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怪人

    “吴才,吴才。”

    赵旬冲到院子之中,活生生的就有如一个疯癫之人,不少早起正在洗漱的孩子同时看向他,都抿嘴嘿嘿一笑。

    “鞋都穿反了。”

    不知哪个孩童说了一句,赵旬低头看向双脚,有些别扭却没有不适之感,他迅速的将其调换,神情无比紧张,慌忙的向院子外面跑去。

    他在心中不停的祈祷,昨天见到的呜字轿车一定要在啊,他还没跟吴才告别呢,吴才......不会就这样走的。

    来到院子外面,赵旬整个人傻了眼,呆呆的站在原地,院子外面哪有什么呜字轿车,空荡荡的,比他脸都干净。

    “怎么会这样,我们还没告别呢。”

    虽然他曾无数次幻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到来,也幻想自己会表现的多么潇洒,但没想到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自己却是这个样子。

    “原来离别是这种感觉。”

    赵旬失魂落魄的回到院子,低着头双脚仿佛重如千斤一般,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的茄子,表情俨然没了往日的神采。

    “旬哥,你干啥去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赵旬忙抬头去看。

    在食堂的门口他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此时吴才双手各拿着一个二大碗,上面摆满了包子,赵旬看吴才的样子估计是听到自己叫他名字了。

    “没干啥,出来散散步,天真好哈。“

    赵旬将双手放在身后望着天空,像村中老人一样边看边点头。

    “看我抢了多少包子,我怕你起晚了吃不到,蒸的第一锅包子基本上全让我包了。”

    吴才不明白赵旬啥时候来了兴致,开始关心起天气了,他才不管那些,注意力全在手上的战利品上,他骄傲的看着赵旬。

    “你真厉害行吧,下回......”话没说完,赵旬急忙的转移话题。

    “走走走,包子要趁热吃,啥馅的?”

    “猪肉大葱的,老香了。”

    好在吴才的注意力全在包子上,没有留意赵旬前一句话想要说什么。

    二人前后脚进了食堂,在众孩童羡慕和厌恶的表情中,享受着美味的包子。

    赵旬是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的,吴才更是,其他人越是关注,他只会吃的越香。

    等两人吃完,其他孩子才刚吃到嘴里。

    赵旬领着吴才回宿舍收拾东西,虽然院长妈妈交代简单收拾一下就行,游氏夫妇会给吴才买新的,吴才却不这样做,他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带走,不过他最想带的却带不走。

    二人忙乎了一阵,吴才的东西足足装满了有三大包,可见他的东西之多,当然这也跟吴才的性格有关系。

    自从赵旬认识吴才到现在,就没见过他扔过东西,不能用的或者不能穿的,他全都留着,在他这里向来都是有进无出,赵旬也是习惯了,什么东西都帮他保管起来。

    等到院长妈妈带着游氏夫妇来到到宿舍的时候,也被床上的东西吓了一跳,游氏夫妇什么话都没说,默默的将东西拿上了车,然后站在车边等待。

    赵旬看着手足无措的吴才,他走上前去将吴才抱在怀中,摸着对方的脑袋瓜,交代道:

    “到了新家要听新爸妈的话。”

    “嗯,我知道了。”

    赵旬不舍的松开手,他有些意外,吴才居然没哭,但他又有些开心。

    想起以往吴才会因为莫名的一件小事就痛哭流涕,怎么劝都劝不住,而这次这么大的事情,他却能憋住,赵旬暗自感叹一声,吴才也懂事了。

    就是不知下次相见会是什么时候,而且有没有下次都不一定,赵旬心情很是失落,但脸上仍挂着笑容。

    吴才扑到院长妈妈的怀中,久久的就那么抱着不肯撒开手,虽然他平时有些怕院长妈妈,但赵旬能看的出来,吴才是真把院长妈妈当自己妈妈的。

    院长妈妈摸着吴才的脑袋轻声交代几句之后,她慈爱的眼睛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吴才边听边点头,过了一会儿,吴才不舍的松开了手,院长妈妈的的衣角从他的手心中一点一点的滑落,直至完全离开。

    然后吴才小心翼翼的登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呜字轿车。

    游氏夫妇和院长点头致意后,他们看了赵旬一眼,笑容是那么的和蔼可亲,然后登上了车。

    赵旬看着从后排车窗探出头不停挥手的吴才,他也用力的挥舞双手,平时无话不谈的两人,此时相对无言,但却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呜字轿车渐行渐远,孤儿院在慢慢的变小,原本是少年世界中的全部,此时也都慢慢的消失在了吴才的视野中。

    “从今往后你就是自己一个人了,吴才你要加油,不,以后我叫游才。”

    游氏夫妇笑着对视了一眼,他们能理解小孩子对于接下来的未知环境的不安,对方还需要时间适应,夫妇二人开始找着各种话题问吴才,柔声细语的问问这再问问那,于是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我想...再去学校看看。”吴才突然怯生生的说道,声音很低,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勇气,他都没敢抬头,就好像生怕游氏夫妇不同意一样。

    “好啊,小才想去哪咱就去哪。”

    呜字轿车随即转向去了学校,吴才从车窗望向外面,他要在走之前去看看那个。

    ......

    呜字轿车消失在视野范围内,院长妈妈摸了摸赵旬的头,试着安慰他道:

    “放心吧,这对夫妇都是好人,不会亏待吴才的,等你们长大了就能再见面了,所以你们要好好的长大啊。”

    说完院长妈妈走进了院中,只有赵旬独自站在路边。

    赵旬来到院外墙边蹲下,这是他和吴才往日里经常做的,他背靠着墙壁抬头看着天空,几朵白云悠闲的在天空中散步,也有的匆忙的在赶路。

    看着看着他突然间想到了一件事情,猛拍脑门,急忙回到宿舍中取出一样物件,原来是一把一尺多长的木剑。

    自己真是糊涂,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赵旬把木剑斜背在身后,使用全身力气向着呜字轿车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赵旬心中焦急,脸色不断变换,脚下丝毫不敢耽搁,步履生风之间,就有如一草上飞的青蛇,他没注意到自己身侧的场景在变得模糊,只是想跑的足够快。

    原本从孤儿院位置需要猛跑五分钟的村中土路他竟然只花了两分钟时间就来到了村外的大道上。

    “这是什么情况。”

    他讶异的看着自己的身体。

    嗯,没感觉到累,反而还有一些轻松......赵旬随即想到自己是来追车的,不再管身体的异常,抬头望去此时水泥路上偶尔有一辆轿车经过,但已经没有了呜字轿车的踪影。

    赵旬失落的蹲在水泥路边,姿势就好像一个在摆摊的商贩,他随手捡起一根枯树枝在地上胡乱瞎画。

    “这样也挺好。”

    “娃娃,可知宝藏山在哪啊?”

    突然间赵旬耳边有一沙哑的声音响起,他停下手中动作,漫不经心的扭头看去。

    水泥路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爆炸头狮子正向他走来,那人看着约莫有四十多岁年纪,脚踏人字拖鞋,身上一套土黄色的衣服,向阳而行,他行走间爆炸的头发随风而动,有一种真是土到了极致就是潮的感觉。

    赵旬没有开口,无力的抬起拿着树枝的右手向身后指了指,然后继续在地上画来画去。

    江湖人称强哥的郝强嘿嘿一笑,他小跑着来到赵旬身边,好像二人早就相熟一般,学着少年的姿势蹲在他的旁边,侧头望向少年眼前的地面,强哥口中啧啧出声:

    “这位少年剑客的剑法当真是精妙绝伦啊,恐怕江湖上成名已久的老家伙们在孩童时期都没有这个造诣。”

    哈,爆炸头在说啥......赵旬看看地面又转头看看爆炸头狮子,他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恐惧之感。

    “爆炸头不会是人贩子吧。”

    他随即向旁边挪了挪屁股,打算离这个怪老头远点。

    但赵旬没想到的是他挪了几步,爆炸头狮子就跟着挪了几步,紧紧的贴在他的身边,他心中恐惧更甚,忙伸出右手向身后空中连续猛戳三下。

    强哥觉得有趣,老油条的他自是明白少年此举所包含的用意。

    其一就是告诉自己宝藏山在他身后,你不是问路嘛,我告诉你了啊。

    其二就是村子可就在我身后,你可别打我主意。

    其三嘛,也是前两条都想表达的,那就是你离我远点。

    强哥很是满意,这个少年非常对他的胃口,但他想要做的却偏偏与少年想的相反,他既要去宝藏山,更是打起了少年的主意。

    赵旬出现在水泥路之前,强哥已经到了这个地方,正准备往后山去,突然间他眼中有一人影忽的一下就出现在了路边,他一愣随即惊喜过望,没想到来到此地竟还能有意外收获。

    这个少年刚才身上的波动郝强如何都不会看错,那是属于他们戴罪者所特有的,但他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在如此小的年纪就能使用鸿。

    如若经过一番引导,假以时日此子定能在江湖之中占有一个席位,郝强心中起了收徒的想法。

    他假借问路为由过来套话,可没想到收徒却遇到了阻碍,他的未来徒弟此刻一言不发,撅着腚在地上胡乱瞎画,完全不搭理他这个在戴罪者组织中也能叫出名号的师傅,他暗自苦笑,没办法只能先凑近乎了。

    “娃娃,想不想当真正的剑仙啊?”

    强哥看少年背着一把木剑,想到自己小的时候也让父亲给做了一把,后来跟同村的孩童拼剑,大杀四方,他嘴角漏出一丝笑容,论剑有哪个可以比得上我强哥啊。

    “完了,爆炸头不是人贩子,却是个疯子。”

    赵旬有点心疼的看着爆炸头狮子,完全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和自己一样都是命苦之人,少年心中一软,没了刚才的冷漠,脸色也变得柔和下来。

    “一个拿故事当真的老爷爷,自己又何必与他一般计较,就陪他玩耍一阵再回村吧。”

    “爆炸......老爷爷见过剑仙吗?”

    赵旬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轻声问道。

    强哥看着少年望向自己,他从对方的眼神中察觉到了怜悯,他不明缘由,但是未来徒弟开始搭理自己了,这是好事啊,他于是趁热打铁的答道:

    “别叫爷爷,叫强哥就行,强哥我啊当然是见过的,拜我为师我还能让你成为剑仙,你愿不愿意啊?”

    “真是一可怜人,这么大年纪还玩过家家,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孤儿院中的小朋友都不玩了”,赵旬心想眼神变得更加温柔了。

    “你看我身后这把剑,那是锋利无比啊,取天外之石经七七十九天锻造而成,你看看是不是寒光四射,注意切莫用手摸其剑身。”

    赵旬侧着身子将自己身后花了七天时间用从篱笆上拽下的木板削成的木剑展示给强哥看,并友情提示他说道。

    哈?我这未来徒弟莫不是个傻子?

    强哥不知道对方搞什么飞机,他已在此耽搁了一段时间,心中盘算那两人此时应该已经到了后山,他随即开口说道:

    “快,未来徒弟抱紧为师的胳膊,千万别放开手,为师带你去见识一下广阔天地。”

    赵旬有些犹豫,心中一阵纠结,最后他无奈的叹息一声,八拜九叩都做了也不差最后的这一哆嗦了。

    他给了对方一个眼神,意思在说最后跟你玩这一把我就回了,该配合演出的我已经尽力了,他确实不知道再往下该怎么演了。

    赵旬双脚在地上挪动几步,晃着屁股来到强哥身边抱紧了他伸出的那个胳膊。

    强哥看着未来徒弟,他呵呵一笑,心中默念一字:“起。”

    赵旬正打算看对方能耍出什么花样,他突然间就看到自己身旁开始尘土飞扬,连忙用对方的衣服遮住口鼻。

    他不知道眼下这是什么情况,而且也没起风啊,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去四处查看,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突然间猛的一个下沉,就好像脚下踩着的土地塌陷了一样,他急忙双手抓紧强哥的胳膊,不再四处张望,这才堪堪止住了下沉的趋势。

    耳边响起的是呼啸的风声,他的单薄衣裳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赵旬虽然感觉到开口说话有些费劲,但好在他的头发很短,不然此时的他就会像强哥一样,被强风吹成一个大背头。

    赵旬缓慢的转头去向脚下看去,动作就像一只在蠕动的蜗牛,等他能从自己肩膀看到身下的景象之时,差点当场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原本还近在迟尺的大地,此时正在与他远离,他清楚的知道大地怎么可能动呢,如果大地没动的话,那现在在动的竟是我自己。

    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远离地面,他震惊的合不拢嘴,却被灌了满满一嘴的风,就这一下他差点就被吹的向后飞去,险些松开了手,赵旬急忙将嘴闭上,头晕目眩之余,双手死死的抓紧郝强,就有如在抓着一棵救命稻草一般。

    他和郝强就像是火箭升空一般越飞越高,直至深入云霄之中,向远方快速飞去。

    而赵旬耳边传来了郝强哈哈大笑的声音,那声音中没有一丝恐惧,反而倒是像在享受着这一切。

    “未来徒弟,一屁飞上天,从此做剑仙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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