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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追寻

    二〇三五年二月六日,农历腊月二十九。

    入夜,一阵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袭入恒阳市内,苍天以风为手,以雪为笔,挥墨而下,开始徐徐涂染一条条清冷的街道。

    这样一幅每年都会呈现的枯燥画卷,顺着某条街道两旁单调的光线,透过干净的玻璃映入李敢黑色的瞳孔之中。

    坐在窗前,手里端着一杯毫无温度的咖啡,他默默地凝视着乏味的街景。明天就是三十夜,他却还在公司加班,在雪夜里一个人沉默...哦,还有地上的那位模糊的影子温柔地与他作伴。

    李敢没有什么病态的嗜好,亦没有加班的兴趣,只是他生来就是孤独的,没有亲人,那么多年过来,他常常周游世界,四海为家,所以就算在这个特殊的日子,他也没有什么很必要去的地方。虽然在市里买了一套房子,但是他现在不想回到那个并不能称作“家”的地方,甚至...他应该永远都不会再回去了。

    墙上钟表里的分针缓慢地爬行了半圈,雪竟已停了。冬日的空气很干燥,虽然只下了半个小时,但地面上还是留存了一层薄薄的积雪,安静地等待着再次踏足这里的行人,为他们刻下时间的痕迹。

    李敢深吸了一口气,将空杯子放好,站起身来走到门前,轻轻打开办公室的门,又轻轻关上,然后挺直腰背,迈动坚定的步伐朝电梯走去。

    随着他的走动,公司的灯一盏一盏的熄灭,直至他走到电梯门前,伸出右手,想要按下“上升”的按键...

    “李总,等一下!”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在寂静得久了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惊悚。右手停滞在空中,他转身看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哥,惊喜吗?”

    “......”

    李敢有些发愣地看着这个跑到他面前一脸傻笑的年轻小伙。

    这个年轻小伙是他为数不多的一个好朋友,经过一次酒吧事故认识的,叫罗儒懋。

    “好吧,我看出来了,你很惊喜。”

    沉默了一会,李敢如实说道:“是有那么一点。”

    “似乎是惊吓多一点?”

    “应该就是惊喜...我不是叫你回家过年?”

    罗儒懋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微笑道:“作为你的brother,既然不能阻止你发疯,就要为你送行。”

    “发疯?”

    “对于我来说算是。”

    李敢缓缓点头,嘴角难得地挂起一丝笑容,“先去喝点酒?”

    “好啊!”罗儒懋的眉毛一耸,突然又皱了起来,“但现在外面应该没人开店。”

    “嗯...看来还得回去一趟,也好,还有些东西没吃完,就去我那里喝。”

    说着,他按下了“下降”的按键。

    二十分钟的车程,一路上谈论着“几几年啤酒”和“李总每到冬天就穿短袖装*”的奇怪话题,两人来到了传说中的李总居住的公寓。

    坐到沙发上,将好几盘口水鸡放到玻璃茶几上,然后每人又分配了六瓶啤酒和一叠花生米,还有好几个大白馒头,全副武装。

    瓶盖打开的一瞬,轻松的气氛没有预兆地变得沉重起来。

    罗儒懋拿着酒瓶朝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从兜里掏出一包华子,递了一根给李敢。

    李敢接过点燃,缓缓地吸了一口。

    “你再给我说说那两种可能?”罗儒懋将烟也点上之后才开口说话,而他的眼眶竟有些泛红,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李敢看见到了他的变化,神情却没有波动,“第一种可能,禁锢生命的枷锁如果是时间,那就前往时间的源头,将枷锁扯断。”

    “如果不是时间呢?”罗儒懋问出了一个已经从他口中说过无数遍的问题。

    “如果不是时间,那就是‘人为’的操纵...我想看看,是谁有这样的能力成为所谓的造物主。”

    “......”

    罗儒懋将两句话缓慢且一字不漏地通过耳朵送入脑海,然后用力眨了眨眼睛,接着,他伸手打开旁边的窗子,让冷风扑打在他的脸上。每一次说到这些相同的语句,他都会通过各种方式来提醒自己,这不是做梦,自己这位好兄弟不是疯子,没有说胡话,而是很认真的在与自己交谈,虽然他说的这些话听起来有点......

    “呵呵,听起来还是那么好笑,你明明已经过了中二的年纪,确定不是小说看多了?”

    “你是个正常人。”李敢的回答只有这么一句。

    罗儒懋沉默了。

    良久,他低声说道:“你也是正常人......你的旅途还没有结束,你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

    李敢摇了摇头,道:“除了华夏,其他地方其实已经不用去了,武术的巅峰就在这里。”

    “我知道...从四年前开始,你在国外被改造之后,就发现那些地方只有科技,于是就一直在咱们国家内部四处寻找你的目标,你也真的学到了许多武术...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你选择一下其他的方式?比如你还没有找到真正的武术巅峰?”

    李敢斩钉截铁地说道:“张三丰已经死了,最现实又最接近‘神’的人并没有活到现在,我去少林看过,确实有气功,但也仅此而已,易筋经只是一本养生的书,我还去搜寻过其他的武功秘籍,没有什么下落,要说小说,我是那么的希望小说是真的。”

    停顿了一下,他叹了口气,“我曾经认为武术巅峰是可以凌驾于凡人之上,可是现在看来,它也没有科技来得强大。”

    “既然如此,你可以坚持活到那个时候,那个能够...能够诞生出那种冲出宇宙的科技的时刻。”

    李敢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笑道:“你觉得可能吗?”

    “......”

    “在我死之前是做不到的,就算这个宇宙中还有其他的文明可以做到,我也依然看不到。如果真的有另一个世界,那么趁我现在还有力气,我应该去看,等到老了,我就算能看到,也看不够多...更不可能去争。”

    “......”

    罗儒懋无话可说。

    多年前因为一次强硬的赌局,他赢了,他心满意足地带这位brother去医院检查,然后发现他没有任何的精神上的,心理上的疾病,也就是说从医学的角度来看,他是一个非常正常的正常人,但是...自从自己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的这些像疯子一样的想法和行为就没有停止过。一开始罗儒懋以为他在开玩笑,神神叨叨的只是想找些存在感,后来发现他居然真的付诸于实践,而且完全不在乎知晓这些实情的人对他有什么样的看法。

    本来他想着能力足够大的人就应该有那么一些不同于常人的癖好和行为,从某种角度看,这也是一种正常,结果...一个月前,李敢对他说了一句话:应该只有死了。

    罗儒懋将烟头掐灭,叹道:“你要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我与你说过,真实,也就是真正的自由,到现在你还没有理解?”

    “你说的模型生活?”

    “不是,模型生活是指‘生,上学读书,成家立业,生儿育女,死’这样的一套流程。”李敢将瓶子里剩余的啤酒一饮而尽,“这种固定的模板道路可以被主观上的选择而否认,并不会限制自由,我说的...是生命的自由。”

    “生命...”

    罗儒懋低声念了几遍“生命”,然后缓缓摇头道:“生命就该是...”

    “生命就该是生老病死?无法控制就应该看淡这样的轨迹而笑着走上一遭?!”李敢似乎被“就该”两个字狠狠地刺激到了,声音突然提高,“这是什么狗屁逻辑?!不能被掌控的事物,就应该努力去掌控,这才是人类的进步,而不是颓丧地低着头颅向它臣服!”

    “你想...代表人类的进步去...死?”

    李敢冷笑道:“我不能代表任何人,但是我可以控制我自己。我不相信什么狗屁生命的规律,我只相信在这个宇宙里没有什么事物能够先天存在,更没有什么规则是先天存在,它们一定是被创造出来的!如果生命一定要遵循这样必须走向灭亡的规则,那么找到设置规则的‘人’,就可以摆脱死亡的控制!”

    “你...”

    “所有的设定好的轨迹,规则,都只是在这个宇宙里存在,都可以被打乱!人类可以自给自足,在自己的身躯内部产生源源不断的能量!拥有不被时间控制的生命!”

    “这怎么可能?”

    “想象不到,不代表那样的生命不存在,想象力可以来源于你所接触过的所有事物,但却不全来源于它们,不要被自己限制!”

    “我建议你去网上看看生物学、物理学的有关知识...”

    “我虽然大学荒废了四年,但至少我初高中有很好的学过,我还记得这些基础知识,但,这都只是这个宇宙里的定律。”

    “你可以去看看科幻小说。”

    “看过,我早跟你说过,科技是不够的,不然我为何要回国探究玄学?再强大的科技也只能应付已知的问题,无法应对未知的困难,这是铁律。而且以宇宙的边缘作为终点,对任何文明来说,都是举步维艰的,就算有光的速度,甚至有超光速,拉到宇宙的角度来看,也几乎没有在运动...最后,我们,在现实里。”

    “......”罗儒懋语塞,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

    所有的生物、物理、化学定律都来自于现实,而这些现实是在宇宙之内,宇宙之外还仍然是这样吗?甚至宇宙之内的很多人类足迹到达不了的地方,有可能已经存在这样能够无视自然规律的生命,虽然目前的人类还无法探寻。

    想象中的科技可以达到宇宙之外,但那只是想象中的,对于目前的地球来说,对于他来说,是远远不够的。

    沉默片刻,罗儒懋有些不甘心地换了一种思路,“就算你想摆脱寿命的束缚,那你死了,还有什么力量去摆脱?你死了不就成为了规律中的一环?你不也...也中了它的...招数?它的框架?”

    李敢收声,微微一笑,“谁知道呢?如果你能找到的路全都堵死了,那么剩下的那一条再怎么匪夷所思,也要走上一遭。”

    罗儒懋皱紧了眉头,沉声道:“你这是妥协了,向你臆想的...向你所说的‘控制者’妥协了,你没有其他的办法去寻找它,所以你才选择死亡。”

    “这不是妥协,这是一种尝试,在常人看来疯狂的尝试而已,只有懦夫才会妥协,你觉得我是懦夫?”

    “懦夫......”

    罗儒懋愣了一会,轻声笑了起来,“呵呵,我还记得你的壮举,不打麻醉面不改色,在医院缝合替我挡刀的伤口...如果这样的人都是懦夫,那这个世界上还有英雄和勇士?”

    “过奖。”

    “你不是懦夫,你是我见过的最离谱,最执拗,坚定到无比疯狂的人。”

    “我...非常庆幸有你这个brother。”李敢举起了第二个开了瓶盖的酒瓶,“希望有机会我们还能再见。”

    “我真是...无能为力,我无法说服你。”

    “不能说服我,说明我不一定是错的。”

    “希望吧...”

    呯!

    猛喝了一大口酒,李敢伸出左手的五根指头,“这个世界上死亡的类型只有五种,正常的老死、病死、飞来横祸、为了欲望或所谓的信仰而愚蠢地赴死以及胆怯现实而心存死念的自尽,我...是第六种。”

    跟这样的人做朋友做久了,对很多事情就不会那么纠结,因为已经纠结得够多了。罗儒懋很熟练地从颓丧中恢复过来,毫不犹豫地反驳道:“第六种,难道不是为了欲望而死?”

    “这是对真实的‘求知’。”

    “brother你知道吗,凭你这副皮囊和说出这些骚话的神情,想跟美女搭讪就和喝水一样简单,随意地畅谈人生宇宙,对了你知不知道你还没有谈过恋爱?”罗儒懋吐槽了一句,接着点头说道:“确实不算为了欲望,至少这种欲望只有你一个人拥有,你不是变态,也不是脑瘫,你是一个...奇妙的人,希望这样的特别,能在你跳楼的时候产生一些异样的反应。”

    李敢笑道:“我很满意你的后半句话。”

    “什么时候去死?”

    “把酒喝完。”

    “断头饭?”

    李敢挑眉望着他,好笑道:“你也不赖,说这种话的时候挺帅的。”

    “过奖。”

    “一会你站在桥下看,别在我旁边,免得你惹到麻烦。”

    “桥下?”

    “在公寓干这种事,对别人的影响太过剧烈。”

    “你真的好温柔...那话说你之前准备去公司楼顶做什么?”

    李敢笑道:“洞察力不错,我准备去吹吹夜风,然后站在高处看看这个世界。”

    “彳亍,冬天去楼顶吹夜风,不愧是你。”

    ......

    一个小时后,简简单单的喝完酒吃完小吃,李敢难得地套上一件黑色外套,似乎是为了包裹心中唯一的那一点恐惧。

    在将要到来的死亡面前,就算在心中告诉自己要如何平静,也无法完全杜绝这样的恐惧,哪怕他是个真正的疯子。

    他来到了早已选好的赴死之地。

    他说的桥不是下方有水流动的桥,而是近百米高的立交桥。

    看了眼下方模糊的人影,他没有迟疑,张开双臂站到护栏之上。

    “我不会向任何人妥协,我的死亡由我自己控制,在这个世界甚至看不见你的影子,那就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争斗。”

    他的低喃融化在风中,向着整个世界扩散而去。

    双眼射出坚定的光芒,李敢的身躯向前倾倒。

    窒息的坠落感一瞬间灌满了四肢百骸,地面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拉近,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发抖,但他的神情却依然坚定。

    就在这时,半空中的冷风突然加剧!

    五彩斑斓的霓虹顿时在眼前消失,顺带卷走了苍白的大地和那个模糊的人影,整个世界一片黑暗......

    下方,空旷的马路上,罗儒懋仰起脑袋目睹了李敢选择行进的道路,然后...目瞪口呆。

    “卧--槽,消...失了...brother,是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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