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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2 章 谍影初现(下)

    威海卫的冬夜,夜幕降临,大抵是海洋性气候的缘故,倒也不觉十分寒冷。

    一条长长的火龙在大屿山的崇山峻岭中穿行。这里很久之前原是唤作大窳山,没奈何这个窳字的写法实在太过难于记住,后人索性就以屿字代替,倒也无伤大雅。

    经年操练,将自己体魄磨练得非常人可比的水师下层军校马忠,与大哥方天祥一起走在队伍最前开路。只见他使用一柄柴刀,手起刀落利索劈开阻拦在面前横生的荆棘,只是每砍断一片荆棘往前行进的时候,他总下意识驻足片刻,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如此行了一段过后,身大力不亏的马忠倏然扭头向自己的结拜大哥,募的冒出一句。

    “大哥,你不觉得这里的山路和林子像极咱们的芒砀山吗?”

    闻言不置可否的方天祥,依然目不斜视地只顾披荆斩棘,就像是没听到一样。与马忠不同,他的手中握着一把小巧无伦的小刀,小归小,破障的能力却丝毫不落下风。

    见对方颇为无动于衷的模样,马忠继续自顾自言语着。

    “哎,当年芒砀山快活的日子当真是一去不返……想当初,咱们在湖州府十里八乡不说是横着走吧,那也是天高皇帝远自在逍遥,出去打猪草时碰到官兵,对方可都是躲我们还来不及……

    没成想,到了到了咱自个儿成了兵,吃上皇粮了你看……填饱肚子现如今自然是不成问题,可再没有以前那种想睡到日上三竿就睡到日上三竿,想喝酒就喝的日子,哎不舒坦咯。”

    “怎么,你是后悔了,想继续回去落草当土匪?”

    半天没言语的方天祥突然来上这么一句,打破刚刚的沉默。

    马忠没搭腔,方天祥斜睨他一眼,耳畔山风呼喇喇掠过,引得队伍里火把随风摇曳,火光的映照下,身旁这个壮汉,也是自己最好兄弟的眼里神情复杂。

    “我说忠子,你就绝了你那念想。要我说,得亏当初瞿兄弟给咱们指了条明路。

    说实话,当初没遇着瞿兄弟之前,我跟你一样,整天脑子里就是打打杀杀,抢来金银细软折了钱财,接济穷苦的乡邻给咱们挣下侠盗的名声不假,出去掳掠一番回返芒砀山,弟兄们夜夜欢饮达旦就是千金也不换,豪聚山林只图个今朝有酒今朝醉……”

    方天祥轻叹口气,继续说道。

    “可造化弄人,后来与瞿兄弟不打不相识,别看瞿兄弟年纪不大,见识却不浅……”

    方天祥继续回忆往昔。

    “忠子你还记得当初瞿兄弟给咱们说起过,普天之下原本有四大文明古国,啥古印度,古巴比伦,古埃及再有就是咱中国……其他三大文明都没撑到今天,只有咱中国源远流长,上下五千年一以贯之从未中断,这是多挣脸的事儿啊!”

    “嗯,瞿兄弟还说,咱中国自打上古三皇五帝国家成了型,那么漫长的岁月里,有过强盛的大汉大唐,也经历过五胡乱华,崖山之后蒙元入据中原,有好几次差点就亡国灭种……

    可咱们老祖宗愣是没怂,硬是扛过来把咱汉家香火延续到今天。”马忠从方才对以往那种闲云野鹤生活回味中抽离出来,答话道。

    “忠子,看不出呐,你何时说话带着文腔哩?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大哥你不也一样,源远流长,一以贯之这词儿用得漂亮哇!”

    “说到底,咱们还是受了瞿兄弟的影响……所以说咱不能妄自菲薄,以前只能救济一方百姓,目下有这样一个大好机会当上正规兵勇,上得了铁甲舰,今后少不得要保家卫国,驱除鞑虏,这正是我的夙愿呐。”

    方天祥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肃穆,这种神情不知身旁马忠有无注意到,摇动的火把光亮之中,他相信对方肯定看到了。

    “水生呢?怎么没看到他人……”方天祥目光如炬。

    听到这句问话的马忠,前后四下张望了下,应道:“这家伙,一柱香之前还看到他哩……铁定是嫌我们走得慢,脱离队伍先跑去找他的素衣妹妹了。水生兄弟对这一带比我们要熟悉得多,大哥你不用担心。”

    “那好,这山里方圆少说也有八九里,要寻一个人并非易事,让兄弟们都支棱起来,我们也加快速度。”

    “等等……”

    “大哥,怎么了?”

    新近刚被擢升的协参领,借由火把透出的微弱光亮,认出不远处即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港湾,他所隶属于的训练舰即系泊在此,只是迄今为止这里的规模还算不得大。

    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就在他们现在所在的山脚下,不久后将动工兴建三座呈品字形排布的炮台,届时会装备从德国进口的新锐克虏伯铁炮,拱卫威海卫这座天然良港及其身后广袤的华北平原。炮台之外,还将施工一处规模更加宏大的军港,据说建成之后能够同时容纳十艘以上的大型舰船驻泊,远非他们现在的训练基地可比。

    吴素衣来此地,难道仅仅是为了观赏山色?退一步说,就算是为了看风景,看了这一整天也该归家。据他所知,以前吴伯家的这个女儿也曾频繁跑到附近的山坳里,不过那看似柔弱的女子都是在太阳下山前就回来,从未有过今日迟迟不归的情况发生。奇怪的念头凭空占据他的头脑,但很快在他心里又被推翻,吴素衣一介女流,说不准她就真的是迷路,仅此而已。

    须臾之后,火龙游动地明显加快,并且向四周伸出许多分叉,蔓延伸展到各处。

    “大哥,搜索的兄弟来报,发现那边树丛貌似不对劲,你快去看看吧……”马忠急匆匆跑来。

    “当真?咱们快去瞧瞧!”

    来到的地方林木茂盛,方天祥第一眼见到微微蹙眉,以他的职业敏感,这儿是一处天然有利于藏身的地点。

    “忠子,是哪个兄弟发现异常的?”方天祥问。

    “是铁山兄弟……铁山兄弟,你快过来。”马忠忙不迭向后面招呼。

    人不如其名,生得矮壮敦实,操着一口齐鲁大地口音的兵勇一溜烟小跑过来。

    “铁山兄弟,你能说说这儿哪里不对吗?”

    “回协参领,俺也说不出啥道道来,就是觉着得儿不对劲儿,特别是那一块地方……”说话间伸出手来一指。

    方天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那儿有一大片影影绰绰的植被,他走近睁圆双眼细瞧了一会儿,旋即胸有成竹地走了回来。

    “铁柱兄弟,你的直觉不错,这里不久前十有八九来过人。那人有意擦掉了自己来过的痕迹,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做得太过反而露出了破绽。你们看……”说话间他再次来到那片树丛跟前,信手折下几枝回返,将之展示在众人面前。

    大家好奇地看着方天祥手里攥着的枝条。

    “芦苇一般而言长在水边,而我们这儿出产一种特有的山芦苇,而这山芦苇有个奇妙之处……大家知道葵花向阳而生,这太阳到哪儿,葵花的花盘就转到哪儿,可是咱们这儿独有的山芦苇与葵花习性却恰恰相反,它偏偏在背阳的一面长得最好。”行伍之人顷刻化身植物学家侃侃而谈。

    “还有一点,不同于其他,这玩意在这寒冬腊月才开花吐蕊,别看它不起眼,昆虫尤其喜欢它的花蜜。虫子吸饱了花蜜的茎条会自然垂向地面,极少有还保持直立形态的。故而这个季节,但凡看到这山芦苇垂下一大截,就如同满满挂穗的稻谷,才是自然状态,可你们瞧,那一大丛显然有人故意把它们往反方向弯折,如同平常水边芦苇的形态,却未曾想弄巧成拙,反留下自己来过的证据。我敢断定此人离开这里没有多久……”

    “谁?!”粗中有细的马忠突然没来由大喝一声。

    “再不出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时间安静了那么十多秒钟,又似过去了很久。

    从不远处一块巨岩阴影里缓缓步出一人,体态婀娜,长发及腰,习惯性地系了一个马尾垂于脑后,与现今惯常见到的女子发式很是不同。

    “素衣姑娘,怎么是你?”方天祥和马忠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方大哥,马大哥,原来是你们……”

    随着吴家女儿的讲述,今日所发生事情的原委慢慢清晰起来。

    原来今日吴素衣很早便出门,依着热心村民和路人的指引很快进了大屿山。早先身在另外一个时空的她,最是喜欢登山,在没有考古任务的时候,她就到世界各地的知名险峰去挑战攀登,像什么被誉为世界最凶险山峰的乔戈里峰,非洲之巅乞力马扎罗,北美最高峰阿空加瓜,几乎每年都要去一至两座,乐此不疲。在这里,倒也不是说她闲得发慌才想到去爬山,她目前只知瞿小明和自己一样穿越至这个时代,可毕竟下落不明,要找到他人还得从长计议,自己又实在不喜呆在闺中,整日对镜贴花黄,装出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样,只能就此打发打发时间。

    她在大屿山上闲逛了半日,正欲下山,忽听得前边有脚步声传来,同时有人说话的声音由远及近。远远望去有一高一矮两个人朝她这个方向走来,他们身上穿着破旧对襟褂衫,敞着胸口,头戴蓑笠,裤腿挽起露出小腿,脚踏千层底,腰别柴刀,两人手里都提着鱼竿。

    按理说,她只是在一个普通的日子在这座山中遇到了两个再普通不过的本地渔民。但不知为何,那两个人给她一种怪异的感觉,出于谨慎,她快速隐到旁边有茂密遮挡的树丛里躲藏起来。那二人经过她藏身之处,继续朝前走,在六七丈开外的一处山岩那儿站定。这里是除了顶峰之外视野最开阔的地方,能够轻易看清楚对面海港里的情形,他们在那里呆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之后转而去往他处,渐渐消失在就在左近躲藏吴素衣的视线中。

    她屏息凝神,确信那两个人并没有发现她。

    但为了保险起见,她没有马上出来,这一躲就到了日暮时分,她想尽快找到下山的路回去,怎奈对这大屿山不甚熟悉,兜兜转转哪知又回到早先躲藏的地点,也就是目下方天祥率领搜寻队伍所来到的位置。

    方天祥仔细地听着,若有所思。吴素衣方才提到的山岩正对的方向,可一览无余的正是自己平时操练的地方,用现代语言来说属于军事禁区。

    “素衣姑娘,依你所言,那两人衣着寻常,就是此间再寻常不过的渔民装束,你怎得断言他们是歹人呢?”马忠心急,问出了方天祥刚想问的话。

    “马大哥,一来这二人的举止实是可疑,如果是寻常乡民,来此地无非是打柴,或渔猎,但此二人一不打柴,二不渔钓,却一直对着对面指指点点,其中那个儿高的还拿着纸笔在写写画画些什么……

    二者,我仔细听过,他们所说的并非是汉语,更加不是此地方言……”

    “哦?那如你所说,他们讲的是什么?”

    尤是惊魂未定的女子一字一顿道:“这两人说的是……东瀛话!哦-就是东洋人说的语言。”

    当年因工作需要,自修了日文的她,自然知道过后还要再费一番心思解释自己为何懂得日语,可不知怎的,冥冥之中还是说了出来。

    而刚刚听到她这句答话的方天祥和马忠,脸上不约而同现出惊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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