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白烟问诡

    十一月二十二,辰初。

    工部尚书府乱作一团,张富浩的突然死亡让这个昔日里看上去一片祥和的大宅院满是吵闹声,无非是大夫人想要京城里的宅子,二夫人想要檀木盒里的首饰,三夫人想要商行里的票子,公子们想要年轻的姨子……

    纪凌泉带着一个拿着油纸伞的蓝衣老者绕过这群财迷心窍的奶奶夫人,他的心里不免有些感慨,一个大家族随着老家主的逝去无异于倒树的猢狲,甚至嘴脸还要更难看些。

    这不,往日里工部尚书最疼爱的小老婆被几房夫人围起来掐脖子拔头发,耐人寻味的是张府的二公子却把她护在身后。

    不消多说,又是从一个公子请自重到死鬼我还要的大宅丑闻。

    纪凌泉始终觉得工部尚书的死绝对事有蹊跷,所以偷偷带着六扇门仵作前来查看工部尚书张富浩的尸身。

    令人唏嘘不已的是,前院里争夺家产大打出手者不少,而后院临时搭起的停尸房却是没有一个人守灵。

    灵床前泥盆的纸钱已经燃尽,秋风中纸钱的碎灰飘的到处都是,地上的长明灯晦暗不明,纪凌泉的脚步重了些竟将长明灯震的熄灭。

    工部尚书张富浩的尸体就静静的躺在灵床之上,面容惨白显得很狰狞,确实是失心疯发作后的癫狂模样。

    但至于真相是什么,纪凌泉只有猜测,一切只能希望带来的阴门高手可以看出点什么东西。

    所谓四阴门便是仵作扎纸刽子手,皮面匠人缝尸手。

    阴门四行当皆是为了平尸怨,解冤气,护一方安宁。

    纪凌泉身边的蓝衣老者约莫六十岁出头,秃顶,脸上总是一副疲惫的模样,实则是血气缺失,这是阴门行当长年被阴气侵蚀的缘故,唯独他的一双眼却很是锋利,如同一只捕食的老鹰。

    身上四季常穿着蓝衣长衫,实则是血气不足导致的体寒,手里常年拿着把油纸伞,带着淡淡的桐油味。

    “景老,要不你上手看看?”

    纪凌泉对着身边的蓝衣老者恭敬的说道,老者名为宋景,《洗冤集录》宋慈的后人,一身家传秘法破解多具诡异的尸体,是六扇门多年的老仵作经验丰富。

    景老点点头也不推辞,当他打开油纸伞的时候,虽然纪凌泉不是第一次看到景老验尸的手段,但还是觉得新鲜。

    试问,您说谁看过验尸时打着油纸伞,而且是一把血红的油纸伞吗?

    反正他纪凌泉是没见过。

    景老走到灵堂里在西北角点了三根香,直到三根香烧尽他这才朝着尸体作揖行礼然后三下五除二将尸体身上的衣服脱光。

    纪凌泉目光避开,他知道阴门行当最忌讳这个东西。

    景老在红纸伞下眼睛微眯,看似黯淡的洒在尸体上的光在他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半柱香过后景老恭恭敬敬将衣服穿回尸体身上,然后再一次点上三根香。

    “尸体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但不排除下毒的可能。”

    做完这一切后,景老这才收了红纸伞面色如常的说道。

    纪凌泉眉头一皱:“应该不会,我用银针试过,没有变黑啊。”

    景老却是板起脸来不悦道:“你懂什么?有的毒可不是一根小小的银针能够试出来的。”

    纪凌泉有些尴尬,他知道在一个老仵作面前抖聪明是很掉份的。

    “在没有确定尸体是被人害死的之前,我不能贸然对尸体再动手段。”

    景老缓缓说道。

    纪凌泉眼前一亮:

    “景老,你是说要用那招?”

    景老点点头:“现在还有别的办法吗?”

    纪凌泉往后退了两步,不动声色守住灵堂以防有人走近,景老从角落里拿出一个铜盆,铜盆的内壁已然被熏得漆黑。

    景老从布袋里抓了两把捆好的艾草丢到铜盆里点燃,没一会儿艾草燃烧的白烟弥漫整个停尸房。

    仵作属于阴门四行当,自然有些自己的门路,这一招便叫作白烟问鬼。

    艾草避毒驱邪,尸体逢冤则怨气郁结,艾草白烟则可试出怨气,而有眼力有见识的仵作便可从这艾草白烟中看出尸体是否胸怀冤屈。

    “景老怎么样?有问题吗?”

    片刻之后白烟散去,纪凌泉低声问道。

    景老叹了口气,说道:

    “上报吧,毕竟是一朝尚书,在自己府邸开膛破肚实在不是件善事。”

    纪凌泉会意跟着景老快步出了尚书府。

    ......

    千佛堂。

    离秋如同一只猫儿一般在每一个方寸小房的佛室里进进出出,她的心思已然全部扑在这些佛龛上面。

    许平安看着佛龛里一尊尊小佛像,果然不愧是庆寿寺的手笔,每一尊佛像上都传来淡淡的香火气,显然在庆寿寺中受过供奉。

    千佛堂中是南北一道,宽广的槛道足以过的了六驾马车,那显然不是为了平民百姓准备的,搞不好又是一皇家庄园。

    朱红的泼漆门,合抱的撑天柱,鱼鳞般的琉璃瓦,四开的耳门,到处都在彰显此处的尊贵与隆重。

    望着进进出出的工匠,许平安恢复了些许对二叔的信心。

    不出意外的话,日落之前千佛堂即可完工。

    “不对,怎么都不对啊?”

    离秋咬着嘴唇,脸上满是不明所以的疑惑。

    “当然不对了,这些佛像留在这里是难得珍宝,但是离开这里就是一块不值钱的破石头。”

    许平安没好气的说道,他带离秋来确实是这么个意思,千佛堂只有不值钱的佛像,你就别惦记了。

    “不会的,一定有什么地方,不然那该死的家伙也不会对我动杀心。”

    离秋摇摇头,然后猛的捂着嘴巴,她不经意间说漏嘴了。

    “什么?你被人追杀?”

    许平安眉头一皱,他猜到离秋没有说实话,但没想到竟然是威胁到她生命的地步。

    离秋顾左右而言他,许平安就那样冷冷的看着他。

    “好了好了,告诉你行了吧?那晚从我手里买走避尘珠的人好像要杀我灭口。”

    离秋说着脸色很难看,眼神中闪过些许恐惧。

    照理说像他们这样的老江湖,不至于被吓成这个样子。

    “你是说那个死人?”

    许平安想了一会儿才知道离秋说的是当晚那个和不良帅刘安一起前来的黑袍人。

    离秋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

    “我并没有再见过那个人,但却不时嗅到那股腐臭味,还有,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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