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李素的“环球”大冒险（上）
“在哪信哪。郎君这句说的好。”凭这句话，李素开始觉得眼前这位郎君应该不会很绝。
能说出如此语言之人，不会是个酒囊饭袋不学无术之辈。可惜这个话题，不是很适合深入探讨畅聊。
然后李素决定主动出击，问道：“不知郎君今日请所为何事？”
虽然吧，突然问话有点唐突，一旁的李端都愣了一下，自家叔父这是脑壳子瓦特了，说话那么冲的吗？但李素就是决定赌一手，就赌徐景通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哈哈哈哈，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李素这一手赌对了，徐景通完全没有感受到李素的小心思，“就主要还是关于海贸那些事情。不着急，等会边吃边说。”
还没等到徐景通吩咐阿市按照上次的规矩去点菜，就听见店小二开门上菜了。
嗯，在请客吃饭这方面，李素也是专业的。
茶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开始带着节奏的李端和周珏自觉地停住了话头，在徐景通停筷举杯喝茶之后，剩下的三人也很自然地停下了筷子。
徐景通多少有那么一丝丝不习惯，毕竟习惯了那个人人平等的年代，突然因万恶的封建主义而导致以自己为中心了，在不习惯的同时多多多多带着几分暗爽。
徐景通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自己矫情的时候，也就清了清嗓，对着李素问道：“今日贸然请素公前来，主要还是想要了解一下我吴国海贸情况。”
李素很想吐槽一句，上来就问吴国海贸情况，命题那么大，你问我一介小商人算怎么回事，你应该直接去问你爹啊！
好在徐景通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问法有点憨批，于是就改问道：“哈哈哈哈，唐突了，其实就想知道素公的这三年航海历程，想来这是一段难以忘怀的历程。”
说起这三年的历程，李素那可有太多能说的了，毕竟一把老骨头都差点搭在这趟行程上。但经历过后，就豁达了。
李素笑道：“这趟航程确实令小老儿难以忘怀，好几次差点要了小老儿的命。”
“素公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平安归来，当浮一大白。景通还年纪稍小，以茶代酒，敬素公一杯。”
“哈哈哈哈，不敢不敢。”李素哈哈哈大笑，喝下杯中茶，开始给徐景通详细地讲述起了这一路的事情。
一场中世纪的苦难航行在徐景通眼前徐徐展开。
李氏自玄宗之后开枝散叶，重点在扬州发展，后武宗时期会昌灭佛时期也严禁三夷教：景教（基督教聂斯脱里派）、祆教（琐罗亚斯德教/拜火教）和摩尼教。
由于和摩尼教以及祆教多多少少都有些联系，李氏不得已再次分家，一大部分族人远走泉州，一小部分族人继续留在扬州，这部分人也就是现在的江都李氏。
后因唐末战乱，两边都失去了联系，直到十几年前才与那边的族人重新联系上。这十余年，这两支李氏在广州、福州、泉州、温州、明州和江都之间倒腾特产，也是积累起了所谓的“薄财。
但是这两支李氏的当家人也发现了，从广州到江都这条成熟的航线有点过于拥挤了，竞争压力也越来越大。但是通往高丽、日本的航线掌握在山东豪族手中，而通往南洋的航线则掌握在广州、泉州的蕃商手中。
这两拨人，没一个好相与的。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三年前，有一支来自阿拉伯，哦，就是大食的商队到了兴王府（广州）。
但这支商队可不是来自于巴格达的阿巴斯王朝，而是来自于撒马尔罕的萨曼王朝的人。
不是大食人，是波斯人哒！
南汉的当权者并未对这些有何特殊看法，只是依照常例把他们当作蕃商处理。
可是操着一口波斯语的萨曼王朝的商队，在一群说着阿拉伯语的蕃商里就点异类了。
但这一点立刻吸引到了当时在广州的李氏族人，一边向着泉州的李氏主脉汇报，一边和这波蕃商接上了头。
等到李氏主脉的人到了广州，两边一交流，这可真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虽然一边说着华夏化的波斯语，一边说着阿拉伯化的波斯语，但双方还是做到了沟通无障碍。
李氏族人得知波斯人在故土又建立起了一个新的王朝，心绪立刻激动起来了。
然后又得知商队的带队人是王室远亲，而且萨曼王朝的建立者是帕提亚帝国（安息帝国）的米伦家族的后裔时，李氏族人激动的心溢于言表。
萨珊波斯脱胎于安息帝国，米伦家族也是跟着阿尔达希尔打天下的重要力量，双方家族还互为姻亲！
李氏自认传承于波斯末代王子卑路斯，这样四舍五入，我李氏和你萨曼王朝王室也是姻亲！
当时，李氏族人中就想拉着领队斩黄鸡、拜天地、歃血为盟，在关二爷的见证下结拜为异姓兄弟！想想，只是想想，想想还是可以的。
至于萨曼王室信仰了天方教这件事情，还坚持信仰摩尼教的李氏表示无所谓，毕竟来华两百余年，从孔家那边学会了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必要时期需要有灵活的道德底线。
萨曼王室改个信仰什么的，完全没问题。李氏当时还表示，如果需要，我么这边也有人能分分钟改信。当然全部改信不太可能，毕竟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分散投资很重要。
不过商队带来的这些消息只是能够慰藉一下李氏那千疮百孔的心。
而商队所带来的海图和海船却让李氏看到了成为国际贸易商的可能性，而且是当时地表最强贸易航线的贸易商！
做内贸已经做到头的李氏，一看有机会做外贸，那还不赶紧抓住机会。
来自萨曼的商队自然也是欢迎的，萨曼王朝虽然明面上还遵奉着巴格达的命令，但是私下里早就是甩都不甩巴格达了，不过初来广州，发现大部分有实力的分销商都和巴格达那边的商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萨曼商队的造船技术也不太行，所携带的货物也不是很多，万里航行的成本也更高，再被巴格达商帮痛宰一刀的话，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李氏的出现也完美地解决了萨曼商队的痛点，而且得知李氏一路能把生意做到唐时长安之时，萨曼商队的领队突然觉得李氏就是萨满家族异父异母的亲亲兄弟家族。
如果不是刚来华夏，不知道关二爷的传统，那天的广州城怕是会死不少黄鸡。
后来在李氏的斡旋之下，萨曼商队顺利出货，然后进了一大批华夏特产。
在三年前的冬天，带着部分李氏人员出海回程。李素就是这样子开始了他永世难忘的三年。
顺着东北季风，李素一行人安然无样地到了东南亚，没有什么恶劣天气，只是感受了一下多日见不着陆地的空旷孤寂之感。
然后到了占城国，就是所有穿越中古的穿越者都会侵略的一个国度，为了一年三熟的占城稻！占城无罪，怀稻其罪！
在占城国休养几日之后，更换了水和新鲜食物，再度起航，前往潮满岛。
李素在讲的时候，还将自行绘制的简易海图拿了出来，给徐景通以更加直观的感受。
潮满岛位于现在马来西亚的东海岸，在十世纪是个商人自发组织起来自行治理的中转岛屿。
潮满岛的下一站是箇罗国，也就是现在马来西亚的西海岸，一个已经信奉天方教的小国。
俗话说的好，在你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幺蛾子就要开始扑棱了。
刚从箇罗国出发的时候还是一切正常的，但是就在靠近下一个停靠点的时候，天公突然不作美起来。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天地之间一片漆黑，原本平静的海洋也开始在一只大手的操弄下变得狂暴。
不过还好，离原定的停靠点不远，海洋的狂暴也没持续太久。磕磕绊绊，最终还是到达了，婆国伽蓝州，大致是今天的安达曼-尼科巴群岛一带。
船队中船只或多或少都有点损伤，所以当时商队的头头们一致决定休整一阵子。
李素自然也是下船参观了一下风土人情。见惯了扬州瘦马、广州名妓的李素面对黑黢黢的土著，实在是下不去手。
“郎君，真的，太丑了。老夫实在是下不去手。”李素还特地强调了一下，毕竟都是男人，11岁的男人和50多的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惹得一桌四人都哈哈大笑。
当时萨曼那个首领是真的荤素不忌，船歇了十余日，他是一日都没歇啊。说道这的时候，桌上的四个男人，都露出了敬佩、敬仰又混在着一丝嫉妒的神情，毕竟连续十余日，只能说明这位萨曼王室旁支有点东西。
可惜，这位兄台在出发前，立下了一个flag，说此行到狮子国，即斯里兰卡，不过区区数日行程。
俗语又说：临行前的人们立下的不是flag而是他们的墓志铭。
果不其然，刚在航行过半的时候，天公伸出了他的大逼兜子，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这是李素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离绝望是那么近。
不是死亡，活过唐末的人那会不能淡然面对死亡。
是绝望，那种天地皆离我而去，之余孤身一人的绝望。
那场风暴整整刮了数个时辰。
入夜之后，方才平息。
整个船队十余艘大船皆四散，目及所处，仅余自己这一艘。
靠着航海士夜观星象，调整位置，最终五日后，到达了狮子国。
李素这艘船在狮子国等了半个月，也只等到了六艘船。剩下的船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这年头在海外讨生活的汉子们都完全没有矫情的想法。
草草地为逝去的同伴举行了一个仪式之后，剩余的七艘船再度出发。
这一次，那位萨曼王室旁枝再也不立flag了。
此后的航行到也顺遂，因为不是前往巴格达，所以无需横渡今天的阿拉伯海。一行人，沿着印度西海岸北上，一个半月之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提罗卢和国，即今天的伊朗阿巴丹港附近。
这地方也是萨曼王朝西南的势力极限。
距离真正进入萨曼王朝实际控制的土地还需要陆行两百余里。
踏上提罗卢和国港口之后，李素也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两百余年前，自己的祖先从这块土地上被驱逐；而今天，自己又经历万里航行，重新回到了这块土地。
一切似乎都改变了，但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不等李素在那边继续矫情，那位萨曼王室旁枝兄台，名字真的太长了，拉希德·阿布·法瓦列斯·阿卜杜·马利克·本·努赫，还是简称为拉希德吧。
拉希德就拉着李素的手说道：“我亲爱的兄弟，马上就到家了，我们马上就能到家了。”
李素听完，立刻就想封住这位拉希德的嘴！
还没吸取教训是吧，一半商船毁掉的结果还不能够让你不立flag是吧！
见李素的神情，拉希德才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认为海洋是萨曼王室不可控的地方，但是这片陆地可是萨曼王室的势力范围！作为出色完成行商任务的拉希德自然可以行事百无禁忌。
就是可怜了我们的李素老头，在接下来的一路上都是心惊胆战的。
生怕哪边出来一个剪径强人，或者是敌对王朝的军队过来把商队一通乱杀。
直到米伦家族的老巢雷伊，李素才把一半的心放回肚子里。
最后，又走了两千余里，来到了萨曼王朝的都城撒马尔罕之后，李素的这颗心才完完全全放回肚子里。
“郎君，也不是我李素胆小，着实是有些害怕了。而且那边真的不太平，也类似于我们这边的中原乱战。各个地方的人都打出狗脑子了。”李素一口气把自己的前半段行程给讲完了。
开始吨吨吨喝水。
即使是已经听过一遍的李端也是听得有点入迷，别提徐景通、周管事和阿市这三个土鳖了。
毕竟行万里路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一件非常昂贵的事情。
能说出如此语言之人，不会是个酒囊饭袋不学无术之辈。可惜这个话题，不是很适合深入探讨畅聊。
然后李素决定主动出击，问道：“不知郎君今日请所为何事？”
虽然吧，突然问话有点唐突，一旁的李端都愣了一下，自家叔父这是脑壳子瓦特了，说话那么冲的吗？但李素就是决定赌一手，就赌徐景通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哈哈哈哈，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李素这一手赌对了，徐景通完全没有感受到李素的小心思，“就主要还是关于海贸那些事情。不着急，等会边吃边说。”
还没等到徐景通吩咐阿市按照上次的规矩去点菜，就听见店小二开门上菜了。
嗯，在请客吃饭这方面，李素也是专业的。
茶过三巡，菜过五味。一开始带着节奏的李端和周珏自觉地停住了话头，在徐景通停筷举杯喝茶之后，剩下的三人也很自然地停下了筷子。
徐景通多少有那么一丝丝不习惯，毕竟习惯了那个人人平等的年代，突然因万恶的封建主义而导致以自己为中心了，在不习惯的同时多多多多带着几分暗爽。
徐景通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自己矫情的时候，也就清了清嗓，对着李素问道：“今日贸然请素公前来，主要还是想要了解一下我吴国海贸情况。”
李素很想吐槽一句，上来就问吴国海贸情况，命题那么大，你问我一介小商人算怎么回事，你应该直接去问你爹啊！
好在徐景通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问法有点憨批，于是就改问道：“哈哈哈哈，唐突了，其实就想知道素公的这三年航海历程，想来这是一段难以忘怀的历程。”
说起这三年的历程，李素那可有太多能说的了，毕竟一把老骨头都差点搭在这趟行程上。但经历过后，就豁达了。
李素笑道：“这趟航程确实令小老儿难以忘怀，好几次差点要了小老儿的命。”
“素公吉人自有天相，如今平安归来，当浮一大白。景通还年纪稍小，以茶代酒，敬素公一杯。”
“哈哈哈哈，不敢不敢。”李素哈哈哈大笑，喝下杯中茶，开始给徐景通详细地讲述起了这一路的事情。
一场中世纪的苦难航行在徐景通眼前徐徐展开。
李氏自玄宗之后开枝散叶，重点在扬州发展，后武宗时期会昌灭佛时期也严禁三夷教：景教（基督教聂斯脱里派）、祆教（琐罗亚斯德教/拜火教）和摩尼教。
由于和摩尼教以及祆教多多少少都有些联系，李氏不得已再次分家，一大部分族人远走泉州，一小部分族人继续留在扬州，这部分人也就是现在的江都李氏。
后因唐末战乱，两边都失去了联系，直到十几年前才与那边的族人重新联系上。这十余年，这两支李氏在广州、福州、泉州、温州、明州和江都之间倒腾特产，也是积累起了所谓的“薄财。
但是这两支李氏的当家人也发现了，从广州到江都这条成熟的航线有点过于拥挤了，竞争压力也越来越大。但是通往高丽、日本的航线掌握在山东豪族手中，而通往南洋的航线则掌握在广州、泉州的蕃商手中。
这两拨人，没一个好相与的。事情的转机发生在三年前，有一支来自阿拉伯，哦，就是大食的商队到了兴王府（广州）。
但这支商队可不是来自于巴格达的阿巴斯王朝，而是来自于撒马尔罕的萨曼王朝的人。
不是大食人，是波斯人哒！
南汉的当权者并未对这些有何特殊看法，只是依照常例把他们当作蕃商处理。
可是操着一口波斯语的萨曼王朝的商队，在一群说着阿拉伯语的蕃商里就点异类了。
但这一点立刻吸引到了当时在广州的李氏族人，一边向着泉州的李氏主脉汇报，一边和这波蕃商接上了头。
等到李氏主脉的人到了广州，两边一交流，这可真当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虽然一边说着华夏化的波斯语，一边说着阿拉伯化的波斯语，但双方还是做到了沟通无障碍。
李氏族人得知波斯人在故土又建立起了一个新的王朝，心绪立刻激动起来了。
然后又得知商队的带队人是王室远亲，而且萨曼王朝的建立者是帕提亚帝国（安息帝国）的米伦家族的后裔时，李氏族人激动的心溢于言表。
萨珊波斯脱胎于安息帝国，米伦家族也是跟着阿尔达希尔打天下的重要力量，双方家族还互为姻亲！
李氏自认传承于波斯末代王子卑路斯，这样四舍五入，我李氏和你萨曼王朝王室也是姻亲！
当时，李氏族人中就想拉着领队斩黄鸡、拜天地、歃血为盟，在关二爷的见证下结拜为异姓兄弟！想想，只是想想，想想还是可以的。
至于萨曼王室信仰了天方教这件事情，还坚持信仰摩尼教的李氏表示无所谓，毕竟来华两百余年，从孔家那边学会了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必要时期需要有灵活的道德底线。
萨曼王室改个信仰什么的，完全没问题。李氏当时还表示，如果需要，我么这边也有人能分分钟改信。当然全部改信不太可能，毕竟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分散投资很重要。
不过商队带来的这些消息只是能够慰藉一下李氏那千疮百孔的心。
而商队所带来的海图和海船却让李氏看到了成为国际贸易商的可能性，而且是当时地表最强贸易航线的贸易商！
做内贸已经做到头的李氏，一看有机会做外贸，那还不赶紧抓住机会。
来自萨曼的商队自然也是欢迎的，萨曼王朝虽然明面上还遵奉着巴格达的命令，但是私下里早就是甩都不甩巴格达了，不过初来广州，发现大部分有实力的分销商都和巴格达那边的商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萨曼商队的造船技术也不太行，所携带的货物也不是很多，万里航行的成本也更高，再被巴格达商帮痛宰一刀的话，那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李氏的出现也完美地解决了萨曼商队的痛点，而且得知李氏一路能把生意做到唐时长安之时，萨曼商队的领队突然觉得李氏就是萨满家族异父异母的亲亲兄弟家族。
如果不是刚来华夏，不知道关二爷的传统，那天的广州城怕是会死不少黄鸡。
后来在李氏的斡旋之下，萨曼商队顺利出货，然后进了一大批华夏特产。
在三年前的冬天，带着部分李氏人员出海回程。李素就是这样子开始了他永世难忘的三年。
顺着东北季风，李素一行人安然无样地到了东南亚，没有什么恶劣天气，只是感受了一下多日见不着陆地的空旷孤寂之感。
然后到了占城国，就是所有穿越中古的穿越者都会侵略的一个国度，为了一年三熟的占城稻！占城无罪，怀稻其罪！
在占城国休养几日之后，更换了水和新鲜食物，再度起航，前往潮满岛。
李素在讲的时候，还将自行绘制的简易海图拿了出来，给徐景通以更加直观的感受。
潮满岛位于现在马来西亚的东海岸，在十世纪是个商人自发组织起来自行治理的中转岛屿。
潮满岛的下一站是箇罗国，也就是现在马来西亚的西海岸，一个已经信奉天方教的小国。
俗话说的好，在你以为一切顺利的时候，幺蛾子就要开始扑棱了。
刚从箇罗国出发的时候还是一切正常的，但是就在靠近下一个停靠点的时候，天公突然不作美起来。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天地之间一片漆黑，原本平静的海洋也开始在一只大手的操弄下变得狂暴。
不过还好，离原定的停靠点不远，海洋的狂暴也没持续太久。磕磕绊绊，最终还是到达了，婆国伽蓝州，大致是今天的安达曼-尼科巴群岛一带。
船队中船只或多或少都有点损伤，所以当时商队的头头们一致决定休整一阵子。
李素自然也是下船参观了一下风土人情。见惯了扬州瘦马、广州名妓的李素面对黑黢黢的土著，实在是下不去手。
“郎君，真的，太丑了。老夫实在是下不去手。”李素还特地强调了一下，毕竟都是男人，11岁的男人和50多的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惹得一桌四人都哈哈大笑。
当时萨曼那个首领是真的荤素不忌，船歇了十余日，他是一日都没歇啊。说道这的时候，桌上的四个男人，都露出了敬佩、敬仰又混在着一丝嫉妒的神情，毕竟连续十余日，只能说明这位萨曼王室旁支有点东西。
可惜，这位兄台在出发前，立下了一个flag，说此行到狮子国，即斯里兰卡，不过区区数日行程。
俗语又说：临行前的人们立下的不是flag而是他们的墓志铭。
果不其然，刚在航行过半的时候，天公伸出了他的大逼兜子，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这是李素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离绝望是那么近。
不是死亡，活过唐末的人那会不能淡然面对死亡。
是绝望，那种天地皆离我而去，之余孤身一人的绝望。
那场风暴整整刮了数个时辰。
入夜之后，方才平息。
整个船队十余艘大船皆四散，目及所处，仅余自己这一艘。
靠着航海士夜观星象，调整位置，最终五日后，到达了狮子国。
李素这艘船在狮子国等了半个月，也只等到了六艘船。剩下的船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这年头在海外讨生活的汉子们都完全没有矫情的想法。
草草地为逝去的同伴举行了一个仪式之后，剩余的七艘船再度出发。
这一次，那位萨曼王室旁枝再也不立flag了。
此后的航行到也顺遂，因为不是前往巴格达，所以无需横渡今天的阿拉伯海。一行人，沿着印度西海岸北上，一个半月之后，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提罗卢和国，即今天的伊朗阿巴丹港附近。
这地方也是萨曼王朝西南的势力极限。
距离真正进入萨曼王朝实际控制的土地还需要陆行两百余里。
踏上提罗卢和国港口之后，李素也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两百余年前，自己的祖先从这块土地上被驱逐；而今天，自己又经历万里航行，重新回到了这块土地。
一切似乎都改变了，但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
不等李素在那边继续矫情，那位萨曼王室旁枝兄台，名字真的太长了，拉希德·阿布·法瓦列斯·阿卜杜·马利克·本·努赫，还是简称为拉希德吧。
拉希德就拉着李素的手说道：“我亲爱的兄弟，马上就到家了，我们马上就能到家了。”
李素听完，立刻就想封住这位拉希德的嘴！
还没吸取教训是吧，一半商船毁掉的结果还不能够让你不立flag是吧！
见李素的神情，拉希德才出来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认为海洋是萨曼王室不可控的地方，但是这片陆地可是萨曼王室的势力范围！作为出色完成行商任务的拉希德自然可以行事百无禁忌。
就是可怜了我们的李素老头，在接下来的一路上都是心惊胆战的。
生怕哪边出来一个剪径强人，或者是敌对王朝的军队过来把商队一通乱杀。
直到米伦家族的老巢雷伊，李素才把一半的心放回肚子里。
最后，又走了两千余里，来到了萨曼王朝的都城撒马尔罕之后，李素的这颗心才完完全全放回肚子里。
“郎君，也不是我李素胆小，着实是有些害怕了。而且那边真的不太平，也类似于我们这边的中原乱战。各个地方的人都打出狗脑子了。”李素一口气把自己的前半段行程给讲完了。
开始吨吨吨喝水。
即使是已经听过一遍的李端也是听得有点入迷，别提徐景通、周管事和阿市这三个土鳖了。
毕竟行万里路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一件非常昂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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