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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血公子

    夜色深沉,寂静的大山森林倦卧在黑暗之中,阵阵山风呼啸,漆黑的树影猛然招摇,如同鬼怪般发出窃窃私语。

    忽得两道白影闪过,一会落于树梢,一会藏于石后,小心翼翼地向西方隐进。终于,浓重的血腥味窜进了两人的鼻息。

    “泒大哥,前方如何?”冰殇仔细查看着山道上杂乱的数十具尸体,除却朱襄士兵,另有一些身着缥色和黄色战甲的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五里以内,没有活口。”冰泒探查归来,见冰殇正打量着一具灵兽尸体,问道:“可有发现?”

    “他们不是鹿寇人。”冰殇断言,指着身旁的灵兽尸体,“此狼通体乌黑,然羽毛却能在月下泛起弧光,且额上有印痕,酷似月牙,天下狼族只有一种有这种体征。”

    “魅月狼!”冰泒脱口而出。

    “不错。”

    冰殇在一具女尸旁蹲下,从她腰间取下一枚玉佩,“除却天界,以魅月狼为军用灵兽的只有仙浮一国。你再看这玉佩。”

    冰泒接过细细打量,发现这玉佩的一面雕刻着女子起舞的身姿,袅娜娉婷宛如活了一般。他想起了什么,立即挨个查看这群异国人的尸首,发现女子都配有玉佩,男子则或有或无。他又看了每个人的玉佩,上面雕刻的形象虽然面容舞姿不尽相同,但都是刻女不刻男,这样独特的玉佩文化太灵界仅仙浮一家。

    “可以断定,这群人就是仙浮国人了。”冰泒在头脑中搜罗着关于仙浮的情报,“三年前阴黎国突然进攻仙浮国,并且一举拿下了仙浮王都。奇怪的是,从那以后,阴黎国仿佛没了后劲一般,与仙浮开始了长期拉锯。”

    “据我所知,阴黎国突起野心是因为国中来了一位灵阵大宗师,此人亲历第三次天地大战,对阵法兵法都极为精通,但在攻下仙浮王都后便失去了踪迹。阴黎国自觉没有能力吃下仙浮,又不舍放弃,才一直鏖战至今。有传闻说,阴黎正在试图拉上殷华,若果真如此,仙浮必然独力难支。”

    “殇老弟如此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连谷国世代与仙浮交好,而且王后正是仙浮韬浮部的一族之长。难道他们是到连古求援,被朱襄错当成了鹿寇游击小队?”

    “这只是你我的凭空揣测,事情真相还需要从他们口中才能知道。”

    “殇老弟莫非是想......”

    “我们走。”

    两人趁着浓浓夜色向西方疾奔,一口气追了二十余里,才听到厮杀声。

    在一处山坡,六十人手持长剑,站成鱼月阵的阵形。

    四十人在外围形成一条弯曲的圆弧,二十人在内侧列成三角,主阵的统帅便在这里,是一位女性将军。阵中还有六十只魅月狼各分成十只组成的小方阵,呈八字形排布在三角阵前方,仿佛鱼身上的鳞片。阵形后方还有四十多位黄衣女子手持长弓呈弧月形站立两排,与下方的阵形连为一体,仿佛一条搁浅在岸上的大鱼。

    在鱼月阵后方的山腰上有几位女子正忙碌着为受伤的同伴包扎止血,在她们不远处,放置着一张轻薄的木床,木床上躺着一位气息奄奄的少女,旁边还有位女子在细心照料。

    这时,山下男子匆匆上前禀报,他的声音似乎在发抖:“启禀将军,朱襄军......又......又有增援到了,三百......三百骑兵.......”

    统帅他们的将军蕉渟眉头紧皱,对身旁女子吩咐:“保护好公主。”

    她往山坡一看,朱襄军金晃晃地宛如融化了的金水淌满了整个山坳,“终于来了!”心中如此一说,赶赴山下的鱼月阵中换下那位疲惫的将军,亲自主持阵法。

    增援的金阮熊骑兵已抵达山脚,与原本的步兵汇合,数量足有千数之众。但统帅似乎并不着急进攻,或者说是在犹豫。他的目光锁住山坡上的那群人,越想越气,直想骂娘。原本以为是鹿寇的游击队伍,于是匆匆召集了手下伏杀,期待着多挣点军功,要是能撬出点有用的情报就更好了,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哪成想见了那不知名的狼灵兽尸体后,他就忐忑起来。当然不是因为他知道了那是仙浮国的灵兽而是国王陛下下过一道命令,但凡外国商旅游士任其通行无阻。几年前便有人以搜捕鹿寇余孽为由彻查了绍襄的一只大船,结果陛下震怒,将那数百士兵捆绑起来送到了绍襄国赔罪,后果可想而知。他可不想步了后尘,可眼下骑虎难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万一这些人背后的国家也如绍襄那般霸道......他连想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罢了,他们看上去也不是很强,杀人灭口死无对证,对,就这么做。”打定主意,统帅的眼中霍然明亮起来。

    “传令,破阵。”

    两百朱襄步骑兵雄赳赳气昂昂杀向山坡,但见鱼月阵的外弧从中间裂开,散布到左右两侧,酷似两弯月牙。朱襄军趁势杀入,在断弧处各留四十步兵以防月牙合围,其余箭一般疾入与魅月狼方阵针尖相对,两侧各分出三十骑兵拖住魅月狼,主力直杀三角阵心而去。

    只见外围的两弯月牙并没有合围之势,前段十人迅速迂回与第一排魅月狼方阵汇合,镰刀一般迅速割断了两侧的朱襄军,将他们与深入阵中的部队隔离开来。此时阵形后方的女子对准这里飞射两轮箭雨,朱襄军抵挡时有所伤亡,再加上魅月狼鬼魅般的速度,杀得他们措手不及。同一时间,后段十人与第二三排魅月狼方阵汇合,扑杀三角阵两侧的朱襄骑兵。金阮熊的战力要比魅月狼强横得多,但速度却有所不及,再有魅月狼全是守护兽,聪明、狡猾、擅长协作,再有守护人配合,金阮熊骑兵一时难以招架,纷纷落败。

    当朱襄主力到达三角阵前方时,来自后方的箭雨使他们方寸大乱,蕉渟迅速带人反杀,大获全胜,敌方二百步兵和数十骑兵尽丧阵中。可他们丝毫不觉胜利的喜悦,马上将阵形恢复,不过外围的月牙并未合拢,前段的左右十人与第一排魅月狼方阵斜线相连,整个阵形便仿佛一只张嘴吃食的巨鱼。阵中人以极快的速度捏着相同的手诀,汹涌的灵气骤然从他们和魅月狼身上暴起,在肃杀的空气中凝聚出一条巨大的漆黑色灵鱼,气势汹汹狰狞可怖。灵鱼跃入朱襄军中,仿佛他们都是饵食一般鲸吞虎咽,骤然响起一片士兵们的惨烈呼号。

    朱襄军统帅却镇定如常,立即下令骑兵布起兽灵法阵,汹汹的金色灵气立即凝聚成形,是一头体格巨硕的金阮巨熊,灿灿的金色灵气涌动在其表面锐利逼人。统帅一声令下,金阮灵熊睁开巨眸,踏着虚空扑向巨鱼。巨鱼却是灵活闪避,不与其正面相抗,且伺机扑杀朱襄士兵。

    几个回合下来,统帅的脸色已变得十分阴沉。对方分明不想正面较个高下。“既如此,超法阵!”

    所谓超法阵,是兵阵决杀的终极手段。在兵阵对决中,交战双方往往先通过阵形的巧妙攻防来消弭彼此的力量,最后,士兵们纷纷震动灵泉,形成共鸣,诱导大量天地灵气汇聚,并用它展开生死绝杀。这种较量,不再依赖智慧计谋,纯粹是力量上的比斗。因此,士兵们能够共鸣的灵泉数量越多,超法阵便愈强悍。

    在朱襄国,能够入伍的军人都至少开启了三个灵泉,这也是灵泉共鸣最低的要求。而且,为了提升战斗力,朱襄军人的分布往往以灵泉数量为基础,灵泉达到六个即可加入精锐行列,享受极高的待遇。眼下的朱襄小队,虽不在精锐之列,但也不同一般。

    听着那灵泉震动的颤音,仙浮人人皆惧色。本来灵泉震动的声音是非常微弱的,几乎不可闻,但当数十数百人同时开启灵泉引发共鸣,这种震动便立即响彻山野,又随着回响变得朦胧,仿佛处在一片由声音构成的海洋中,波涛汹涌起伏,狂风怒号撕卷,一片金色突兀而起,其中的灵气暴戾撕扯,直将夜空都给压迫的扭曲变形。

    统帅一声大喝,骑士们操控灵气向巨鱼杀去,如同阳光普世般避无可避,巨鱼扭曲挣扎堪堪几息便湮灭无存。

    几乎同时,仙浮人以超法阵回击,漆黑的灵气浪潮如一团浓墨倾入金色光芒中,两相撕扯如同大山崩于眼前,轰隆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爆裂声响,直达天穹。金色和黑色的灵气浪潮互为吞噬难解难分,两相撕扯下逸散的灵气能量直把山坡震得炸响,树木腰折山石滚落沙石飞扬,仿佛混沌开天一般。久久,随着双方士兵的灵力逐渐衰竭,局势变得明朗起来,黑色灵潮显露疲势,并很快难以为继,如此下去,待金色灵潮席卷来时,仙浮人将在其狂猛撕扯下粉身碎骨。蕉渟眉间一蹙,指尖轻轻一点,伴随着一声震天炸响,金色和黑色灵潮瞬间崩炸开来,化成一阵光雨淅淅沥沥地飘下。

    仙浮人对此突发状况不明所以,但见朱襄超法阵已破,立即在蕉渟指挥下退往山上,利用山石滚木进行防御。朱襄统帅则怒不可遏,他麾下的士兵可是人皆五个灵泉,灵泉共鸣的超法阵能是等闲?以往面对鹿寇军,那是何等锐利锋芒,他最疯狂的时候,以三百对敌两千尚且大获全胜,如今竟在眼前这几十人面前栽了跟头,传扬出去那不得被笑掉大牙。他心中发狠,发誓要慢慢地将他们折磨致死,方解心头之恨。

    “芸卿还有多久能到?”

    在远方的山头,冰殇和冰泒藏匿在一从灌木后,观察着山坡上的战况。先前,冰殇已通过莺毓将消息传递给了冰芸。

    “应该快了,再等等。”冰殇回答,“既要出手,就不能留下活口,不能暴露我们的行踪。”

    冰泒点头同意,目光望向远处的山坡。

    朱襄统帅命令军队杀上山坡,同时在山脚布置了两个兽灵法阵,以防对方再以阵法回击,但他也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超法阵虽然强横厉害,但在收阵以后,士兵们的灵泉会因为短时间内承受了太多天地灵气而遭到天地灵泉的反噬,若不及时调息,灵泉便会被天地灵泉同化,到时不仅灵脉尽毁,道心也会受到冲击,严重时甚至会导致心境溃散,这辈子都再无修道悟道可能了。

    仙浮人先前以鱼月阵凝聚阵兽,便已是消耗巨大,后又仓促结成超法阵,更加虚弱。如此良机直教朱襄统帅乐得狂笑。

    “杀上山去,男的斩首,女的随尔等处置。”

    士兵们一声激喝,高喊着向山坡冲杀。

    充当前锋的十几头金阮熊率先杀入,仙浮人奋力与之搏杀,所幸金阮熊数量不占优势,在魅月狼周旋下,一轮激战下来,虽有伤亡,但也将金阮熊尽数砍杀。然而,数百朱襄步兵已在骑士的带领下冲上山来,他们与无智无慧的金阮熊不同,是久经杀伐的强大战士。

    一时间鲜血染红了整个山坡。

    仙浮人面临此等绝境,顿生绝望。魅月狼被分而围杀后,朱襄军更加势不可挡。一番惨烈的厮杀过后,百十来人仅有十余人还守在仙浮公主身边了。

    奇怪的是,朱襄军将她们团团围住,却丝毫没有杀气,眼中脸上尽是淫荡龌龊。

    就在这时,一支寒冰箭伴随着破空声响疾射而至,在即将到达朱襄军面前时,分裂成数支纤细的小箭,以光速之势刺入他们和金阮熊体内,穿透血肉的阻挡没入心脏。心脏骤然炸裂成一团血雾,微末的粉尘状冰晶染满了血色,紧接着,这些血色突然褪去,只留下一团纯白的冰尘,冰尘中隐隐浮现出一枝长长的花束,花茎纤长,顶头上坠着九个含苞花蕾。而在外面,他们的身体竟化成了一摊又一摊血水浮动在空中。

    蕉渟只见大片血水在夜空中交融流动,在清冷的月光照耀下愈加血腥恐怖。有十几枝冰晶花束漂浮在里面。忽然,血液以花束为中心呈漩涡状流动了起来,逐渐没入其中。很快,花朵开始绽放了。花支上的九朵花像撑开的雨伞那样排列着,每一朵都有九枚花瓣和九条细长的花蕊。花瓣反卷倒披,表面光滑如镜,其上还有漩涡形的神秘纹路,花蕊则长长突出,弯个曲弧向上高高抬起。

    “冰血绫!殇儿,你真的做到了!”蕉渟心中大喜,手中立即现出一只冰凤,俨然就是冰虞军传递消息之用的莺毓,莺毓极速消逝,再出现时已到了乐绫手中。

    再看这血海中绽放的红绫花,整体呈现出纯洁的冰雪色,玲珑精致无暇剔透,美而凄绝。再看花心,浓浓的血色使之妖异诡艳,若再细看,就会发现这血色并非色泽那么简单,而是真正流淌着的血液。这股血液,令她都感到一种旷古的怀念与贪婪,嘴角无奈的曲了曲,立刻打消了这种念头。

    “血……血……血公子......快跑......”一些老兵惊恐地呼号着,立即转身逃窜。其余人闻言,也是顾不得许多,连滚带爬地往山下逃。老兵们慌不择路,竟是将挡在面前的同胞推倒一旁,有的甚至直接将同伴砍杀,只为多一点逃命时间。

    朱襄统帅也震惊于血公子的呼号,他虽未亲历过那场惨绝人寰的大战,但从幸存者的口中多少了解了血公子的可怕,竟是头也不回,立即抽动坐下金阮熊逃命而去。“咻”的一声,他感觉到莫大的危险,余光往后一瞄,惊恐地险些跌下大熊,一支冰箭正向他疾射而来。他曾听过老兵们的经历,知道只要让那冰箭刺中必死无疑,当即微微向右侧身,右手握住金刀,毫不犹豫地斩掉了左臂,几乎在左臂从身体掉落的瞬间,冰箭从那个位置穿射过去。统帅嘶喊一声,跌下大熊,立即躺到在尸体堆中,佯装死去。

    冰殇和冰泒赶到山腰,仙浮人个个警惕,长剑相迎。蕉渟喝声放下,她们才犹豫着收了剑,但依然站成进攻的队列,随时准备以死搏杀,毕竟对冰血绫感到恐惧的不只是朱襄军。

    “在下蕉渟,多谢二位相救。”蕉渟躬身拜谢。

    “路见不平罢了。不知诸位可还有些力气?”冰殇指向山坡上的朱襄军尸体,“难保不会有贪生怕死之辈?想必诸位也不希望因此泄露了行迹吧!”

    蕉渟明了,吩咐其余人挨个儿检查朱襄军尸体,不时长剑刺下,传出一声凄惨。冰殇在那位朱襄统帅身前驻足,若有所思,长剑刺下却是故意偏了要害。朱襄统帅忍着剧痛,竟是不作反应。

    “逃离者甚多,公子这般气定神闲,莫非,”话音未落,蕉渟便感觉到了远处弥漫开来的那令寒夜都要汗颜的寒冰气息。

    “公子神机妙算,蕉渟钦佩。”说着深深一躬。

    冰殇将之扶起,“是非之地,不可久留,你等可随泒大哥先行撤离,我随后便到。”

    冰泒便带领她们往西北深山去了。

    冰芸很快来赶到与冰殇会合,她让随行中修行火行灵气的人对战场进行了伪装,伪造成朱襄军被鹿寇军伏杀的场面,并把仙浮人的尸体尽数清理干净,才往西北追赶冰泒。

    “为何这么做?”行进中冰芸询问道。

    冰殇知道她并不是在责备他出手救人,而是留下了那个活口。

    “我想证明一件事情,”冰殇严肃说道,“朱桓此番来到鹿寇,绝然不是什么权力争夺,而是冲我们来的,我有这种预感。”

    “此事我也思考了很久,无论他是奔你我而来,还是为鹿寇而来,我们当中一定有问题。”

    “能否确保不是鹿寇方面泄了密?”

    “自然,除了奎殊和他女儿,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存在和计划。而且,奎殊安排得非常隐秘,鹿寇军民只知晓他要发起一次反攻,不会有人联想到我们。”

    “姐姐,我想冒一次险!”望着冰芸眼中警告的意味,冰殇正色道:“我知姐姐担忧,但鹿寇能否复国,关系着未来的大局。而且鬼车随时都有可能冲破封印重现世间,到时我们就没精力顾及此处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不行,”冰芸猜到他想做什么了,立即回绝,“我不会让你深入险境,绝不可能。”

    “那如果有个和我同样水平的灵阵师助我呢?”冰殇争取道。

    “灵阵师?除了你,我们哪还有灵阵师。”冰芸没有丝毫好奇,仍是拒绝。

    “姐姐是了解我的,就算你不同意,我也会这么做。”

    “你......军令如山,你是我麾下的将军,你的行动由我说了算。”冰芸气得搬出了军衔。冰芸是统辖第七军的军卿长官,而冰殇是她下辖的一位将军。

    “姐姐莫非忘了自己的誓言?”

    “若不爱人,何以爱天下,否则我与红绫居何异。此事由我做主,你不得擅自行动,否则将你开除军籍。”说完,冰芸气愤而去。

    “即使如此,我亦无悔。”

    冰芸没有停留,已经追上队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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