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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又见杨柳依依,周末一大早,外面风和日丽,舍友们都出门了,带着穿搭漂亮的女朋友去爬山、踏青、赏樱花。

    杨楠珂醒来以后感觉头昏脑重,决定给自己一天时间休息。十点多,在空荡荡的食堂吃完饭,走在校园里,他虽然在这里三年多时间,但是很少在这里闲逛,周围的一草一木,看起来都很陌生。在大学这几年,他不给自己一天的空闲时间,除了上课,他就去到处做兼职,晚上睡觉前,就给宿舍每一个人打好热水,把宿舍收拾得干干净净,为的是把自己弄得很忙,尽可能不去想曾经的那些人那些事。

    这三年多时间,除了李泽和王北岭来找过他两次,他没有再见过任何一个老友熟人,也没有联系家里人,甚至过年都不回家,留在西京帮别人守店铺,他害怕听到熟悉的声音,害怕看到那些熟悉的风景,害怕再想起以前的往事。

    今天,他想把一天的时间交给脚步。出了学校门,走到公交站牌下面,等了一会,一辆公交车停在面前。车里面人不多,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可以看看窗外,看看自己以前没留意过的景色。

    公交车走了很远,开到一所大学门口的时候,涌上来一群学生,一个抱着小狗的女孩坐在他的旁边。那个女孩身材高瘦,穿了一身浅灰色的运动装,扎了高高的马尾辫,全身都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像她这样装扮的大学生比比皆是,可是她那张脸,让杨楠珂心跳错乱,太像那个离开他十几年的女人了。他赶紧起身挤过人群,在公交车开门的瞬间就跳下车。

    站牌后面有一条小巷子,杨楠珂赶紧跑过巷子,害怕那个女孩认出来他。走到巷子尽头,向右拐,这里摆满了假古董和香烛纸钱,这些摊位后面,是一排橙黄色的仿古围墙,围墙的中间,是一座古朴的门楼,这里是一座藏在闹市里的寺庙。里面的世界,和外面格格不入。

    跨过门槛,里面青砖红瓦的庙堂,打磨平整的地砖,青松翠柏,香烟缭绕。门里,有一位穿着海青的女孩,冲进来的人双手合十作揖,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包装简单、麦秆粗的小香,信徒可以免费拿几根供给佛祖。那些财大气粗的,临时抱佛脚的,或者是有要事相求的,会在进门左手边的一排房子里,买上几叠黄纸蜡烛,几根一米多长大香扛进去。右手边,是一排斋饭堂,为家中老人求寿,或者为子孙求福,或者是家人的生日,或是已故亲人的忌日,有钱人会捐几堂斋饭,供住在庙里的法师、来上课的俗家弟子、进来参观的善男信女享用。庙饭堂门口放着一块牌子,告知用餐的人们,是何人因何事献的斋饭,吃饭的人会在饭前先念诵一段经文,为供给饭食的人祈福。

    两排房子中间,是两排柏树夹着一条青石路,尽头是台阶。中间是一块浮雕,最显眼的,是两条飞舞的龙,围着一团火球,周围是海浪祥云。浮雕的两边,是十几级青石台阶,上去,是一块小平台。平台中间摆着一口方形四足大鼎,鼎里面,密密麻麻插满了大大小小的香,还不断有人用两旁的祈愿架上蜡烛点燃了手里的香,举起来贴在额头三拜后插到鼎里。烟飘起来,鼎后面的大雄宝殿的屋顶,都已经藏在香烟里。大雄宝殿里,信徒们面对着一座鎏金古,跪在蒲团上,举着三炷没点燃的香贴在脑门上,嘴里念念有词,表情非常虔诚,三拜完了,就出门点燃插在鼎里。

    古佛眉目和善,看着大殿外面,大殿两边,摆着十几个面目狰狞的罗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古佛左右两边,各有一条通道,通到大殿后门,这里,比前院更古朴,松柏已经生长了数百年,形状扭曲,走的被雷劈成两半,有的主干已经被掏空,但是顶上枝繁叶茂。走上几级台阶,又是一个小平台,这里,除了两个卖纪念品的小亭子,还有几个石桌石凳。有一个石桌上,坐着一个穿着全是补丁道袍的老者,面容枯萎,须发灰白,仅剩的一点头发,在头顶上拧了一个小丸子,用木钗固定住。他手里拿着八卦盘,对面,坐着一个满脸愁容的妇女,认真听他讲着命运。

    小平台后面,是一座更大的庙堂。初进门,左手边摆了很多摞书,都是佛家语录、高僧心得,供信徒免费借阅。右手边,支了几个书报架子,上面挂了许多最新的佛门新闻报纸。进了第二道门,是宽敞的讲课大堂。最里面,几个穿着袈裟的老法师,面对着门,盘腿坐在蒲团上。他们面前,前排是穿着僧袍的法师,中间是穿海青的俗家学生,都恭恭敬敬,盘腿坐在蒲团上。后面是穿着花花绿绿的游客,或者盘腿坐着、或者跪着,有的认认真真听课,有的已经在打瞌睡。里面气氛闷得要命,唯一走动的几个人,是几个年轻的男女,穿着海青,打扮素朴,拎着热水壶给每个法师面前的杯子加水。

    摸着经轮,穿过大堂左边的拱形门,是法师们的住处。一排的青砖瓦房,分割成三米宽的单间,每间屋子里面,除了一张铺着粗棉布床单的窄炕,一张放着香炉的供桌,一扇木门,一扇小窗,没有其他的东西。

    大堂右边,一座舍利塔藏在柏树林中,舍利塔的旁边,有一个供人烧化纸钱的火膛。周围的石桌上,台阶上,都坐满了人,正在一摞摞黄纸敲上铜钱印,揉散了扔进火膛里完全烧化。

    大堂后面,很多浮雕、石碑、小塔,用玻璃罩子保护着,藏在柏树林里。几个游客,弯腰欣赏这些古朴的艺术。

    再回到前院大殿,杨楠珂拿了几根免费的香,点着了插在鼎里。三支是欠爸爸和爷爷的,这几年没有回去看他们,但愿他们不会怪自己。三支是求佛祖保佑,保佑在河东边的那个女人不会像自己这样活得辛苦。还有三支,他给了李婷,愿她在那边还能像以前那样快乐。

    出了寺庙大门往东,是这个城市最宽的街道。路上车来车往,路边行人摩肩接踵。杨楠珂无心游玩,顺着人流慢慢往前走。

    走到头脑又昏沉沉的,他坐上车再回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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