走到二人正中,抽出流光剑,尽力一挥,众人只见得流光一闪,二人佩剑止剩得一个剑把,握在手里,剑身竟被于臬之剑齐斩断。

    于臬还剑入鞘,朗声道:“我为长安亭侯、奋威将军,驸马都尉,在天使面前,尚且不敢造次,你二人如此不知大体,实为丢江夏脸面,还不退下!”逯式、文休二人差惭满面,拾起断剑,退了下去。

    于臬道:“他二人素来不和,早在臬就任江夏之前就曾如此。如今惊了天使,还望恕罪。”

    王经道:“是某不知二人之事,先敬逯将军,举止失当,罪过罪过。”

    尹模道:“于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一剑挥去,就断了二人利剑。只是你属下不协,恐怕不太好吧。”于臬道:“以尹将军之意如何?”

    尹模道:“江夏乃我大魏用兵要地,这逯式既然有通陆逊之嫌,于将将竟然起用之,并表为南新令。文休将军乃后将军之后人,竟然以侯就第,赋闲在家,这,恐怕不太好吧。”

    于臬道:“既然尹将军有意,某即将上表言逯文二人之事,让朝廷裁断。”

    尹模道:“前将军文仲业,此次入祀太庙,这是何等荣耀。不想其后嗣,竟然在我等面前,受拔剑之辱。于将军斩断二人利剑,是非曲直,尚且不分。如何安文仲业在天之灵。”

    于臬属下徐质、于诠、李兴等人,见尹模夹七夹八,早就有气,只是于臬不动声色,俱不敢动。此情早被王经看在眼中。王经抢声道:“尹将军今天喝醉了,于将军不要见怪,来呀,扶尹将军下去休息。”

    尹模扶着二名禁兵道:“某清醒得很。方才已被败了酒兴,此时我也不想喝了,咱们走。”说完,走出府外。王经愣在当场,不知从何说起。于臬目送尹模远去,大声道:“来人,送天使至馆驿歇息。”

    王经声称偶感风感,闭门不出,谢绝文休宴请,概不见客。逯式在天使面前拔剑,亦闭门不出,在家上表自劾。尹模参加文休宴请,于臬称上昶城公务在身,未去参加。

    文休府内,尹模以言挑之:“文侯先君,威镇江夏,而于臬一改往日法度,陈兵上昶,事农安陆。这明显就是和仲业将军过不去嘛。”

    文休道:“此不干于德揆之事。某只是恨那逯式宵小,率五百人惊死吴太子孙登,整整一小人得志。”

    尹道:“听文侯所言,于臬在上昶城,陈兵利甲,装备一新,哪来这么多钱粮?”

    文休道:“他在安陆大兴水利,连年丰稔,又安抚百姓,百姓乐为之效力。而军中诸将,也为其效死,是以钱粮足备。”

    尹模道:“某听说于臬祖父,乃左将军于文则。但此次入祀太庙名单中,并无此人。我也曾问过大将军,大将军说,于文则跟随魏武帝三十年,樊城一战,竟然降于关羽,大失人望。倒是庞令明将军,在入祀名单之中。你知道这是为何?”文休也有一些醉意,道:“此朝廷大事,某何得知。”

    尹模道:“此事大有文章。你想想,我听说这份入祀名单当中,连前朝武猛校尉典韦都在这名单当中。这说明什么?说明朝廷肯定这些人的功绩,将起用这些人的后人。你作为文仲业嗣子,仅仅是一介侯爷,你得去争取。”

    文休道:“我去哪争,和谁争?”

    尹模道:“你和逯式不和,八成是乃父过世后,这江夏太守一职属你,却被他得了去,逯式被罢,却是于臬得任。只要你肯照我说的去做,这江夏太守一职,就必属于你!”

    此时文休已有九成醉意,道:“既然如此,某当如何自处?”

    尹模道:“待入京参加入祀大典后,你可去大将军府,声称于臬用人不明,起用暗通陆逊之人,其余的事,某将一力成全。你就等着江夏太守任命吧。”文休道:“若真能如此,某必忘不了你的好处。”

    过了几天,王经病好,逯式自请辞参江夏军事,将上表洛阳自劾。尹模道:“本想巡看一下江夏,不想王郎病体新愈,水土不服,还是回洛阳吧。”于是于臬又具大宴,备下厚礼,尽心款待。

    尹模回到驿馆,察看于臬所送之礼,乃是绢十匹,蜀锦一匹,珍珠十颗,各色小玩数件。尹模大喜,就以此示文休,文休即倾爱所有,赠与尹模礼物,并道:“若某得任江夏,所赠之礼,必超过于臬。”尹模道:“那就静侯佳音吧。”王经将于臬所赠礼物,尽皆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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