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画家
走廊灯光昏暗，楼天铭站在拐角处，微微探出脑袋。
从这里能看到女卫生间，方便监视柳诗的动向，而且不容易被发觉，是一个上好的位置。
他打开柳诗的画板。
第一幅画让楼天铭就是一怔。
那是秋天的松大，微微枯黄的树叶从枝头掉落，鱼鳞般的云层间阳光仿若利剑插落在青灰色的教学楼上，一个女孩走过林荫路，鬓发在微风中凌乱。
让楼天铭震撼的，是画的写实程度。
一般的画家都喜欢晕染色彩和扭曲形状来表达压抑或者绚烂的情绪，比如梵高或者毕加索，在他们的物品都是脱离现实的。
然而柳诗的画却是以一种摄像般的冷酷准确留下景象，连女孩鬓边的乱发都完美的还原，每一分景色都是分毫不差。
”写实派么？”楼天铭喃喃。
他翻开第二张，这是雨后的南风小区小吃街。
每一点景色，包括被雨水打湿的草叶、飘扬的塑料袋、流淌的污水，都分毫不差的呈现。包子铺蒸腾的袅袅热气，吆喝烧麦的店主，砖面上明灭的烟头……让楼天铭产生一种回到那里的错觉。
楼天铭皱起眉。
柳诗的画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详细，太详细了。
她似乎每一分细节都不肯抛弃，这加起来会是一种怎样大的工作量？
柳诗随时可能出来，所以他来不及细看，急冲冲的往后翻动。
接下来分别是清晨的塑胶运动场，傍晚夕阳绯色的天台，灯火蔓延如河的夜间……每一副画都是清晰苛刻到了极点，似乎她不愿意做任何的艺术加工，只是想要百分百的还原当时的任何细节。
——她是以做数学题般的标准来作画的！
就当楼天铭以为看不到线索的时候，第六张画出现了变化。
那是一个他很熟悉的包厢，也是他醒来第一个看到的地点。显然包厢已经经过修缮，当初的祭阵纹路都已经除去，血迹尸体也都消失无踪。
但是在这幅画中，柳诗一改原本精细到极点的画风，用上大片的色彩晕染。
楼天铭看着看着，脸色逐渐凝重。
色彩晕染最为浓重的地方，全都是那六人被祭祀惨死的地点！
围绕着包厢中央，六团扭曲的色彩环绕，然后向旁边晕染，逐渐变淡，直至融合到照片般还原的包厢主体结构上。
因为颜色的使用，整个包厢显得阴暗而狰狞，就宛若一个扭曲的牢笼，其中的每一个事物似乎都在挣扎嘶嚎，发出怨毒的诅咒。
而最让楼天铭惊心的，是画的中央。
那里是他苏醒的地方，也是六团色彩的中央。阴沉浓郁的色彩在那里汇聚，却偏偏变成一片空白。
这是她给我留的位置？
楼天铭眯起眼睛，心中暗暗警惕。
他翻过这一页，第七张画不出意料的是鑫明大厦二十楼的写字间。
从电梯开始，浓郁的色彩流淌，宛若激烈浓重的情绪，在彼此冲突、碰撞。
棕色的写字间木门上，有着微微扭曲，那里是楼天铭用椅子砸穿的地方。落地窗玻璃上，有着蛛网般的裂纹，似乎能看到两团影子，正在向着下方跳去……
后面无数道凌厉的线条蔓延而去，像是正在愤怒扑来、扣动弩机的老兵协会杀手……
楼天铭突然一惊，脱离了幻象。
柳诗对于色彩的运用堪称非人，看着这幅画，他竟然仿若回到当初生死一线的紧张情况。
画板中总共就有七张画，也不知道她是没有调查出其他信息，还是没有随身携带。
楼天铭放下画板，向着大厅走去，柳诗还没有出来，他准备把画板还回原来位置。
他绕了一个圈子，走过转角的时候却和一个身影刮了一下。
那人比不过他的身体素质，被撞到了墙壁上。
”对不……嗯……”
楼天铭想要道歉，却尴尬的停在原地。
他撞到的女孩一身白衣，站稳身子，转过头来，看见他怀中的画板，眼睛惊讶睁圆了。
正是柳诗。
”你怎么在……”楼天铭下意识问出来，却及时打住。
对方调查他，他根本不需要道歉。
同时他也注意到柳诗手中拿的衣服，应该是给董萍换洗的。
他警惕的后退一步，左手染上一层波动的阴影，右手瞬间插入口带，已经握住了冰冷的枪柄。
画板坠地，画纸散落。
柳诗看着他，柔若目光逐渐亮了起来，各种色彩在其中流动，梦幻般瑰丽。
在这双眼睛前，他突然产生被解剖般的感觉，似乎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毫无保留的暴漏在她的目光下。
楼天铭不再犹豫，拔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的眉心，机头大张。
”你是什么人！调查我作什么！”
”你叫……楼天铭？”柳诗缓缓问，嗓音有种不在尘世的空灵飘渺。
”说你的目的！”楼天铭紧紧握住扳机，暗暗警惕。
他相信局面还在自己的掌控中，柳诗看起来没有肉体强化的秩序能力，只要压下扳机，子弹就能击穿她的眉心。
但是她看起来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危险，只是看着楼天铭，眸子中的幻光越发绚丽。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柳诗突然问道。
”什么事？”
”我想……给你画一副画，”
”……嗯？”楼天铭皱起眉，”为什么？”
柳诗闭口不言，只是盯着楼天铭看，一双眸子中有无数色彩流动，那其中蕴含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奥秘。
楼天铭皱眉。
他的食指压在扳机上，在犹豫是不是要扣下去，杀掉这个威胁。
有上官德的友谊，他不是很担心事后的处理。
两人对视，气氛一时间僵住了。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还有隐隐爆发的哭声，像是什么大事发生了。
”天铭，天铭，快来！”
理宏逸的声音响在拐角的另一边，很焦急，显然正在找过来。
楼天铭犹豫了一下，下了决定。
”你可以画，但是不许再调查我。”楼天铭急促说道。
”可以。”柳诗立刻回应。
”天铭！”理宏逸走过拐角。
与此同时，楼天铭把手枪插回了枪套，柳诗眸中的瑰丽色彩也在瞬间敛去，目光重新变为柔若，低下头去。
”你们……”理宏逸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一把拉住楼天铭：
”快跟我来，出大事了！”
楼天铭跟着他往外跑去，出走廊前回头看了一眼。
柳诗蹲下捡着她散乱一地的画，及腰长发垂下，看不清表情。
”发生什么了？”楼天铭问道。
”有人要跳楼！就在松大的三寝！”理宏逸急冲冲的说道。
”三号楼……那就在前面，是男寝女寝？”
”对半分——跳楼的全是女的。”理宏逸急匆匆的说道，额头上都是汗水。
”全是……”楼天铭脸色也是一变，”几个人？”
”四个！在天台上好半天了！”
理宏逸拽着他跑到街上，穿过一间网吧，九层的三号楼就出现在面前。
这时候楼下已经站满了人，大部分是学生，也有很多社会人员。
天台上几个小小黑点，站在边缘上，看起来随时可能坠落。
”怎么回事？”楼天铭问道。
”好像是欠太多钱了，几十万呢。”旁边有人插嘴。
”这么多，怎么欠的？”
”奢侈消费呗，想花钱还不想还，哪来这么好的事？！”旁边一脸麻子的矮瘦男人不屑道。
”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堕落！”他旁边光着上身的胖男人附和。
”这帮贱货，干脆找个有钱人包养，还省着跳楼了！”矮瘦男人撇着嘴说道。
旁边有不少学生，听见这话纷纷对他怒目而视。
”怎么了，我说错了？”矮瘦男人振振有词，”要不几个屁大孩子，怎么欠下几十万的？我还是他们爸妈，就把他们活活打死，省着出来危害社会！”
”你闭嘴没人拿你当哑巴。”理弘逸冷冷说道。
”我说话怎么了？还用的上你管？”矮瘦男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突然抬头看天，大声喊道：”快点跳啊！别光做样子不跳啊！”
这话响起，不少看热闹的社会人士全都纷纷起哄，叫嚣声此起彼伏。
”跳啊！”
”快点，快点！”
”下来就不用还了！要不你卖身也还不上！”
一张张充斥着亢奋和愚昧的面孔在兴奋下涨的通红，疯狂对着楼上喊道。
”你他妈找死！”
看见天台的女生重新探出头，理弘逸顿时暴怒，向着矮瘦男人冲去。
”你要怎样？”
矮瘦男人毫不惧怕，周围几个闲汉都围了上来。
理弘逸被他们四人围在中央，却是双眼瞪圆了，怒视对方，毫不服软。
”你不是很厉害么？”矮瘦男子冷笑，几人抓着理弘逸推推搡搡，”今天收拾你一顿，看有没有人帮你出头？”
他向着理弘逸头发衣领抓去，想要把他揪过来。
但是一只手臂从侧方伸出，抓住了他的手腕。
矮瘦男人想要甩开，但是那只手宛若一个钳子，传来他难以抵抗的力量，丝毫不能挣脱。
他扭头看去，楼天铭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后。
从这里能看到女卫生间，方便监视柳诗的动向，而且不容易被发觉，是一个上好的位置。
他打开柳诗的画板。
第一幅画让楼天铭就是一怔。
那是秋天的松大，微微枯黄的树叶从枝头掉落，鱼鳞般的云层间阳光仿若利剑插落在青灰色的教学楼上，一个女孩走过林荫路，鬓发在微风中凌乱。
让楼天铭震撼的，是画的写实程度。
一般的画家都喜欢晕染色彩和扭曲形状来表达压抑或者绚烂的情绪，比如梵高或者毕加索，在他们的物品都是脱离现实的。
然而柳诗的画却是以一种摄像般的冷酷准确留下景象，连女孩鬓边的乱发都完美的还原，每一分景色都是分毫不差。
”写实派么？”楼天铭喃喃。
他翻开第二张，这是雨后的南风小区小吃街。
每一点景色，包括被雨水打湿的草叶、飘扬的塑料袋、流淌的污水，都分毫不差的呈现。包子铺蒸腾的袅袅热气，吆喝烧麦的店主，砖面上明灭的烟头……让楼天铭产生一种回到那里的错觉。
楼天铭皱起眉。
柳诗的画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详细，太详细了。
她似乎每一分细节都不肯抛弃，这加起来会是一种怎样大的工作量？
柳诗随时可能出来，所以他来不及细看，急冲冲的往后翻动。
接下来分别是清晨的塑胶运动场，傍晚夕阳绯色的天台，灯火蔓延如河的夜间……每一副画都是清晰苛刻到了极点，似乎她不愿意做任何的艺术加工，只是想要百分百的还原当时的任何细节。
——她是以做数学题般的标准来作画的！
就当楼天铭以为看不到线索的时候，第六张画出现了变化。
那是一个他很熟悉的包厢，也是他醒来第一个看到的地点。显然包厢已经经过修缮，当初的祭阵纹路都已经除去，血迹尸体也都消失无踪。
但是在这幅画中，柳诗一改原本精细到极点的画风，用上大片的色彩晕染。
楼天铭看着看着，脸色逐渐凝重。
色彩晕染最为浓重的地方，全都是那六人被祭祀惨死的地点！
围绕着包厢中央，六团扭曲的色彩环绕，然后向旁边晕染，逐渐变淡，直至融合到照片般还原的包厢主体结构上。
因为颜色的使用，整个包厢显得阴暗而狰狞，就宛若一个扭曲的牢笼，其中的每一个事物似乎都在挣扎嘶嚎，发出怨毒的诅咒。
而最让楼天铭惊心的，是画的中央。
那里是他苏醒的地方，也是六团色彩的中央。阴沉浓郁的色彩在那里汇聚，却偏偏变成一片空白。
这是她给我留的位置？
楼天铭眯起眼睛，心中暗暗警惕。
他翻过这一页，第七张画不出意料的是鑫明大厦二十楼的写字间。
从电梯开始，浓郁的色彩流淌，宛若激烈浓重的情绪，在彼此冲突、碰撞。
棕色的写字间木门上，有着微微扭曲，那里是楼天铭用椅子砸穿的地方。落地窗玻璃上，有着蛛网般的裂纹，似乎能看到两团影子，正在向着下方跳去……
后面无数道凌厉的线条蔓延而去，像是正在愤怒扑来、扣动弩机的老兵协会杀手……
楼天铭突然一惊，脱离了幻象。
柳诗对于色彩的运用堪称非人，看着这幅画，他竟然仿若回到当初生死一线的紧张情况。
画板中总共就有七张画，也不知道她是没有调查出其他信息，还是没有随身携带。
楼天铭放下画板，向着大厅走去，柳诗还没有出来，他准备把画板还回原来位置。
他绕了一个圈子，走过转角的时候却和一个身影刮了一下。
那人比不过他的身体素质，被撞到了墙壁上。
”对不……嗯……”
楼天铭想要道歉，却尴尬的停在原地。
他撞到的女孩一身白衣，站稳身子，转过头来，看见他怀中的画板，眼睛惊讶睁圆了。
正是柳诗。
”你怎么在……”楼天铭下意识问出来，却及时打住。
对方调查他，他根本不需要道歉。
同时他也注意到柳诗手中拿的衣服，应该是给董萍换洗的。
他警惕的后退一步，左手染上一层波动的阴影，右手瞬间插入口带，已经握住了冰冷的枪柄。
画板坠地，画纸散落。
柳诗看着他，柔若目光逐渐亮了起来，各种色彩在其中流动，梦幻般瑰丽。
在这双眼睛前，他突然产生被解剖般的感觉，似乎自己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毫无保留的暴漏在她的目光下。
楼天铭不再犹豫，拔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她的眉心，机头大张。
”你是什么人！调查我作什么！”
”你叫……楼天铭？”柳诗缓缓问，嗓音有种不在尘世的空灵飘渺。
”说你的目的！”楼天铭紧紧握住扳机，暗暗警惕。
他相信局面还在自己的掌控中，柳诗看起来没有肉体强化的秩序能力，只要压下扳机，子弹就能击穿她的眉心。
但是她看起来却丝毫没有感受到危险，只是看着楼天铭，眸子中的幻光越发绚丽。
”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柳诗突然问道。
”什么事？”
”我想……给你画一副画，”
”……嗯？”楼天铭皱起眉，”为什么？”
柳诗闭口不言，只是盯着楼天铭看，一双眸子中有无数色彩流动，那其中蕴含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奥秘。
楼天铭皱眉。
他的食指压在扳机上，在犹豫是不是要扣下去，杀掉这个威胁。
有上官德的友谊，他不是很担心事后的处理。
两人对视，气氛一时间僵住了。
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还有隐隐爆发的哭声，像是什么大事发生了。
”天铭，天铭，快来！”
理宏逸的声音响在拐角的另一边，很焦急，显然正在找过来。
楼天铭犹豫了一下，下了决定。
”你可以画，但是不许再调查我。”楼天铭急促说道。
”可以。”柳诗立刻回应。
”天铭！”理宏逸走过拐角。
与此同时，楼天铭把手枪插回了枪套，柳诗眸中的瑰丽色彩也在瞬间敛去，目光重新变为柔若，低下头去。
”你们……”理宏逸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一把拉住楼天铭：
”快跟我来，出大事了！”
楼天铭跟着他往外跑去，出走廊前回头看了一眼。
柳诗蹲下捡着她散乱一地的画，及腰长发垂下，看不清表情。
”发生什么了？”楼天铭问道。
”有人要跳楼！就在松大的三寝！”理宏逸急冲冲的说道。
”三号楼……那就在前面，是男寝女寝？”
”对半分——跳楼的全是女的。”理宏逸急匆匆的说道，额头上都是汗水。
”全是……”楼天铭脸色也是一变，”几个人？”
”四个！在天台上好半天了！”
理宏逸拽着他跑到街上，穿过一间网吧，九层的三号楼就出现在面前。
这时候楼下已经站满了人，大部分是学生，也有很多社会人员。
天台上几个小小黑点，站在边缘上，看起来随时可能坠落。
”怎么回事？”楼天铭问道。
”好像是欠太多钱了，几十万呢。”旁边有人插嘴。
”这么多，怎么欠的？”
”奢侈消费呗，想花钱还不想还，哪来这么好的事？！”旁边一脸麻子的矮瘦男人不屑道。
”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堕落！”他旁边光着上身的胖男人附和。
”这帮贱货，干脆找个有钱人包养，还省着跳楼了！”矮瘦男人撇着嘴说道。
旁边有不少学生，听见这话纷纷对他怒目而视。
”怎么了，我说错了？”矮瘦男人振振有词，”要不几个屁大孩子，怎么欠下几十万的？我还是他们爸妈，就把他们活活打死，省着出来危害社会！”
”你闭嘴没人拿你当哑巴。”理弘逸冷冷说道。
”我说话怎么了？还用的上你管？”矮瘦男人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突然抬头看天，大声喊道：”快点跳啊！别光做样子不跳啊！”
这话响起，不少看热闹的社会人士全都纷纷起哄，叫嚣声此起彼伏。
”跳啊！”
”快点，快点！”
”下来就不用还了！要不你卖身也还不上！”
一张张充斥着亢奋和愚昧的面孔在兴奋下涨的通红，疯狂对着楼上喊道。
”你他妈找死！”
看见天台的女生重新探出头，理弘逸顿时暴怒，向着矮瘦男人冲去。
”你要怎样？”
矮瘦男人毫不惧怕，周围几个闲汉都围了上来。
理弘逸被他们四人围在中央，却是双眼瞪圆了，怒视对方，毫不服软。
”你不是很厉害么？”矮瘦男子冷笑，几人抓着理弘逸推推搡搡，”今天收拾你一顿，看有没有人帮你出头？”
他向着理弘逸头发衣领抓去，想要把他揪过来。
但是一只手臂从侧方伸出，抓住了他的手腕。
矮瘦男人想要甩开，但是那只手宛若一个钳子，传来他难以抵抗的力量，丝毫不能挣脱。
他扭头看去，楼天铭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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