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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边境隶卒

    “咔嚓……”

    铁锹没入松软的土堆撞上了某种僵硬固体发出令人压根发软的声音。

    “这些富人家的烂坟埋得可真够深的。”

    弦一抹了一把额头上挂满的汗滴。

    为了挖开这座坟,他们已经掘地三尺,要是还铲不到石棺,他们已经打算放弃了,有这闲功夫,不如去乱葬岗上找残尸,那样可能效率更高。

    此时,旁边的同僚阴阳怪气地补了一句:“旧贵族们干了太多缺德事,棺材肯定要埋深一点,指不定哪天被仇家刨了呢。”

    “也是。”

    弦一摇了摇头。

    三人加快了速度,将最后一层土刨开。

    然后又抄起粗壮的碎石钉和锤子,在脚底下的这面石质的棺板上开凿起来。

    叮叮当当的声音连续不断……

    ……

    虽说干的是挖坟的勾当,但弦一这伙人并不是盗墓贼,再者说,这种埋了N多年的老坟,哪怕是曾经的贵族坟地,也肯定挖不出什么好东西。

    他们几人的身份是王城麾下的隶卒,按照现在的话来说,算得上是正儿八经的公务员。

    而挖人家祖坟,其实是分内的任务。

    一不是为了坟头里面的随葬物件,二不是为了鞭尸这些旧时代的贵族。

    他们的目的,是这坟头的主人。

    ……

    “嘭!”

    陈年的石棺板碎裂。

    一股阴气从龟裂的缝隙中蔓延了出来。

    “悠着点。”

    弦一神色冷静地放下铲子,将手握向自己身后挂着的一柄黑色弯钩。

    而就在他刚说完话的一瞬间,一只带着残破衣物和沙土的骷髅手臂就从石棺缝隙中窜了出来拽住同僚的裤腿!

    然而面对如此异变,弦一与他的两位同僚却面不改色。

    相反,在看到那条已经没了半点血肉却还能够动弹的白骨手臂的时候,他们眼中甚至有一种——“总算没白忙活”的神色。

    紧接着,三人熟练地卸开一片碎裂的石棺板,顺便摁住了那只从石棺中伸出来的手臂。

    此时,石棺内“被惊扰”的墓主人也总算显出全貌。

    这就是一具狰狞渗人的骷髅。

    它会动。

    速度不算很快。

    但探出半截身子之后一直都在尝试着爬向弦一三人而来。

    ……

    弦一娴熟地用弯钩挂住骷髅怪的颈椎,奋力一拽将它从石棺中拉了出来。

    身旁的同僚也迅速搭手,将骷髅的手脚控制住。

    三人合力将那挣扎得不算太狠的怪物从坑里头拉到地面上来。

    ……

    地面上停着一辆马车,车上拉着一只大铁笼子,笼子上盖着一块黑布。

    同僚将黑布扯下。

    露出来的是铁笼内关押着的其他残尸。

    它们像是喝高了的醉汉一样,在烈日曝晒下摇摇晃晃,不过相比于刚从坟里头挖出来那位,笼子里的这些还算“新鲜”一些,它们身上不单纯只有骨头,绝大多数还挂着一些未完全腐烂的肉……

    在弦一的印象里,这种死了但是没死透的东西有个统称,叫丧尸。

    但在这个世界里,它们有另外一种更加文雅一点的称呼,叫作“活垢”。

    ……

    隔着铁笼,活垢们将双手伸向外边的弦一几人,其中个别声带还没完全烂掉的家伙还能发出一些嗤嗤的声响。

    然而弦一三人对此却视若无睹。

    他们就像是搬运货物一样,把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的那家伙拉上马车,迅速打开铁笼,丢进去,关上,锁死。

    然后重新盖上黑布。

    ……

    稍作歇息,弦一从随身的皮带里抽出一张粗糙临摹的地图,大致判断了一下方位,又看了看天上太阳的位置。

    “往前再走个两里地,还有一座坟,挖完那一座,估计天也差不多黑了。”

    另外两人默不作声,一人开始收拾工具,另一人往他们刚才挖开的那座石棺里丢了一枚铜钱,这是本地的一种习俗,叫买尸钱。

    而后,在弦一带领下,三人拉上马车,继续前往下一座老坟。

    烈日之下,戈壁滩上除了零星的几株坏死的枯木之外,就只有他们这三人一马车的身影了。

    ……

    …

    这是弦一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五年零八个月。

    现在的他,已经逐渐记不太清自己原先生长的那个世界是怎样的了。

    大厦高耸的城市、往来的汽车、高新的科技产物,那些东西在他脑海中逐渐变得模糊,甚至于有时候弦一会怀疑,会不会那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场梦,而如今眼下这个活生生的世界才是一直以来真实存在的。

    包括身后马车上拉着的这些“活垢”。

    ……

    活垢指的是这个世界上的活人们死后剩下的东西。

    准确的说,这里没有明确的生和死的概念。

    所有的人,死了之后都会变成活垢。

    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如果你出门远行,走在远境的大路上,总能看到远方天边有那么几个孤零零的身影,那些都是活垢。

    有钱的贵族会建造沉重的石棺,将过世的族人压在地下。

    而穷人,就只能任由他们逝世的亲人游荡在野外。

    五年前弦一第一次知晓这种事情的时候也是无比震惊,因为这有点类似于他印象中一个叫做“生化危机”的游戏设定。

    但如今,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甚至他已经接受了自己死后也会变成活垢的事实。

    ……

    来到这个世界的头两年,弦一听不懂这里的语言,看不懂这里的文字,他在自己落脚的村子里浑浑噩噩度日如年。

    直到村子里一名铁匠看他多少有些力气将他收留了。

    作为“现代人”,足够强的学习能力让弦一迅速的适应了这个荒诞的世界,并且掌握了生存能力。

    他学会了这里的语言,学会了打铁,甚至把村子里唯一一名识字的老先生脑子里为数不多那点文字也都记了下来。

    没过多久,弦一就成了本地的一名隶卒。

    虽然不是什么厉害身份,但好歹也不是最底层,毕竟手底下还管着两个人。

    就是现在一个负责牵马一个负责探路的两位同僚。

    一个叫“黑皮”,一个叫“槽子”。

    ……

    原本弦一这份差事可以算是十里八乡最闲得蛋疼的那种职位。

    但是从去年六月份开始,情况就变了。

    在本土东部二十多里地外的戈壁滩上,长了一棵树。

    一棵被诅咒的树。

    虽说是树,却足足有一座山头那么大,以它为中心,四周围的所有一切生机都开始逐渐腐坏。

    并且蔓延的速度极快。

    ……

    这种事情根本不是附近几座小小的村子可以应付的。

    王城在离界的高层势力很快安排了使徒和军队对此事进行处置。

    而那些来自高层的大人们研究之后给出的应对手段是——喂它。

    是的,那些传闻中神通广大的使徒们对腐败的树根没有任何办法,他们那些精妙超凡的术法对树根起不到任何作用,最后想出来这么一个破罐子破摔的办法。

    为了防止腐败持续蔓延,他们命令离界所有的驻守军队和隶卒将这片戈壁滩上所有的活垢收集起来,定期地倒进那颗大树的树窟之中。

    虽然听起来扯淡,但确实有了一定的遏止效果。

    有这些活垢作为白给的养料,树根对四周围土地的生机的侵蚀进度放慢了下来。

    某种程度上来说,军队也算是暂时地控制住了这个大麻烦。

    但是从今天开春以来,弦一这些隶卒的日子就逐渐难过了起来。

    因为活垢也不是取之不尽的。

    去年他们可以拉着马车到戈壁滩上拘来那些游荡的“新鲜”活垢,今年他们就得深入到南部的密林中去寻找那些陷在泥潭沼泽中的活垢。

    再到如今,原野上已经看不到游荡活垢的身影了。

    所以才有了掘坟取尸的任务。

    仅仅一年多的时间,那座树根已经把方圆百里内的活垢消耗殆尽。

    如今每日投入树根洞窟的活垢数量在逐渐减少,但是树根的胃口却与日俱增,吃不饱的树根重新开始向四周围蔓延,腐败再度蔓延开来。

    附近一些听到风声的村子已经在开始谋划着全村向远方迁徙了。

    但弦一这种“身居要职”的隶卒却不能离开。

    ……

    转眼就到了傍晚。

    弦一带着黑皮和槽子,拉着一马车的活垢,穿过军队修筑起来的墙寨,进入到了被树根所侵蚀的领域。

    地面上是炙热的焦土。

    而他们面前的这一整座“山头”,其实就是树根的本体。

    这就是离界的使徒们用一年的时间养出来的怪物。

    山头之上有一个朝天的巨大豁口,里面泛着猩红的火光,乍一看就像是一座小型火山一样,它整个庞大的躯体会像动物呼吸那样有着轻微的起伏,给人一种极端怪异的压迫感。

    也就只有弦一这种见过树根最初形态的人知道这玩意儿其实是一棵树。

    ……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哟……”

    黑皮牵着马车,嘴里习惯性地发着牢骚:“今天累死累活才找回来六只活垢,它一天就要吞三百活垢,往后的日子怕是过不下去了。”

    另一边,槽子显然要更加没心没肺一点,他近些日子在向同村的一名少女求爱,昨天还托人给那女孩送去的一件蓝色的轻纱裙,那玩意儿是他花了两个月的俸禄买下来的,算是很奢侈的一笔消费了,同样的价格,甚至可以在离界更北区域“买”一个媳妇了。

    这会儿他正在向弦一叨叨着:“如无意外,下个月哥几个就可以去俺们家吃喜酒咯,李哥到时候一定得来哈。”

    弦一则只是点点头。

    他不想扫槽子的兴,但眼下树根的状况不容乐观。

    从他进入封锁区开始就能够明显感觉到,眼下地面起伏的频率和幅度都比自己今天早晨外出的时候要强烈很多。

    不同于黑皮对往后工作量的担忧,弦一作为他们的领头,他比另外二人知道的更多,这座树根如果不能稳稳控制住的话,一旦发难,方圆几百里的活物都将荡然无存。

    然而这秘密是他去年偶然从那些使徒们的对话中偷听而来的,弦一根本不敢宣扬。

    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些传闻中精通术法且神通广大的使徒们已经有整整一年没在禁区内露过面了。

    安排了这个饲养树根的差事之后,使徒们似乎都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一刻。

    如果说连他们都惧怕这座树根的话,凭如今禁区内的隶卒和军队,真的能应付得来吗?

    那些王城的使徒们再不做点什么的话,这里恐怕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

    弦一感受着脚下地面的起伏和颤动,摇了摇头,催促黑皮几人加快速度,把那六只活垢拉到山顶的洞窟去。

    在通往山顶的路途中,弦一从其他同僚的口中听到了一个更糟糕的消息。

    今天外出搜寻活垢的所有队伍都已经回来了,但是总计只找到了一百多只活垢,距离三百的投入量,还差着一大截。

    一些空手而归的搜寻队伍已经挨了重罚,在军队那边领了鞭刑之后重新顶着夜色出去找活垢了。

    这是从一年前事发以来找到活垢最少的一天。

    此前军中的“活垢库存”已经消耗一空。

    没有人知道今天少了整整两百只活垢,树根会如何……

    ……

    山顶上。

    弦一三人将那一笼子的活垢倒入树根洞窟。

    他看着那泛着猩红色暗光、犹如生物咽喉般的洞窟深处,心里没来由地有一丝凉意。

    而就在这时候,山脚下传来些许嘈杂的声音和马匹嘶鸣,似乎是禁区里来了一支陌生的队伍。

    隔着老远,弦一就认出了那支队伍前领头的几名身披灰色斗篷的人。

    他们就是所谓的使徒。

    这些人身上一尘不染,与这污秽腐败的禁区内的一切格格不入,进入禁区之后也一直停留在马背上,似乎不想被地面的焦土脏了鞋底一样。

    ……

    使徒们带来了好消息。

    他们此行带回了五百活垢,完全足够填补今天的喂食空缺。

    算是解了禁区的燃眉之急。

    禁区中所有人紧锁的眉头总算是在这一刻舒缓了下来。

    ……

    “都动一动!搭把手!再拉两百只活垢上去!”

    山脚下的士兵开始发号施令。

    弦一等隶卒迅速配合运作起来。

    他们三人刚好位于树顶部洞窟位置,也就负责将其他隶卒运上来的铁笼打开、驱赶活垢落入洞窟的步骤。

    一座座的铁笼被拉上山顶,接连不断的活垢滚入深不见底直达树根底的洞窟。

    弦一三人配合娴熟。

    只要快速将今日空缺的另外两百活垢填进去,他们就可以回到营中好好歇息了。

    ……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弦一开始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使徒们找来的这些活垢不对劲……

    他与身旁的黑皮和槽子对视了一眼,三人都看出了彼此眼神中的寒意。

    作为与活垢打了一年多交道的隶卒,他们对活垢太熟悉了,它们的气味、重量、肢体力量,一切都是习以为常的了。

    但是使徒们运来的这些活垢。

    它们比荒漠上那些风吹日晒多年的游荡活垢要活跃很多,每一个都像是疯狗一样用头颅砰砰砸着铁笼,目光狰狞地冲着弦一他们嘶吼。

    而且这批活垢身上散发着的不是印象中那种腐朽的恶臭,更多的,是浓郁的血腥味。

    “李哥……”

    将一批活垢倒入树洞之后,空铁笼被后方队伍拉走,黑皮脸色煞白地叫了弦一一声。

    弦一则只递回给黑皮一个“别乱说话”的眼神。

    可黑皮却向弦一摊开自己刚刚抓过铁笼的双手,手心上赫然是一片的粘稠血迹。

    弦一怔怔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臂,发现自己也沾到了大片的血迹。

    空气中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因为随着一座一座的笼子运来又拉走,他们脚底下硬如岩石的树皮上已经覆盖上一层厚厚的血浆了。

    这些活垢,是新的……

    ……

    “不对头,真的不对头。”

    在树洞口这般炎热无比的位置,黑皮却打了个哆嗦。

    他们的确是见惯了活垢,对这些能抽动的尸体没有任何感觉。

    可是,眼前的这些……

    很显然,它们前不久都还是活生生的人……

    ……

    “闭嘴,不要慌。”

    弦一扫了黑皮一眼,警告对方不要大惊小怪。

    即使这些活垢来历有蹊跷,那也不是他们这几个小小的隶卒可以过问的。

    可是,新的一笼活垢被运送到三人面前的时候,一旁的槽子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一样,两腿发软,一屁股瘫坐到地上,目光呆滞地看着铁笼内的某个扭曲身影。

    弦一侧过头,看到的是拥挤的铁笼之中有一个瘦弱的残躯,她身上披着的是一件残破的蓝色纱裙,尽管已经被血污浸湿,但那一抹蓝色的裙边依旧无比抢眼。

    槽子的眼珠子瞪得滚圆。

    他张大着嘴巴,却半个字也喊不出来。

    尽管他在心中不断地否认,但铁笼中那张支离破碎的脸庞和自己朝思暮想的未过门的媳妇的脸已经完全重叠了起来。

    那就是槽子心心念念的女孩。

    不仅如此,从这一抹蓝色纱裙开始,铁笼中那些活垢的身影与槽子记忆里的熟人们一一对上了号。

    这些人,都是他的同乡。

    就在槽子即将惊呼出声的时候,弦一一记隐蔽的手刀从落在他后颈位置,直接把槽子敲晕了过去。

    一旁的黑子看在眼里,急忙上前扶住了昏倒的槽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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