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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王有才·浓雾里的高山(2)

    对了,王有才去哪里了?

    可当他寻找王有才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他的身影。于是顺便问起了身边同学何志一,“王有才哪里去了?你见过吗?”

    “谁是王有才?”

    陈星海说:“就是很坦诚很关心人的那个……”

    “不知道。”

    “精瘦。大耳朵。一脸的坏笑。”

    “学习很好,个子很高。二班的。是叫王志才吧?”

    “不是!”陈星海断然否定,“他学习不好。倒数第二。”

    “切!”何志一冷笑了,“你说那个大笨蛋王有才啊……”

    “你怎么叫他大笨蛋呢!他人很好……”

    “好什么?学习老师倒数。不务正业。整天摸鱼摸虾动不动就逃课……切,这种人,亏你还记得!”

    陈星海很生气,“你怎么这么说王有才呢!”

    “管你什么事啊?一个笨蛋有什么好找的……”

    “他是个好人……”

    “就算是个好人。他考试倒数你不知道……这家伙还……”

    “倒数怎么了?人很好啊……”

    两个人终于闹僵了。何志一感到陈星海这人脑子有毛病,为个倒数的人脸红脖子粗,是不是犯神经了?

    陈星海最后还是打听到了他的下落——王有才退学卖韭菜去了。据那个同学说,王有才简直是个卖韭菜的天才,别人卖八毛,他卖一块人家还抢着买他的。但无论如何,陈星海是无法忘记王有才,而且非常喜欢他,感激他,尽管他学习倒数。

    许多年过后,想起那些调皮的童年岁月,他总会看到一个大耳朵的瘦猴子在向他挤眉弄眼,一会儿掏出个小蟹子,一会儿掏出个药瓶子,一会儿又掏出个小布谷,还一摇一摆地炫耀。然后,这个身影悄然消失在仓促的岁月中,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再也找不到了。而童年,也迷失在了炎炎夏日悠长的知了叫声中

    ——吟唱着那已经不存在的日子。

    有心的人也许已经发现,陈星海学生生涯中的第二个印象深刻的人已然登场。

    没错,他就是与陈星海争论的何志一。

    何志一,男,高个,戴一副小眼镜,皱着小眉头,不屑的神色。但陈星海对何志一没有一点好感,虽然他学习优异,并颇受老师们的欢迎和喜爱。

    何志一喜欢一下子伸过脑袋,问陈星海在干什么,把陈星海的尊严和秘密揉成狗屎蛋,扔进茅坑里,同时把鄙夷的神色塞进后者的大脑。陈星海就怕他这一点。小小的心灵里充满了嫉妒与羞耻,无力抵抗这种公然的窥视和攻击。陈星海越来越怕这一点。然而何志一也越来越爱上了这个动作:冷不丁地把脑袋伸过来,像一个恐怖的幽灵。看到陈星海手忙脚乱地掩饰,冷笑一声,回过头去,

    “切,至于吗!”

    这种无休止的恶性窥探逐渐造成了再正常不过的后果:陈星海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确切地说,是一种彻底崩溃。然而,连陈星海自己都没有想到,这次崩溃在他后来的日子里产生了无法估量的影响。

    在鼻青脸肿惊慌失措中,陈星海浑身麻木,神情呆滞,心力交瘁,勉强抬起了头,发现前面有个大门,门口写了四个大字:

    牟县七中。

    陈星海就是这样来到牟县七中的。

    高一一年,陈星海是在恍惚麻木中度过的。他的麻木是身心的,惘然,健忘,精力涣散。在陈星海的记忆中,那一年,他的眼前总是存在一群嗡嗡叫的蚊子,到处是黑点,但到处无法集中。为了把这些蚊子集中到一起,他感到了唯一的明显感觉:疼痛。头皮火辣辣地疼,滋啦嗞啦响,从外往里地层层扎进,像被人从头顶上浇了一壶开水。

    他选择了对抗。然而当时他没有意识到,这种与疼痛对抗的后果是多么可怕!

    高一结束后的一次理发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

    给他理发的是一个小老头。陈星海大摇大摆地坐在了那张破旧的大椅子上,乐滋滋地准备享受凉推子与头皮接触的那种爽利与畅快。老头却没有让他享受下去,咋咋呼呼地让人心烦。老头在说他头上有了白头发。陈星海哑然失笑:自己早就知道了。更为可笑的是,这个老家伙用各种方式夸张渲染,竟然说他头顶上的白头发比老头自己的都多,并很同情地看了陈星海一眼。陈星海懒洋洋地活动了一下身子,找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理完后,陈星海摸着肚皮来到了镜子前。几秒钟之内,他感到自己的脸上被搧了无数耳光,每个毛孔正被蚂蚁撕咬,瞬间被无数支毒箭射中,浑身热悚悚的。他忽然感到地球出了故障般莫名其妙地在抖动。

    理发室里静极了。

    刹那间,他已经大汗淋漓。

    仿佛是一夜间,他的头发就白了,尤其是头顶上。头发长的时候,有周围打掩护,不明显,一旦理发后,惨状便暴露无遗。此时,白头发正像可恶的鬼子一样贪婪地占据了他头顶上的大部分领土。支支独立,像钢针。闪光,晶莹剔透,认真,自信。白头发啊!他才十七岁。鲜花烂漫的花季啊!他又看了看周围,果然是更多的白发。他扶了扶眼镜,无济于事;他一把抹去了汗水和泪水,也无济于事;他看了看外面白晃晃的阳光,听了听外面热烈的蝉叫声,然后回过头来,仍然无济于事;他狠狠掐了一把大腿,闭上了眼镜,过了一会儿再睁开,还是无济于事。

    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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