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院惊魂（二）
“干杯！”
街尾的一家小酒馆，临河而开，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大家欢呼着举起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虽然这环境是差了点，但也就两周时间，大家克服一下，有什么困难互相帮助！”
小白菜又敬了大家一杯，此情此景，配上小酒馆昏黄的灯光，像极了革命年代的友谊，说出来的话也都怪有革命情怀的哈哈哈。
大概八点多的样子，饭店也要打烊了，大家决定先回去。
到医院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了，我们敲了敲门卫室的窗，过了一两分钟，一个头探了出来。
“谁呀？”
门卫大叔的声音略带沙哑，应该还是白天我们问路的那位。
“师傅，是我们！”
白天已经打过一次照面了，门卫大叔只看了一眼，就把我们放进去了。
这顿饭吃下来，大家都熟悉了不少，就连曹乐也只得入乡随俗，回宿舍准备洗澡，但大伙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有热水吗？
我们四个女生看着洗手间里唯一的一个水龙头，这怎么看都是只有冷水的样子，可能这里好多年没人住，就没有装热水器之类的。
“这……总不可能两个礼拜不洗澡吧？”
沈秸肯定是第一个不愿意的。
“要不……我问问陈凯，他们两楼有人住，应该是有热水的。”
唐怡说着便拿出手机，给陈凯打了通电话，但听起来也是不太乐观的样子。
“陈凯说，楼下也没有热水，那些老职工都是去住院楼打了热水，勉强擦一下了事的。”
唐怡挂了电话说道。
那没办法了，好在来的时候聂科长带我们去后勤领了几个热水瓶，不然真是啥都干不了。
“我们去前面打点水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加上白天舟车劳顿，我已经有些困意。
对面楼下的门虚掩着，只有门口的灯开着，里面一片漆黑，我们一行四人不知该轻手轻脚还是正常走路，反正就是浑身不自在，像做贼一样。
两楼的走廊也很暗，这天花板上的灯不知多久没修了，有的不亮，有的闪个不停。
走廊里没有人，九点多一般病人也都睡了，水房在楼梯左手边过去一点，右手边是医生办公室。
哗——
一注热水从蓄水箱里倾泻而出，水房里瞬间蒸汽萦绕。
“你们说这怎么住院部都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连个护士都没看见……”
曹乐站在一旁嘟囔着。
“这边人本来就少，有些住院的病人晚上都回家去了吧……”
唐怡一边说一边顺带帮我们的水一起倒了。
“诶呀我们自己来就行啦，谢谢你啊唐怡！”
我怪不好意思的，赶紧从她手里接过热水瓶。
回到宿舍大家草草洗了洗，都上床睡觉了，只有我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我比较认床，之前在学校也是很久才适应过来，换了个陌生的环境，又难以入眠了。
我寻思着不能再这样翻来翻去了，会影响下铺的唐怡，索性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嗯？唐怡去哪里了？
下床的时候找不到拖鞋，我用手机照了一下，却看到唐怡的床上空无一人。
熄灯以后我们就没人出去过，我到现在都没睡着，怎么唐怡不见了？
耳边响起沈秸和曹乐轻微的鼾声，我站在床下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厕所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是唐怡吗？她在上厕所？可是洗手间里灯也没有开，也没有其他声音。
“唐怡……是你在里面吗？”
呼吸声停了。
紧接着就是一片寂静，持续了大概两三分钟，又听见一声很轻微的闷哼。
“唐怡你没事吧？”
我压低了嗓门问道，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我还特意轻轻敲了敲门。
还是没有动静。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门看看。
门没锁。
好重的血腥味！
扑面而来的铁锈味让我瞬间干呕，可洗手间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察觉事态不对劲的我立马打开了洗手间的灯。
“唐怡！”
我至今无法忘记当晚在洗手间里见到的景象。
血，满眼都是血。
地上，墙壁上，像是被泼了红油漆一样，而当我看到唐怡，更是吓得腿都软了。
唐怡端坐在马桶上，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手里拿着一把铁锈了的水果刀，一刀一刀割着自己的手臂。
不，与其说是割，不如说是在来回地锯，刀很钝，伤口却道道深可见骨，鲜血像是一注注小喷泉，不断往外涌。
而她的身边，又站着那个女人，她在操控唐怡？！女人扭曲的肢体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而唐怡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一声不吭地割着自己的手。
我这才发现女人的手臂上密密麻麻也全都是割痕，她到底要做什么！
“唐怡！醒醒！”
唐怡好像听不见我的呼喊声，依旧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我一个箭步上去，想夺下她手中的刀，但此时她的手劲好大，争夺中还差点划伤自己。
巨大的争斗声吵醒了曹乐和沈秸，她俩睡意朦胧地问我怎么了，我连忙大喊：
“快来帮忙！”
两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马上就下了床，冲进厕所的一瞬间，沈秸和曹乐同时叫出了声。
“啊！！！！！”
“快过来按住她！”
地砖上的鲜血使得我双脚打滑，我感觉马上就要没力气了，向沈秸和曹乐发出了求救，她们俩总算反应过来一起上前按住了唐怡，混乱中我扫了一眼唐怡手上的伤口，真的可以用皮开肉绽来形容，血淋淋的皮肉下隐隐透出白骨，在几个人的争斗中还在不断地向外涌着血。
“你们按住她！我去打电话！”
我立马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先叫了120，然后给小白菜打了电话，让他们赶紧上来。
我翻箱倒柜找出一块干净的毛巾，让她们俩按住唐怡，我简单帮她包扎止血。
唐怡大概是用尽了力气，开始不再挣扎，但眼神始终很涣散，死死地盯着镜子看。
我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转头望了一眼镜子，什么都没有……她在看什么？
很快小白菜他们上来了，陈凯第一个冲了进来，看到这里的景象他也傻眼了，一个大男孩哗的一下哭了起来。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唐怡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你们说啊！”
陈凯冲过来推开了沈秸和曹乐，抱着唐怡直哭，从他颤抖的双手，发青的嘴唇，布满血丝的双眼，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无助和绝望。
此时我才发现，女人的鬼魂不见了，也许是因为男生太多，阳气重，她承受不住。
“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睡不着听到洗手间有声音，进来就看到唐怡出事了……”
我向陈凯解释着，可他也只是抱着唐怡哭，说不出半句话来。
很快120就把唐怡接走了，陈凯也一起跟车走了，只留下我们一众人看着剩下的残局不知所措。
“刚才聂科长给我打过电话了，她正在赶过来。”
小白菜提议要不先用水把洗手间冲一下，不然可能也没人来帮我们处理。
看得出大家都被吓得不轻，沈秸在一旁抽泣，曹乐脸色煞白，手上还满是刚才沾到的血。
男生们开始打水冲洗，大片大片的血迹被水冲向下水道口，逐渐消失不见，我看着那个血水交融的漩涡，脑袋里一片空白。
紧急会议。
现在是凌晨12点25，我们6个人和聂科长坐在住院楼四楼的小会议室里面。
“事发突然，我也尽量简化这次谈话内容，首先，今晚发生的事我已经汇报你们学校和医院了，为了避免影响本院医疗工作，请各位做好保密工作，不得再向其他人散播信息。”
“其次，各位本次的实习不间断，我已经将排班表交给班长，请你们互相传阅一下。没什么事情的话请尽早休息，明天准时上班。散会。”
依旧冰冷的语气，好像刚才发生的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但不知为何，我明显感觉到聂科长有些不安，她就住在医院边上，所以很快就赶到了，到医院的时候，120刚好把唐怡抬走，我看见她跟急救员交流了几句，突然踉跄地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回到寝室大家各自上了床，但我知道不会有人睡着，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我的脑海里满是刚才洗手间里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有些想哭。
“余一……你睡了吗？”
我一看时间，已经两点半了，曹乐给我发了条消息：
怎么办我想上厕所……
我估摸着接下来的日子，这洗手间是没人敢上了。
“那我陪你去对面上！”
虽然我心里也烦躁得很，但这时候我们三个总要互帮互助，沈秸可能已经睡着了，曹乐轻轻地爬下床，也怕吵醒了她。
“走！”
下半夜的室外越发冷了，我们俩就穿了件睡衣，冻得牙关直打哆嗦。
四楼的洗手间没有病人用，所以相对干净些，我们没有坐电梯，哼哧哼哧爬上了四楼。
医务科的灯怎么亮着？
开完会聂科长和我们一起下了楼，难道她又回去了吗？
“好像有人……”
曹乐拉了拉我的衣服，用手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的确是有人在说话，可是声音实在太轻了，听不见是谁。
没过多久，突然传来了吵架的声音，虽然依旧听不见内容，但我听到一声：“她的死我们谁都别想脱了干系！”
谁的死？？
我和曹乐立马互相对视了一眼，她的眼里也满是恐慌。
我一下感觉自己像是宫斗剧里误打误撞听到主子秘密的小宫女，下一秒就会被发现然后拖出去处理掉。
咔嚓——
正当我想心事的时候，门开了。
我拉着曹乐一个转身就躲进了楼梯边上的洗手间。
熟悉的高跟鞋声音……是院长？
我蹲在洗手间门口偷偷向外张望，只见院长和聂科长同时走了出来，等聂科长锁完门，两人便朝电梯走去。
“等一下我上个洗手间。”
突然，院长停下了脚步，超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便往洗手间走来。
糟糕！她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噔、噔、噔、噔——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一首催命曲，曹乐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抓着我的手越来越冰凉。
十……九……八……七……
我们紧贴着墙壁祈祷上天让她不要过来，下一秒，上天好像听到了我们的呼救。
“算了，我不习惯用外面的洗手间，还是回去吧。”
高跟鞋的声音逐渐远去，我和曹乐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知为何，她离去的脚步声似乎很沉重。
为了确保她们真的已经离开了，我打开了手机的摄像机，把摄像头伸出去，看到手机里的画面，我差点叫出了声。
院长的身上竟然背着那个女人！女人趴在院长的背上，竟然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吓得赶紧将手缩回。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快走吧！”
我紧张地对着曹乐说道。
“我……我想上厕所……”
曹乐一脸委屈。
“那你快去，我在外面盯着！”
我催促曹乐赶紧去，怕她们又折返。
我们一路小跑着回了寝室，沈秸被开门声吵醒了，这个开门声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控制不了。
沈秸迷迷糊糊地问我们去哪了，我们也不想多生事端，只是告诉她去上了个洗手间。
在床上又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没过多久天都快亮了。
但天亮前的那段时间反而是最困的，我忘了开闹钟就睡着了，直到曹乐把我叫醒上班。
浑浑噩噩地起床洗漱，看着打扫干净的洗手间，我都不敢相信昨晚在这里发生的事。
终于投身到了工作中，我只希望赶紧结束这边的实习，回到闽医去，可是偏偏冤家路窄，刚一下楼，便遇到了来上班的院长。
“早上好，吃早饭了吗？”
还未等我们打招呼，她倒是先向我们问候了起来。
“院长好，现在准备去吃呢。”
原本在我心里那个温柔端庄大方的院长已经不在了，眼前这个人虽然看起来祥和，但不知道她温暖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昨晚趴在她背上的女鬼也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好的快去吧，多吃点上班不要饿着自己。”
我一阵恶寒，点了点头便拉着曹乐想走。
突然！院长抓住了我的手！
“晚上要是害怕，可以来四楼上洗手间。”
我瞬间浑身冰冷，她……她看见我们了！
“好……谢谢院长！”
我和曹乐的脚步一个比一个僵硬，我们现在就像瓮中的鳖，任由她们摆布。
“你不要怕，她昨晚如果真的看见我们了，那没有揭穿就是不想和我们这几个只在这呆两个礼拜的外人多纠缠，所以只要我们乖乖听话，不会有事的。”
我安抚着曹乐，不想让她提心吊胆，可事实上，我也悬着一颗心。
一天都魂不守舍的，好不容易下班回到宿舍，恨不得倒头就睡，熬了一晚上困意在这时候上来了。
可偏偏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院长……院长死了！”
小白菜和林志豪孟平三人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得不清不楚，我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情况？！”
我连忙追问道。
“心脏病发作，120还没来就没气了！听说眼睛瞪得老大……”
林志豪有板有眼地说着，我却听不进后面的话了，虽然和她有些不快，但没想到事情发生了如此大的转折。
直觉告诉我，院长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依旧是那句话，普通的鬼魂没有杀人的能力，唐怡的事也不知是否和她有关，而此时的矛头，便对准了聂科长。
如果真的是聂科长，那我们的处境不容乐观，她可以处理掉一个，也能处理掉两个三个。
“晚点我想去院长办公室看看。”
我对曹乐说道。
“你疯了？！白天她刚死在办公室！”
曹乐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她一定觉得我精神不正常。
我作了个嘘的手势，我可不想再有其他人卷进这件事里面。
夜凉如水，曹乐还是陪我踏上了“征程”。
四楼一片漆黑，我用手机照着，找到了院长办公室，本以为门会是锁着的，没想到轻轻一拧就开了。
办公室不大，但相比其他办公室，这里就显得精致得多，门口有个柜子，透明的橱窗里整齐地放着一大堆文件，我打开来翻阅了几袋文件，并没有什么收获。
“啊！”
曹乐发出了一声尖叫，我立马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是变态吗！”
我顺着曹乐指的方向看过去，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打开的柜门里摆了好几颗假人头，每个人头都没有五官，只是都戴着不同的假发，在黑暗的柜子里显得格外恐怖。
她要这么多假发做什么？
我不想再和这几个“人头”对视着，轻轻地关上了橱门。
兜兜转转来到办公桌前，桌面非常整洁，看得出她是个爱干净的人。
忽然，我发现柜子旁站着一个黑影。
又是她！
为什么她三番两次出现在宿舍和院长身边？难道她真的和院长的死有关？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轻声说了一句，女鬼抬起手，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电脑。
这时候开电脑很危险，一旦有人进来，关都来不及，我放弃了。
“你说什么？”
曹乐听到我说话，但没有听清。
“没啥，我们再看看就走了。”
我搪塞了过去。
我走近办公桌，打开抽屉，里面放了一瓶保心丸。
我拿起瓶子晃了晃，里面还有药，我想了想，把它揣进了口袋。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晚不止是我们两个人会来，肯定还有别人，我们快走。”
这种突然袭来的第六感，让我背后发凉，赶紧拉着曹乐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曹乐想走电梯，我摇了摇头，示意她从楼梯下去，因为……我看到电梯向下的箭头亮了。
有人来了。
我不想再冒风险去看来人是谁，但不出意外，百分之九十的概率还是——聂科长。
我俩着急忙慌地回到了寝室，没想到沈秸还没睡，她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眼眶红红的。
“你们去哪了呀我醒来你们都不在，打电话也不接，我一个人在这吓死了呀……”
说着说着眼泪不停地落下来，我这才想起刚才手机开了静音，手机屏幕也一直用来照路，可能没注意到沈秸的来电。
“别怕别怕，我们出去上了个洗手间而已，下次一定跟你说……”
我上前替她擦了擦眼泪，抽泣了一会也不哭了，曹乐虽然一直不太喜欢沈秸，但此时的三个人是同一阵线的，希望每个人都平平安安，不要再发生什么了。
听到曹乐和沈秸均匀的呼吸声，这俩小姑娘应该睡着了吧。
我翻了个身，给手机充上电，也闭上了眼睛。
晚安。
街尾的一家小酒馆，临河而开，倒是别有一番风趣。
大家欢呼着举起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
“虽然这环境是差了点，但也就两周时间，大家克服一下，有什么困难互相帮助！”
小白菜又敬了大家一杯，此情此景，配上小酒馆昏黄的灯光，像极了革命年代的友谊，说出来的话也都怪有革命情怀的哈哈哈。
大概八点多的样子，饭店也要打烊了，大家决定先回去。
到医院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了，我们敲了敲门卫室的窗，过了一两分钟，一个头探了出来。
“谁呀？”
门卫大叔的声音略带沙哑，应该还是白天我们问路的那位。
“师傅，是我们！”
白天已经打过一次照面了，门卫大叔只看了一眼，就把我们放进去了。
这顿饭吃下来，大家都熟悉了不少，就连曹乐也只得入乡随俗，回宿舍准备洗澡，但大伙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有热水吗？
我们四个女生看着洗手间里唯一的一个水龙头，这怎么看都是只有冷水的样子，可能这里好多年没人住，就没有装热水器之类的。
“这……总不可能两个礼拜不洗澡吧？”
沈秸肯定是第一个不愿意的。
“要不……我问问陈凯，他们两楼有人住，应该是有热水的。”
唐怡说着便拿出手机，给陈凯打了通电话，但听起来也是不太乐观的样子。
“陈凯说，楼下也没有热水，那些老职工都是去住院楼打了热水，勉强擦一下了事的。”
唐怡挂了电话说道。
那没办法了，好在来的时候聂科长带我们去后勤领了几个热水瓶，不然真是啥都干不了。
“我们去前面打点水吧！”
时间已经不早了，加上白天舟车劳顿，我已经有些困意。
对面楼下的门虚掩着，只有门口的灯开着，里面一片漆黑，我们一行四人不知该轻手轻脚还是正常走路，反正就是浑身不自在，像做贼一样。
两楼的走廊也很暗，这天花板上的灯不知多久没修了，有的不亮，有的闪个不停。
走廊里没有人，九点多一般病人也都睡了，水房在楼梯左手边过去一点，右手边是医生办公室。
哗——
一注热水从蓄水箱里倾泻而出，水房里瞬间蒸汽萦绕。
“你们说这怎么住院部都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连个护士都没看见……”
曹乐站在一旁嘟囔着。
“这边人本来就少，有些住院的病人晚上都回家去了吧……”
唐怡一边说一边顺带帮我们的水一起倒了。
“诶呀我们自己来就行啦，谢谢你啊唐怡！”
我怪不好意思的，赶紧从她手里接过热水瓶。
回到宿舍大家草草洗了洗，都上床睡觉了，只有我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我比较认床，之前在学校也是很久才适应过来，换了个陌生的环境，又难以入眠了。
我寻思着不能再这样翻来翻去了，会影响下铺的唐怡，索性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嗯？唐怡去哪里了？
下床的时候找不到拖鞋，我用手机照了一下，却看到唐怡的床上空无一人。
熄灯以后我们就没人出去过，我到现在都没睡着，怎么唐怡不见了？
耳边响起沈秸和曹乐轻微的鼾声，我站在床下有些不知所措。
突然，厕所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是唐怡吗？她在上厕所？可是洗手间里灯也没有开，也没有其他声音。
“唐怡……是你在里面吗？”
呼吸声停了。
紧接着就是一片寂静，持续了大概两三分钟，又听见一声很轻微的闷哼。
“唐怡你没事吧？”
我压低了嗓门问道，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我还特意轻轻敲了敲门。
还是没有动静。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开门看看。
门没锁。
好重的血腥味！
扑面而来的铁锈味让我瞬间干呕，可洗手间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察觉事态不对劲的我立马打开了洗手间的灯。
“唐怡！”
我至今无法忘记当晚在洗手间里见到的景象。
血，满眼都是血。
地上，墙壁上，像是被泼了红油漆一样，而当我看到唐怡，更是吓得腿都软了。
唐怡端坐在马桶上，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手里拿着一把铁锈了的水果刀，一刀一刀割着自己的手臂。
不，与其说是割，不如说是在来回地锯，刀很钝，伤口却道道深可见骨，鲜血像是一注注小喷泉，不断往外涌。
而她的身边，又站着那个女人，她在操控唐怡？！女人扭曲的肢体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而唐怡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一声不吭地割着自己的手。
我这才发现女人的手臂上密密麻麻也全都是割痕，她到底要做什么！
“唐怡！醒醒！”
唐怡好像听不见我的呼喊声，依旧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
我一个箭步上去，想夺下她手中的刀，但此时她的手劲好大，争夺中还差点划伤自己。
巨大的争斗声吵醒了曹乐和沈秸，她俩睡意朦胧地问我怎么了，我连忙大喊：
“快来帮忙！”
两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马上就下了床，冲进厕所的一瞬间，沈秸和曹乐同时叫出了声。
“啊！！！！！”
“快过来按住她！”
地砖上的鲜血使得我双脚打滑，我感觉马上就要没力气了，向沈秸和曹乐发出了求救，她们俩总算反应过来一起上前按住了唐怡，混乱中我扫了一眼唐怡手上的伤口，真的可以用皮开肉绽来形容，血淋淋的皮肉下隐隐透出白骨，在几个人的争斗中还在不断地向外涌着血。
“你们按住她！我去打电话！”
我立马从枕头下拿出手机，先叫了120，然后给小白菜打了电话，让他们赶紧上来。
我翻箱倒柜找出一块干净的毛巾，让她们俩按住唐怡，我简单帮她包扎止血。
唐怡大概是用尽了力气，开始不再挣扎，但眼神始终很涣散，死死地盯着镜子看。
我被她看得有些心虚，转头望了一眼镜子，什么都没有……她在看什么？
很快小白菜他们上来了，陈凯第一个冲了进来，看到这里的景象他也傻眼了，一个大男孩哗的一下哭了起来。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唐怡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你们说啊！”
陈凯冲过来推开了沈秸和曹乐，抱着唐怡直哭，从他颤抖的双手，发青的嘴唇，布满血丝的双眼，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无助和绝望。
此时我才发现，女人的鬼魂不见了，也许是因为男生太多，阳气重，她承受不住。
“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睡不着听到洗手间有声音，进来就看到唐怡出事了……”
我向陈凯解释着，可他也只是抱着唐怡哭，说不出半句话来。
很快120就把唐怡接走了，陈凯也一起跟车走了，只留下我们一众人看着剩下的残局不知所措。
“刚才聂科长给我打过电话了，她正在赶过来。”
小白菜提议要不先用水把洗手间冲一下，不然可能也没人来帮我们处理。
看得出大家都被吓得不轻，沈秸在一旁抽泣，曹乐脸色煞白，手上还满是刚才沾到的血。
男生们开始打水冲洗，大片大片的血迹被水冲向下水道口，逐渐消失不见，我看着那个血水交融的漩涡，脑袋里一片空白。
紧急会议。
现在是凌晨12点25，我们6个人和聂科长坐在住院楼四楼的小会议室里面。
“事发突然，我也尽量简化这次谈话内容，首先，今晚发生的事我已经汇报你们学校和医院了，为了避免影响本院医疗工作，请各位做好保密工作，不得再向其他人散播信息。”
“其次，各位本次的实习不间断，我已经将排班表交给班长，请你们互相传阅一下。没什么事情的话请尽早休息，明天准时上班。散会。”
依旧冰冷的语气，好像刚才发生的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但不知为何，我明显感觉到聂科长有些不安，她就住在医院边上，所以很快就赶到了，到医院的时候，120刚好把唐怡抬走，我看见她跟急救员交流了几句，突然踉跄地后退了几步，险些跌坐在地上。
回到寝室大家各自上了床，但我知道不会有人睡着，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
我的脑海里满是刚才洗手间里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甚至有些想哭。
“余一……你睡了吗？”
我一看时间，已经两点半了，曹乐给我发了条消息：
怎么办我想上厕所……
我估摸着接下来的日子，这洗手间是没人敢上了。
“那我陪你去对面上！”
虽然我心里也烦躁得很，但这时候我们三个总要互帮互助，沈秸可能已经睡着了，曹乐轻轻地爬下床，也怕吵醒了她。
“走！”
下半夜的室外越发冷了，我们俩就穿了件睡衣，冻得牙关直打哆嗦。
四楼的洗手间没有病人用，所以相对干净些，我们没有坐电梯，哼哧哼哧爬上了四楼。
医务科的灯怎么亮着？
开完会聂科长和我们一起下了楼，难道她又回去了吗？
“好像有人……”
曹乐拉了拉我的衣服，用手指了指办公室的方向，我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的确是有人在说话，可是声音实在太轻了，听不见是谁。
没过多久，突然传来了吵架的声音，虽然依旧听不见内容，但我听到一声：“她的死我们谁都别想脱了干系！”
谁的死？？
我和曹乐立马互相对视了一眼，她的眼里也满是恐慌。
我一下感觉自己像是宫斗剧里误打误撞听到主子秘密的小宫女，下一秒就会被发现然后拖出去处理掉。
咔嚓——
正当我想心事的时候，门开了。
我拉着曹乐一个转身就躲进了楼梯边上的洗手间。
熟悉的高跟鞋声音……是院长？
我蹲在洗手间门口偷偷向外张望，只见院长和聂科长同时走了出来，等聂科长锁完门，两人便朝电梯走去。
“等一下我上个洗手间。”
突然，院长停下了脚步，超我们这边看了一眼，便往洗手间走来。
糟糕！她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噔、噔、噔、噔——
高跟鞋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一首催命曲，曹乐的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抓着我的手越来越冰凉。
十……九……八……七……
我们紧贴着墙壁祈祷上天让她不要过来，下一秒，上天好像听到了我们的呼救。
“算了，我不习惯用外面的洗手间，还是回去吧。”
高跟鞋的声音逐渐远去，我和曹乐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知为何，她离去的脚步声似乎很沉重。
为了确保她们真的已经离开了，我打开了手机的摄像机，把摄像头伸出去，看到手机里的画面，我差点叫出了声。
院长的身上竟然背着那个女人！女人趴在院长的背上，竟然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吓得赶紧将手缩回。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快走吧！”
我紧张地对着曹乐说道。
“我……我想上厕所……”
曹乐一脸委屈。
“那你快去，我在外面盯着！”
我催促曹乐赶紧去，怕她们又折返。
我们一路小跑着回了寝室，沈秸被开门声吵醒了，这个开门声实在是太大了，我们控制不了。
沈秸迷迷糊糊地问我们去哪了，我们也不想多生事端，只是告诉她去上了个洗手间。
在床上又是翻来覆去睡不着，没过多久天都快亮了。
但天亮前的那段时间反而是最困的，我忘了开闹钟就睡着了，直到曹乐把我叫醒上班。
浑浑噩噩地起床洗漱，看着打扫干净的洗手间，我都不敢相信昨晚在这里发生的事。
终于投身到了工作中，我只希望赶紧结束这边的实习，回到闽医去，可是偏偏冤家路窄，刚一下楼，便遇到了来上班的院长。
“早上好，吃早饭了吗？”
还未等我们打招呼，她倒是先向我们问候了起来。
“院长好，现在准备去吃呢。”
原本在我心里那个温柔端庄大方的院长已经不在了，眼前这个人虽然看起来祥和，但不知道她温暖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昨晚趴在她背上的女鬼也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好的快去吧，多吃点上班不要饿着自己。”
我一阵恶寒，点了点头便拉着曹乐想走。
突然！院长抓住了我的手！
“晚上要是害怕，可以来四楼上洗手间。”
我瞬间浑身冰冷，她……她看见我们了！
“好……谢谢院长！”
我和曹乐的脚步一个比一个僵硬，我们现在就像瓮中的鳖，任由她们摆布。
“你不要怕，她昨晚如果真的看见我们了，那没有揭穿就是不想和我们这几个只在这呆两个礼拜的外人多纠缠，所以只要我们乖乖听话，不会有事的。”
我安抚着曹乐，不想让她提心吊胆，可事实上，我也悬着一颗心。
一天都魂不守舍的，好不容易下班回到宿舍，恨不得倒头就睡，熬了一晚上困意在这时候上来了。
可偏偏此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院长……院长死了！”
小白菜和林志豪孟平三人上气不接下气，话也说得不清不楚，我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情况？！”
我连忙追问道。
“心脏病发作，120还没来就没气了！听说眼睛瞪得老大……”
林志豪有板有眼地说着，我却听不进后面的话了，虽然和她有些不快，但没想到事情发生了如此大的转折。
直觉告诉我，院长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依旧是那句话，普通的鬼魂没有杀人的能力，唐怡的事也不知是否和她有关，而此时的矛头，便对准了聂科长。
如果真的是聂科长，那我们的处境不容乐观，她可以处理掉一个，也能处理掉两个三个。
“晚点我想去院长办公室看看。”
我对曹乐说道。
“你疯了？！白天她刚死在办公室！”
曹乐一听立马瞪大了眼睛，她一定觉得我精神不正常。
我作了个嘘的手势，我可不想再有其他人卷进这件事里面。
夜凉如水，曹乐还是陪我踏上了“征程”。
四楼一片漆黑，我用手机照着，找到了院长办公室，本以为门会是锁着的，没想到轻轻一拧就开了。
办公室不大，但相比其他办公室，这里就显得精致得多，门口有个柜子，透明的橱窗里整齐地放着一大堆文件，我打开来翻阅了几袋文件，并没有什么收获。
“啊！”
曹乐发出了一声尖叫，我立马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这人是变态吗！”
我顺着曹乐指的方向看过去，也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打开的柜门里摆了好几颗假人头，每个人头都没有五官，只是都戴着不同的假发，在黑暗的柜子里显得格外恐怖。
她要这么多假发做什么？
我不想再和这几个“人头”对视着，轻轻地关上了橱门。
兜兜转转来到办公桌前，桌面非常整洁，看得出她是个爱干净的人。
忽然，我发现柜子旁站着一个黑影。
又是她！
为什么她三番两次出现在宿舍和院长身边？难道她真的和院长的死有关？
“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什么？”
我轻声说了一句，女鬼抬起手，指了指办公桌上的电脑。
这时候开电脑很危险，一旦有人进来，关都来不及，我放弃了。
“你说什么？”
曹乐听到我说话，但没有听清。
“没啥，我们再看看就走了。”
我搪塞了过去。
我走近办公桌，打开抽屉，里面放了一瓶保心丸。
我拿起瓶子晃了晃，里面还有药，我想了想，把它揣进了口袋。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晚不止是我们两个人会来，肯定还有别人，我们快走。”
这种突然袭来的第六感，让我背后发凉，赶紧拉着曹乐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曹乐想走电梯，我摇了摇头，示意她从楼梯下去，因为……我看到电梯向下的箭头亮了。
有人来了。
我不想再冒风险去看来人是谁，但不出意外，百分之九十的概率还是——聂科长。
我俩着急忙慌地回到了寝室，没想到沈秸还没睡，她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眼眶红红的。
“你们去哪了呀我醒来你们都不在，打电话也不接，我一个人在这吓死了呀……”
说着说着眼泪不停地落下来，我这才想起刚才手机开了静音，手机屏幕也一直用来照路，可能没注意到沈秸的来电。
“别怕别怕，我们出去上了个洗手间而已，下次一定跟你说……”
我上前替她擦了擦眼泪，抽泣了一会也不哭了，曹乐虽然一直不太喜欢沈秸，但此时的三个人是同一阵线的，希望每个人都平平安安，不要再发生什么了。
听到曹乐和沈秸均匀的呼吸声，这俩小姑娘应该睡着了吧。
我翻了个身，给手机充上电，也闭上了眼睛。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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