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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风雨欲来

    张云杰很是生气。

    自他下放到息县老家为官已经两年,他自认敬职敬业,上对得起朝廷皇恩,下对得起百姓。

    而且他自小性子活泼,不似文人般矜持,反而另有一番江湖侠气。

    这些年他和息县一众父母官打得火热,逢年过节该有的礼数也并不少。虽然是个小小的县令,但到底也是能说上话的。

    这点,他绝对比崔昊和杜子林做得要好。

    他们空有一肚子墨水,杜子林也就罢了,他本来就心不在此。可崔昊榆木脑袋一个,说话文绉绉,做事也是谨小慎微,在如狼似虎的朝堂根本就生存不下去。

    他对自己很有信心。

    然而临到要紧处,张云杰才感叹起他势单力薄。就算左右逢源,也不过是个花架子而已。

    他站在息县境内的芙蓉山上,拿着千里望叹气。

    息县乃是小城,满城老少加起来不过只有八万多人口。

    幸得土地肥沃,老百姓的生活也能过得去。

    芙蓉山,又被当地人称为黄金山。

    倒不是因为这里盛产黄金,而是芙蓉山气候宜人,山上种满了黄澄澄的枇杷。

    张云杰顺手从树上摘了一个枇杷,在袖子上擦擦就嘎嘣咬下去。

    “这么多好东西,留给那帮孙子都亏了。”

    他扭头对身后仆从交待:“你去把芙蓉山的里尹给我喊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年迈的老者就在儿子的搀扶下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有头脸的村民。

    里尹跪在地上:“县令大人叫小人有何事吩咐?”

    “咱们芙蓉山的枇杷快熟了吧?”

    “回大人,到了月底就差不多了。”

    “月底太晚,今天就摘,全部摘了。”

    老里尹大吃一惊:“大人不可,如今果子不熟,就是摘了也卖不出去呀。”

    张云杰扭头,笑得一脸狡猾:“不用你们卖,你把枇杷摘了以后给我送到县衙,一分钱都不会少你们的。”

    里尹顿时喜笑颜开,和身后几个村民一同磕头感谢:“草民多谢大人!”

    王太守看着堆在县衙门口的枇杷,不禁皱眉:“这谁让往这放的?”他随手拿起一个塞嘴里,顿时酸的呲牙咧嘴:“都她娘不熟,摘过来干什么!”

    县丞接过话,唠叨不停:“还能是谁,咱们的县令张云杰呗,而且花得还都是公费。”

    王太守气急败坏,把手里酸枇杷扔在地上:“谁给他的胆子花公费?”

    张云杰突然从门里探出脑袋,笑嘻嘻地:“这可是好东西,到时候酿成酒,高价卖给李员外,他不是新得了个儿子,不怕他不要。”

    王太守懒得再理他,抬脚就要走。张云杰慌着跟在他身后:“大人,下官上次和您说得事怎么样了?”

    王太守停下脚步,瞪着他:“你想都不要想!”

    “大人,昨日下官又去了一趟芙蓉山,山下脚印又出现了,咱们不得不防。”

    “脚印脚印,你都说了半个月了,人呢!闹鬼了不成,光有脚印没有人?”

    张云杰略一沉思:“大人英明,小的也觉得有鬼。”

    王太守一脚踹在他身上:“闹你娘的鬼!”

    “大人,您只要给我200人,下官一定把这鬼给您捉出来。”

    王太守打量了他半天:“你好大的口气,我息县统共就500将士,你开口就要200。”

    言罢便不想再和他多说,皱着眉头就想回家睡觉。

    张云杰跑到他前头,抬手拦住:“大人,200没有100也行,匈奴诡计多端,下官敢保证,他们一定已经有所行动了。”

    王太守一巴掌呼在他脑门:“你傻了不是,息县满城加起来就5万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户,还不够匈奴塞牙缝,他来这干什么!”

    “可我们地理位置特殊,若是息县失守,必将如把利刃直插宏安心脏。”

    “特你娘的殊,息县几百年就没打过仗,少在这吓唬人。”

    他不管不顾:“下官已经将此事上报给了朝廷和宏安。”

    王太守闻言嗤笑一声:“啧,你来这两年,都学会逾越了?没我的公章,你报个屁的信。”

    太守狠狠揪着张云杰的耳朵,转了两个圈。

    他疼得哇哇叫:“岳父大人轻一点,轻一点。”

    “还知道我是你岳父?天天没大没小,匈奴这件事跟咱们没关系,你要是闲得慌,就回家带孩子去!”

    “岳父大人,您给我50人就行,我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王太守被他烦了几天,愁得心慌慌:“你给我滚远点!”

    张云杰却喜笑颜开:“小婿谢谢岳父大人,最迟三天,就能有结果。”

    言闭,拔腿就跑。

    王太守气得牙痒痒。

    然而三天期限已到,他还是毫无所获。

    整个芙蓉山他几乎已经搜遍,附近村民在他的发动下也跟着指认了许多地方。

    可这些脚印的主人却好像凭空消失。

    他站在半山腰,晒出了一身热汗:“朝廷可有回信?”

    身后的侍从小春上前一步,接过话道:“还没有,但是吴将军派来的援军快到了。”

    第二天,援军果然来了。

    他和王太守一早就在城外等着,待看到为首之人时,不禁哈哈大笑。

    他快步走过去:“没想到崔兄弟你居然来了。”

    崔昊翻身下马:“云杰好久不见。”

    两人拱手客气,又相视而笑。

    待安置好援军后,他俩才到张云杰家中说话。

    “吴将军收到你的信后,便不敢耽搁,让我快马加鞭赶过来。只是没有朝廷手御,只带过来了五千人。”

    张云杰给他添上茶水:“差不多够了。”

    崔昊看他眉头紧锁,便问道:“事情真的很严重?”

    “很严重。半月前第一次出现大批脚印,粗略估计得有两千多人,后来又出现了两次,人数估计更多。”

    “可有查清来路?”

    他摇摇头:“这才是我担心的地方,突然出现这么多脚印,藏肯定是藏不住的,可找了几天,就是死活找不到。”

    “会不会藏在附近山洞或者哪里?”

    他抬头看着崔昊,长叹一声:“息县周边的荒山野林太多了,要是一一寻找,恐怕得半个多月。而且,”顿了顿他又道:“我们人手不够,不能贸然去搜。”

    “那朝廷呢,朝廷可知道?”崔昊起身,也有些着急。

    他举起茶杯一口饮下:“朝廷还没有回信。”

    两人半晌无语。

    最后还是张云杰打破沉默:“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许是我多想了呢。”

    “但愿如此。”

    然而这毕竟是两人的一厢情愿。

    //

    息县往西60里,有一荒山。

    据说当年的魏将军曾路过这里,后来就有了名字,叫南山。

    早些年这里还零零散散住了几十户百姓,大小也能凑个村子。

    只是这两年风水不好,总是碰着连绵大雨。

    郑家村的人只好举家搬迁,不知去往何处。

    呼和邪和几万大军,就藏在这里。

    蒙阴住在一户农家,房子稍显破败。

    院子里还放着两个小孩玩得木马,只是风刮日晒,看着不成样子。

    “呼和邪,我们什么时候出发?”他问道。

    呼和邪正在院里打拳,他的招式粗苯,打起来总是没有大周人的好看。就这套三脚猫的拳法,还是他偷学周松的。

    “回禀左贤王,咱们明天晚上就能出发。”

    蒙阴脸上终于有所笑容:“我以为你还要继续拖下去。”

    虽然在战场上他一向信任呼和邪,可几万人整日蹲在深山老林,连吃饭都是个问题。

    呼和邪又不许生火,好在他们吃惯生食,河里的鱼虾,山上的野鸡野兔也能尚且饱腹。

    “贤王大人,从此地到息县,走路需要四五天。山路崎岖,拉着马,最快也要两天。”呼和邪擦擦身上的汗:“我们明个天一黑就出发,估计到了息县就是后天夜里。”

    蒙阴自去年一举砍下魏南人头后,便被封为溱河家主,可汗斯图瓦烈为了拉拢他,还给了个左贤王的称号。

    他朝呼和邪点点头:“吩咐下去,所有人好好修整,后天必须到达息县!”

    景龙三十年,4月27。

    息县。

    谁也没有想到,危机居然真的如期而至。

    王太守率先得到消息,到底是自己女婿,他好歹还是给了张云杰几分面子。

    多派了几十个探子埋伏在息县周边。

    夜里他正在泡脚,管家就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大人不好了!”

    他吓了一跳,拿起手里的擦脚布就扔到管家脸上:“大半夜喊什么,吓人八叉的。”

    “大人,”管家跺跺脚,“探子来了!”

    王太守闻言立刻站起:“在哪里?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他光着脚快速穿上鞋,就随着管家出门来到外间。

    地上,跪了五个探子。

    “大人,我们看到了,匈奴大军浩浩荡荡!把林子都给踏平了!”

    王太守显些晕倒。

    “看清楚了?你们确定没有看错?”

    “大人,我们看得清清楚楚,至少有五万人!”

    “大人,我们息县完了!”

    说罢,几个探子抱作一团,吓得哭了出来。

    王太守啪啪打了自己两巴掌,好不容易清醒,就揪着管家的衣领:“快!快去通知夫人还有少爷,让他们收拾贵重物品,马上出城!”

    管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拔腿就要跑。

    王太守慌着喊住他:“还有四月!你派人去通知张云杰,让他带上四月和孩子,跟我一块走!”

    说罢,面上不知何时竟流了一脸泪。

    他复又对地上的探子道:“傻跪着干什么,快逃啊!”

    “大人,百姓怎么办?”

    “匈奴要的是息县,他们不会对百姓做什么的。”王太守安慰着他们,也安慰自己。

    到了后半夜,陆陆续续的父母官都知晓了此事。

    他们不敢声张,趁着夜色带上财宝家眷,无声无息地从息县消失。

    王太守站在城门等了许久,才见到女儿四月拉着两个毛孩子哭哭啼啼的走过来,身后只跟着个提包袱的老妇。

    “张云杰呢!他死到哪里去了!”

    四月哭红了眼睛:“他说他不走,要留下来陪百姓。”

    “糊涂!他留下来是送死!”王太守急的不行,抬脚就想亲自去找他。

    “爹,不能再等了,再等咱们一家人谁都跑不了。”长子抱着刚满月的小孙子,站在一旁催促。

    他扭头去看,只见一马车的老弱妇幼,皆是面色戚戚。

    王太守长叹一声,夹起四月的两个孩子就放进了马车。

    一家人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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