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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狼子野心

    林永生,瞿朗他们十几个人眼见黄包车夫一哄而散,顷刻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好继续安步当车。

    林永生说道:“这里的治安也是堪堪如此,更让人大感蹊跷的是他们这儿的警察,和芸芸众生是同一肤色,方才看他们穷凶极恶的样子,对同胞何能如此,相煎何急?”

    “我听说印度这个国家社会等级划分极其严格,这儿奉行种姓制度,其中有婆罗门,首陀罗什么的……”严复接茬。

    “对,还有刹帝利,吠舍,都代表着不同的阶层。婆罗门就是这儿的贵族群体,属于雅利安人种,大都是僧侣,刹帝利是第二等级,负责供养婆罗门,吠舍属于平民,但由于也是雅利安人种,排在第三等级。至于首陀罗,则是印度的非雅利安土著居民,敬陪末座,地位最低。”

    “其实还有一个贱民阶层,不属于以上这四个阶层的其中任一,生来只能从事最低贱的工作……”瞿朗一口气说完,忽听得周围掌声四起,同窗们虽则对他的博闻强记已是司空见惯,可还是禁不住鼓掌,弄得他颇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一路见识并品评这神奇国度的奇异见闻,众人走回到加尔各答主城旅舍的时候,天已黑了。

    还身处21世纪的时候,瞿朗曾经听热衷出游的朋友谈到过印度的旅行见闻,其中对住宿这件事那是大倒苦水,唏嘘不已。俗话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瞿朗如今算是真正见识了一回。

    福州船政学子一行人来到的这家旅店,号称在当地数得上号的舒适,实则走进去一看,一股霉味扑鼻而至,地板皲裂,墙纸破旧,床铺上也是污渍斑斑。众人实在看不过眼,遂找老板调换了稍好一些的房间,一番折腾之后夜已深,大家各自安歇,此处无话。

    依计划,万年清要在此驻泊四天,无所事事之间瞿朗想起答应罗伯特的事情来,遂着手准备。其实他的打算,是想在自己那只智能手表原基础上加载电子陀螺仪和导航器的功能。这样一来,那原本就已经能唬住大胡子老外的域外神装,有了此二种功能的加持,比罗伯特心头所爱的那块怀表还不得高级到外太空去了?所以自己那时候说一定给他个更好的,也是有底气所在。

    此去相隔万里的中国,同一时刻,有一些初看不足道的些微平常事正在悄然发生着,却注定会在不远的将来引发连锁反应。

    河北保定的直隶总督部院内,林木郁郁葱葱,树木掩映着五进四合的院落,平添了几分幽深和肃穆。在中国,拥有类似建筑格局的不在少数,譬如位于成都的武侯祠,再比如山西解州的关帝庙。

    位于正中的第一重仪门森严,到此处的人抬头即可望见匾额上“威抚畿疆”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此地威严由此可见一斑。跨入归属二重院落的总督署甬道,必经之处有另一木牌坊,红底上三个金漆大字,是为北宋书法大家黄庭坚手书“公生明”,而牌坊的背面,则镌刻有历朝历代公门衙署都能见到的《戒石铭》十六字警言“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署衙三堂的签押房之中,那张宽大的书桌其上,一盏造型古雅的紫砂壶,几只茶杯随意放着。茶香四溢,是主人从安徽老家带来的六安瓜片的浓香,相较徽州另一誉满天下的名茶黄山毛峰,主人对回甘醇厚的六安瓜片属实更为青睐。

    时任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的李鸿章,在忙完一天的公务后,从书案前站起抻展了胳臂,一阵酸麻感隐隐而来。去年,自己临危受命接替恩师曾国藩处理震惊中外的天津教案,而后又奉旨从恩师手里接任了直隶总督的职衔,荣升不假,但公务的繁忙程度相比以往成倍增加却也是真的。

    待胳膊上酸麻的感觉褪去,他随手取过一份邸报,再拉过躺椅坐下开始翻阅起来,很快一条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东洋日本,近来蠢蠢欲动,先有几番遣使赴欧洲考察西洋新式船舰,似有购船之意;再者频频使船靠近我赤尾屿、澎湖列岛等处侦测,各地犹是东南沿海各处督抚,须详加关注......”

    \t李鸿章看完心道,日本蕞尔小国,向来不安分守己,历史上就多次开衅天朝,不过是蜀犬吠日,不自量力尔。白江口之战,万历朝鲜之役,哪次不是被天朝狠狠教训过?几年前他们是开始变法图强,可这才几载,想必短期内改变不了国小民弱的现实,我大清现在虽也谈不上物阜民丰,但比他们总还要强上一些吧。

    他端起桌上茶杯呷了一口,继续思量。

    眼下心腹大患还是源自西北的捻军,赖文光之流,加上太平天国的余孽,如今还在山东河北一带流窜,自己作为直隶总督,对剿灭捻贼,回护一方平安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此外,自天津教案后,大清与英法等国的外交裂痕还需尽力修补,如此种种都是比关注日本的动向更亟待解决的问题。

    况且现下朝廷在福州不是驻有专门的船政大臣吗?虽说此衔正职是署理船政诸事,并无都督地方的职权。但福建地处东南,毗邻台湾,若以后那里真的有事,也该是他沈葆桢协同福建总督共同处置,老夫就不操这份闲心咯。

    想到这里,李鸿章嚯地站起,踱步进入内堂去了……

    几乎与此同时,福州城船政大臣的官邸中,沈葆桢也在看着同一份邸报,尽管是同一份,他和李鸿章对时事特别是日本的看法明显迥然不同。

    读完邸报,沈葆桢心中难以平静,负手在屋中来回踱起步,口中念念有词道。

    “日本狼子野心,不可不防……待我起草一份奏折……”

    他在那里忽然站定,摊开一张熟宣,于笔筒中抽出一支善琏狼豪,略加思索,倏而奋笔疾书起来。没写一会儿,他忽得抬头看向旁边的学生姚昶。

    “咱们的万年清到哪儿了?”

    “回老师,听说已到达印度东海岸的加尔各答,正在那里休整。”

    “嗯,期盼他们早日返抵,如今我大清国内患方解,外患看来就将骤起,正需要精通海防的人才……”

    “对了,那个名唤瞿朗的最近动向如何?”

    姚昶于是把先前瞿朗在新加坡如何演示遥控大船,如何把英国人唬得一愣一愣那般情状详细说了。

    沈葆桢听完,长叹一声,言道。

    “此子身上谜团甚多,若非如此,以此子的才干,老夫必当好好提携……唉再观察观察罢。”说完继续埋头撰写奏折,窗外方才还无精打采耷拉着的芭蕉叶,犹如被施魔法瞬息开始舞动起来。

    远处,黑云压城,风声呼啸。

    好一个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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