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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江湖险恶

    (一)

    相比于秣陵镇的冷漠,六十里外的柔福镇上就显得热情许多,最起码这里不会嫌弃武人。

    “脆梨!”

    “馄饨!”

    “热面!”

    泥泞的街道两旁到处都是摊位,蒸腾的香气扑鼻而来。

    江湖,对于陆适庸而言,本该就是这般美好与热闹。

    天真的少年终究不懂得“怀璧之罪”的道理,殊不知背后那柄宝剑已然让他成为了焦点。

    饥寒交迫的陆适庸终于舍得停下脚步,最终选择了一处食客较少的摊位。

    “店家,劳烦端来两碗蝴蝶面,钱财自不会少你的。”

    陆适庸尽量保持着成熟的姿态,但脸上未脱的稚气却将他出卖得干净。

    “少侠慢用!”

    “少侠”这个称呼让陆适庸暗暗得意了许久,他忍不住抖了抖肩,似是在感谢背在身后的那柄长剑。

    “店家,此去丹洋湖还要多远?”

    “出了镇子直往南走,约摸五六十里便到了。”

    “多谢!”

    陆适庸忍不住抱拳感谢,神情甚是恳切,却不知这个他自认为满是江湖气的举动,却令连同摊主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好笑。

    自打胡人入主后,江湖中便少见了三分热情,却增添了一分冷淡。

    当太阳冲破阴云的那一刻,许多人的脸上会舒缓不少,毕竟日子还要向前看;但并非所有人的内心都是光明的,再刺眼的阳光下也总会有阴暗的角落。

    怪只怪,陆适庸背上的那柄宝剑实在耀眼。

    “大哥,你瞧那剑。”

    “我早就盯上了......”

    一处寒酸的酒肆中坐着三人,身上满是陆适庸所羡慕的江湖气。

    不过,这三人的来头却是大大的不善:

    居中的长髯老者名叫段言英,是三人中武功最强的;坐在西侧的粗壮者名唤段煦英,虎背熊腰,力大无穷;东侧那人只剩下了右耳,他叫段杰英,虽然武功平平,但心思机变,常常为三人谋划。

    他们自称蠡湖三英,却唯利是图,满腹邪念,在江南没少作恶。

    “老三,依我看,不若先夺了那柄宝剑,再去寻你那仇家不迟!”

    段煦英的双眼中满是恶毒,若不是市镇上往来的人实在太多,他早就动手夺剑了。

    “二哥说的是,那剑瞅着定能卖个好价钱,这样你我便能去那城中快活快活......”

    “老三,虽然去年被人割去一只耳朵,但你这淫色的性子还是没改啊。”

    “真他娘的晦气,我当时就摸了那小娘子一把,谁知跳出来个一只眼的杂种多管闲事!”

    段杰英摸了摸自己的那早已割掉的左耳,恨不得将牙齿咬碎。

    “若不是小弟声泪俱下、跪地乞饶,别说一只耳朵,就是心肠都难保住,今次两位哥哥前来,定要为小弟出了这口恶......”

    “那小子吃饱了。”段言英冷冷一句,竟骇得段杰英不敢再言。

    (二)

    “店家,这两碗汤面多少钱,店家,店家?”

    宝剑映出的寒光实在刺眼,就连不通武艺的摊主都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少侠,不多不少,正好八十钱!”

    “八十钱!?”

    陆适庸惊得一下站起,他从未吃过如此昂贵的汤面,毕竟在繁闹的金陵府,一碗汤面也才十五钱。

    “少侠有所不知,小人家中养有老母妻儿,如今课税繁重,不多讨些钱财哪有活路。”摊主的脸上顿时愁云密布,仿佛一张嘴便能吐出苦水来:“少侠您别看这汤面贵,其中劳苦辛酸又有多少人能够察知......”

    几滴恰到好处的泪水,便将陆适庸原本惊怨的心绪给平抚住了。

    “店家,我身上亦没有多少钱财,这有三枚大钱,你先拿......”

    未等陆适庸说完,摊主便出手夺过了钱财,弓下的身子宛若一只大虾。

    “他们过得也不容易,平日里定没少受墨奴的欺压。”

    少年只顾着怜悯,却不知身后,原本感激涕零的摊主早已换了一副嘴脸,口中的感谢也换成了讥嘲。

    “真不知又是哪家的少爷出来闯荡,可真他娘的好骗,今日就该着爷爷发财!”

    摊主偷偷一笑,将大钱扔给了不远处的一位女子,心里早已盘算着今晚与佳人好好吃喝一顿。

    陆适庸的善行“打动”了市镇上的许多人,其中有乞丐、摊贩,也有孩童、老翁。一盏茶的功夫,陆适庸的身旁便围了二三十人,他们毫不客气地摊开双手,像是在等待施粥的流民。

    “我...我身上没有余财了,对不起,对不起......”

    初入江湖的陆适庸一边弓身致歉,一边埋怨着自己的无能,可是他根本没有察觉到,那些向他伸手要钱的人,有不少比他富足得多。

    “少侠。”

    身后传来的浑厚声令陆适庸不禁一震,他知道来者定是武功不凡的大侠。转身望去,走来的三人步伐稳健、英气满面,可能是这份侠气太过浓烈,竟惹得周围的人迅速散去,只留下陆适庸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寒风里。

    “小小年纪便生出这副侠义心肠,老夫很欣赏你。”

    “多...多谢前辈夸赞......”

    陆适庸的心扑通扑通猛跳,紧张得有些说话不畅。

    “老夫名叫段言英,在江湖上侥幸搏了些名声,今日唤住少侠,只为了一事......”

    “前辈请讲!”

    陆适庸应得十分痛快,毕竟在他心中,这般慈和知礼的老人绝对不是恶徒。

    “老夫旧时有位老友,颇善铸剑,今日瞧见少侠背后宝剑似是出自他手,这才冒昧上前,想要借剑一观,还望少侠能够满足老夫心愿。”

    “这......”

    陆适庸低下头去,他不由得想起徐延的话来,竟一时有些犯难。

    “既是少侠不愿,老夫也不强求,还望少侠能够好好珍惜这柄宝剑,惩恶扬善,莫要辜负了铸剑人的一番心血......”

    哽咽的语气果然有用,单纯的陆适庸再次软了心肠。

    “前辈既然要看,只管拿去!”

    正如徐延所担心的,陆适庸性子直善、心思单纯,闯荡江湖后极易受骗,不更世事的他根本无法查辨真情假意。

    果然,仅仅过了一日,师父的话便成了耳旁风。

    “如此,多谢少侠......”

    段言英缓缓接过宝剑,双手竟微微颤抖,一双细长的眼睛仔细盯着手中的宝剑:

    方形玄铁剑首,两面各嵌有三颗松石;剑格为两条螭龙盘绕而上,眼饰红珠,鳞染金粉;蟒皮剑鞘上补有金制鞘口,在日光下更是光芒万丈;剑身通体乌黑,长约二十寸,双侧刃开,其上似有重铸痕迹,有剑名二字已难辨认;时值正午,剑身却泛泛生光,四散寒气,仿佛剑中囚住了冬夜星河。

    “嘶......”

    段言英倒吸一口凉气,赶紧眯起双眼,而刺目的光芒也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恰巧此时卷起了凉风,将一片枯叶缓缓吹落至剑刃,未及眨眼的功夫,枯叶便如豆腐一般,十分丝滑的裂为了两片。

    “前辈,这剑可是您的老友所铸?若...若不是,请容晚辈将它收起。”

    眼见越来越多的人驻足观看,陆适庸心中感到一丝不安。

    “好...好...不...不是......”

    段言英似是丢了魂魄,样子有些痴呆,愣在原地只顾着摇头。

    “既如此,晚辈便告辞了。”

    伴随着一阵急蹄声,段言英终于缓过神来,他努力甩了甩头,猛地打了一个寒战,似乎那柄宝剑留下的寒气仍未退散干净。

    “跟上,快跟上!”

    难得见段言英如此焦躁,段杰英急忙牵来马匹,而段煦英则将铜钱掷向桌上。

    又是一阵扬尘,独留下一脸错愕的摊主正用力地将嵌入木桌的铜钱拔出。

    “大哥,你到底怎么了?”路上,段煦英忍不住问道。

    “你们可曾听过散剑老人?”

    段言英的双眼紧紧盯着前方,言语间又是三鞭甩下,抽得胯下那匹宝马四蹄如飞。

    段杰英抢道:“就是三百年前那位铸剑师?”

    “不错,”段言英点点头,嘴角控制不住地抽动起来:“这老人所铸之剑皆是世间难得的宝器,大多被前朝藏入宫中,尤以其中五柄宝剑最为有名。”

    “难...难道......”段杰英早已经的目瞪口呆。

    “镇岳、垂晀、鸾谒,还有那历代鹏主所执拿的从龙!”说罢,段言英叹了口气,似是自己错过了百万金银一般:“只是可惜了那柄太阿剑,竟被世宗皇帝遣高人放入了安陵中,怕是再难现世,真不知那官家是怎么想的......”

    “大哥是不是瞧出了什么?”段杰英低声问道。

    “早些年老夫曾认得一位归乡养老的内官,他曾经说起过龙䨨阁里的宝物,其中那柄镇岳剑,竟与那少年身上的十分相似......”

    性情火烈的段煦英再难抑制胸中的激动,他猛拍一下额头,大吼道:“若刚刚那剑真是宫中宝器,你我兄弟带回去献与帮主,到时候长老的位子非大哥莫属......”

    “二哥哪里话,一个长老的位子哪里肯换,那必须得是副帮主啊!”

    三人越谈越欢,越谈越贪。

    “如今天色渐暗,想必那少年必是投宿在前面的薛店镇了,两位贤弟切莫性急,可别惹来那少年的怀疑。”

    “大哥放心,那小子一副呆相,好骗的很!”

    薛店镇略显冷清,可能是入夜的缘故,街道上少有行人。

    陆适庸叩开一处十分简陋的邸舍,他认为以眼下自己的财力,也只能在这对付一宿了。

    “再往南三十里便是丹洋湖了,客官只管歇息,不必着急。”

    付完房费,望着手中仅剩的二十枚铁钱,饥肠辘辘的陆适庸最终决定忍着,原因很简单,他怕支付不起。

    一天的劳累使少年很快睡去,殊不知戌时一过,又有三人选择入住这家生意惨淡的邸店。

    “当真是匹好马,不知是哪家公子的骏珍?”

    “官人好眼力,这是一位少侠的坐骑,小的刚刚添喂了草料,稍后也给三位官人将宝马喂饱。”

    “取些酒菜来,冷了也无妨,我兄弟三人来此经商,正好尝些你这的鱼鲜。”

    伙计欢喜着接过碎银,并未留意身前三人那贪婪且恶毒的目光。

    “大哥,何时动手?”

    房屋内满是难闻的潮气,但这丝毫不影响段家三兄弟兴奋的心情。

    “不着急,等人都睡熟了,便下手!”

    “人还留着吗?”

    “不留,免得日后再给我们增添乱子。”

    寂静的夜、偏僻的店,往往最适合杀人。

    (三)

    “呼...呼......”

    鼾声自屋中不断传出,少年显然是睡的正香。

    没有关紧的窗户缓缓打开,明亮的月光泼洒进来,登时照亮了床头的那柄宝剑。

    “谁?!”

    少年的听觉竟是这般灵敏,就算是绣针落地,想必也逃不过他的双耳。

    只听“仓”的一声,那柄宝剑已拔出鞘,寒光之下,一双惊恐的眸子映入了少年的眼帘,看着十分熟悉。

    “大...大哥?!”

    陆适庸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一个巴掌过后,他确定自己并非身处睡梦之中,站在自己身前的,就是顾少炎!

    “大......”

    就在陆适庸将要喊出时,顾少炎却一把捂住了少年的嘴,他的脸上虽然挂着重逢的喜悦,但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担忧与不安。

    “适庸,休要声张。”

    “大哥,你怎么跑来了?”

    顾少炎并没有回答陆适庸的问题,反而指了指外面,低声道:“你这傻小子,自己被恶人盯上了还浑然不知。”

    “恶人?”陆适庸一头雾水,有些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又道:“今天遇到的不是可怜的穷人便是慈善的老者,哪里来的恶人?”

    “本想与你在柔福镇上会面,但我瞧着镇子里有歹人,所以便暗中跟随着你。”

    “大哥说的歹人是谁?”陆适庸拼命回想,却始终找寻不到答案。

    “就是那三个向你讨剑的人。”

    “你说的是段大侠?!”

    “大侠?”顾少炎冷哼一声,他拉着陆适庸来到窗边,指着外面的三匹宝马说道:“瞧见没有,你口中的段大侠此刻也在这里。”

    “那又如何?”

    “适庸,你心思善良,总是不会将人往坏处想;但江湖,绝非你想象中的那般正气......”

    “段大侠绝不是恶人!”陆适庸十分肯定。

    “哼,”顾少炎又是一声冷哼,淡淡说道:“你刚刚熟睡之际,那段大侠一行三人谎称是远商,偏偏挑了此处投宿。”

    “可能是江湖身份不便透露......”

    “你这呆子,换作是我,便不会在此停留了。”

    “为何?”

    “若是客商,腰中自是不缺钱财,何必避过镇市闹街而深夜投宿这家既破旧又客少的邸店,这是商人远行之大忌。”

    “我...我......”

    陆适庸虽然有些动摇,但他仍不敢相信那位慈眉善目的老人竟是夺财害命的恶徒。

    就在两人交谈时,不远处的房门突然被人缓缓拉开,一个瘦小的黑影悄无声息地溜了出来,明月将此人的面庞映得清晰,一只耳朵看上去确实有些别扭,也足以让陆适庸确认此人正是陪在段言英身旁的段杰英。

    “快去床上躺着!”

    顾少炎两眼一转,慌忙拉着陆适庸倒在床上装睡起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屋里的兄弟歇下了吗?”

    顾少炎悄悄摸出一柄虎纹短匕,那是他哥哥留给他的,佩在身上已有十年。

    “屋里的兄弟歇下了吗,小人特为坐骑一事而来。”

    顾少炎的鼾声代替了回答,也足以令屋外的“来客”安心。

    果然,窗户被人轻轻撩开,却也将陆适庸那颗纯善美好、向往江湖的心门缓缓合死。

    屋中月光黯淡,但床头的宝剑却将屋中映得明亮,仿佛燃有烛火一般,同时也将段杰英那双贪婪恶毒的眼睛暴露出来。

    “他或许只是来讨马的......”

    直到此时,陆适庸仍然固执地认为段杰英并无恶意,他还是相信江湖上义士居多。

    借着屋外的月光,陆适庸早将段杰英那贪婪狠毒的面庞看得清楚;更令他震惊的是,段杰英并不只为偷剑而来,只见其悄悄举起左手,竟要做出那害命的勾当来。

    初入江湖的第二堂课,同样使陆适庸印象深刻......

    (四)

    “兄弟,误会,误会!”

    段杰英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混迹江湖多年,今晚竟栽在了一名少年的手上。

    “你先把手放开,听哥哥给你解释!”

    如今被少年锁住双手无法挣脱,段杰英只能悔恨自己当时戒备放松,两眼只顾着盯着宝剑。

    “若是叫喊,便要你去做鬼!”

    这少年出言狠辣,绝不似那个姓陆的小子一般憨傻好骗。

    “兄弟,你快去牵马,哥哥我随后就来!”

    “大...大哥,可别惹...惹出人命官司来......”

    “快去!!!”

    顾少炎低吼一声,他真想高声告诉眼前的兄弟,江湖不是推杯换盏、豪情万丈,而是人心险恶、你死我活!

    “误会,误......”

    段杰英还想狡辩,然而一团粗麻已经塞进了他的嘴巴,而冰凉的短匕也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若是再敢挣扎,我便刺死你!你想必也看出来了,我可不想刚刚那人一般心软。”

    少年不像是在玩笑,因为段杰英感到一行鲜血顺着脖子滑入衣衫内,滚烫的很。

    “嘿嘿,得罪了。”

    段杰英本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安生,少年便不会再做什么,可他想错了。

    “唔!!!!”一声略显沉闷的惨呼。

    当双臂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段杰英的双眼瞪得好似铜铃,额头上的青筋在汗珠的映衬下格外明显;泪水如同瀑布般泼洒下来,口鼻中喷出的粗气仿佛烈火一般。

    “哥哥也别怪小子心狠,你武功高强,若不将你的双臂折断,只怕待会逃跑时就控制不住了。”

    马厩之中,陆适庸牵马静立,挡在他身前的是段言英与段煦英。

    “少侠,老夫的兄弟在哪?”

    段言英彻底撕掉了伪善的面具,此时的他摆出狠相、显露凶容。

    “不许妄动!”

    房门被一脚踹开,只见顾少炎推着满脸痛苦的段杰英缓缓走出,锋利的刀刃则紧紧抵在段杰英的咽喉。

    “大哥你瞧,老三的双臂......”

    段言英见三弟双臂无力地垂着,一如风中摇摆的乱柳。

    “老二,莫要冲动!”

    段言英摆摆手,示意一旁愤怒不已的段煦英不要莽撞。

    “大哥,不能放他们走!”

    “闭嘴,你想让老三死吗?!”

    段言英虽然歹毒,但他极其看重自己的两位弟弟,那柄金光灿灿的宝剑纵然无比珍贵,却始终比不过亲生兄弟的命。

    “快快跟上去,寻着老三后赶紧带他去接骨!”

    仓皇间向南奔出近十五里,顾少炎一把勒住缰绳,一脚将段杰英踹下马来。

    “贤弟,你先赶路,我将这恶人放了,便去追你。”

    顾少炎翻身下马,仍旧用短匕死死抵住段杰英的咽喉,不肯有一丝松懈。

    “大哥,你一人......”

    “贤弟放心,大哥一会定能追赶上你。”

    陆适庸看到段杰英在地上像虫子一样蠕动,心中猜到他双臂已废,心中又惊又怜。

    “大哥,此贼既已废去双臂,今后想必无法作恶......”

    “贤弟放心,贤弟放心,快些赶路吧。”

    顾少炎虽是嘴上应承着,但心中早已骂了千遍万遍,他恨不得冲上前去狠狠抽陆适庸几个嘴巴,早日将这个单纯得几乎蠢笨的少年打醒。

    望着陆适庸扬鞭而去,顾少炎这才稳下心来,转眼间又将段杰英的脚筋挑破。

    “唔唔唔......”

    段杰英拼命摇着脑袋,泪水被他生生甩出去好几步远,这位作恶多端的淫贼似乎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顾少炎一把抓起他的发髻,冷笑着说道:“非是小爷我不通人情,实在是这世界太过险恶,我若今日留你,日后你和你兄弟必不会容我。”

    说罢,顾少炎将粗麻从段杰英口中拿出,似乎想要听听这位江湖人士的遗言。

    “求...求少侠饶我性命...小人...定不忘少侠大恩!”

    顾少炎微微一笑,他似乎很享受这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旧日里曾无数次梦见宰杀胡人、恶人,想不到初入江湖,自己手刃的第一个人,竟是你这条贱狗。”

    “少侠饶命,少侠饶命!!!”

    为了活命,段杰英早已顾不得什么脸面,他想要起身叩头,怎奈自己四肢俱废,任凭如何使力都无法将身子撑起。

    “你到了地下可别缠我,要怪就怪那胡人整得这世道太不清平!”

    “我是太越帮的人!!!”

    顾少炎将要下手时,段杰英的口中却突然吐出了这四个字。

    “你说什么?!”顾少炎当即变了脸色。

    段杰英见顾少炎顿住了右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一股脑地都说出来:

    “少侠有所不知,我们兄弟三人其实早已加入太越帮,之所以瞒去身份,只是便于在江湖中为帮主搜寻宝剑......”

    “我们兄弟三人见那位少侠身负宝剑,这才一时起了歹意,想着盗剑回去,在帮中换个尊贵身份。”

    段杰英只顾着亮明身份,一向多谋的他竟然疏忽了少年的面庞。

    顾少炎低下头去,神情冷漠且阴狠,半天没有说话。

    “少侠,就看在我是太越帮弟子,放我一马吧......”

    太越帮是江湖第一大派,号称帮众十万,段杰英以为自己能够借此威名脱得大难,正在暗自欢喜间,突见顾少炎猛地抬起头来,望着来路低吼一声:

    “何人?!”

    见顾少炎忽然神情紧张,段杰英以为两位哥哥追来,欢喜着抬头看去,只见漆黑的小道上哪有人影,就连蹄声都没有传来。

    当段杰英回过身来,他却低头发现自己的胸口上正插着一柄短匕,还来不及喊叫,剧痛已让他喉咙发颤,不多时口中涌血,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做便做绝,更何况你将我的脸看个仔细,难保日后不找我算账......”

    这是段杰英临死前所听到的,他始终不明白,一个看上去稚嫩的少年为何会有如此狠辣果决的心思。

    “他娘的,这贱狗沉得很!”

    顾少炎扯下段杰英身上的血衣,然后拖着尸体向着一旁的山涧走去。

    当他终于将尸体抛扔出去后,心中的一块巨石也落了地。

    “让他们费力找去吧,小爷我先溜了!”

    说罢,顾少炎将那件血衣随手扔在道旁,快马追赶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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