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探访
他轻轻地翻动着桌上的书，不动声色地等待着回答，间或一瞥，灼灼目光仿如捕捉器般，分毫不让地落在邢蔚身上。
邢蔚呆愣在原地，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生怕不小心与嘉誉那双鹰眼对上。
目光躲闪之下是两颗交织复杂的心，嘉誉的小心翼翼，邢蔚的如履薄冰，无不在掩饰他们此刻内心的纠结。
嘉誉眸光微动，他不想等了，他要先发制人。
“所以，答案是什么？”
“什什么答案”
“那天晚上……”
“你能不能别提那件事！”他颤声道，“你都不会觉得丢人么？”
嘉誉叹道，“可话已经说出去了，不论什么结果，我都想知道，我，也会自己做过的事情，承担起责任和后果”
他目光炯炯，好似怕邢蔚跑了一般，而事实上邢蔚确实有前科，这段时间他逃课可能就有自己的原因。
躲，就意味着邢蔚内心也在纠结该怎么面对他，纠结的原因，要么不懂怎么拒绝，要么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接受。
邢蔚是出了名的喜欢逃避问题，一切交给时间，等他不再提这件事了，尴尬也会随之消失，至少这么做双方的脸还在。
“说话！”
邢蔚垂着脑袋，要他怎么开口呢，他嘟嘟囔囔地暗自发着脾气，“欺人太甚！”
“你说什么？”
“匡嘉誉，我妈给你做饭呢，你在这儿策反她儿子，太欺负人了吧！”
他深思熟虑之后，沉道，“这件事我会跟阿姨好好沟通的，不会委屈你的”
“……？？？”邢蔚傻眼了，脸色难看的好似刚翻的农田，“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嘉誉挪了下椅子，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很是有派头儿的盯着他。
“本来我就说过会照顾阿姨的，我们的事……”
“我们什么也没有！”邢蔚怒了，嘉誉自说自话的模样就好像在嘲笑他一般，“怎么可能呢，这种问题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我不会也绝对不可能…”
嘉誉眼神落寞，附在书上的手微微握紧，咬紧的牙咯吱咯吱作响。
“绝对不可能的！”邢蔚仿佛带着痛苦面具一般，“再说…再说，好…好感，那是什么意思？就那么句随随便便的话，你就说想怎么怎么样，我看我看你是受你哥影响太深了”
嘉誉咬着牙，握着拳的手气的发抖，这也就是邢蔚，换做别人他怎么可能低声下气的。
不过这次邢蔚没逃避，算给他答案了，他皱着的眉头平了平又迅速蹙紧，噤噤鼻子，抿抿嘴，“懂了”
“懂了？”邢蔚诧异地打量着他，“我我说清楚了？”
“嗯，很清楚！”
嘉誉冷着脸，起身走到他身边儿，邢蔚侧过身让出门把手的位置，看他要开门，下意识用手挡在门前：
“你你干嘛去？”
“关你屁事？！”
“不会又要玩失踪吧？！”
嘉誉挤出苦笑，就要出门，邢蔚一时激动，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嘉誉的胳膊，悉如当初嘉誉握着他那般，嘉誉垂眼看着他的手，握的够紧的。
他抬眸，“是，又怎么样？不是，又如何？”都这个时候，他还在这里玩文字游戏？
邢蔚握着他胳膊不松手，说不上的冲动，是担心朋友，还是担心基友，这个很难说清楚。
“再不放手，我会缠你一辈子！”
邢蔚连忙收手，可下一刻就知道他又在耍自己，“你这人，方圆十公里不考虑别人了么？就可我一个人霍霍？”
嘉誉亦如往常那般盛气凌人，“我是认真的，况且，我也没必要花时间和精力耍你！”
他的态度令人抓狂，这仿如平头哥般的执念，邢蔚是领教过的。
这话换在打篮球的时候，是那么的悦耳动听，可换在感情上的时候，就让人有些无语了。
“不过，那并不是受我哥影响”
嘉誉一本正经道，“或者，与其说他影响我，不如说我影响他”
他此时此刻十分惊恐，匡嘉誉镇定自若的模样仿如老司机，现在在邢蔚眼里，匡嘉誉说的话就是条条大路是‘弟基’。
“老老匡”
“邢蔚，你说你不是，那，你能分得清我和陈樟给你的感受么？”
“有什么不同啊，不都一样么？你们你们都是我朋友”
“如果是陈樟，刚才你会拦着他么？”
邢蔚迟疑着，想起上次在医院，陈樟负气离开的时候，他只说了句‘路上小心’的鬼话，因为他料定陈樟不会闹事。
“那那怎么同啊，你和陈樟又不一样”他拧着眉，脑子被嘉誉一搞更乱了，“他…他又不会做危险的事儿”
“所以，你是担心我出事，才会伸手拦着我的！”
邢蔚被他绕进去了还不自知，他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俩人之间好似有着深重的羁绊，就是会莫名的担心，害怕他出事，在乎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在乎，就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的最好总结。
邢蔚凛然，身体不由的变得僵硬，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极快，那晚他被嘉誉压在身下，明明那么屈辱的，明明一生要强的，他却没有朝嘉誉挥拳头，难道就是因为在乎他？
“瞎说！怎么可能”
邢蔚懊恼不已，毕竟比同窗男友表白更难让他接受的是，他自己竟是个同志。
嘉誉看出邢蔚的心虚，这么看，他也不是毫无胜算的，“这次就算了，时间太短难免会考虑不周全”
他忽然醒悟，看向匡嘉誉，“你在CPU我么？”
“哼，怎么会呢”嘉誉诡笑道，“日子还长，你可以慢慢想，等你想好了，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随时”邢蔚捕捉到了一个无关痛痒的词，想到他的高中生涯已经中断，他就说不上的心酸，“没机会了”
“虽然这话说的有点晚，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放弃学业，这条路不难走的，看你自己要不要坚持下去，我很想继续跟你做同学，同窗”
他最不喜欢匡嘉誉假惺惺的模样，说的话好听可全是绊子陷阱。
嘉誉拍拍他胸口，“饭，我今天就不吃了，你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他走了，留下一堆问号给邢蔚。
他听到妈妈跟嘉誉交谈的声音，开门声，关门声，脚步声……
妈妈手上沾着面，好像站在门口说着什么：
“小誉怎么走了呢？你俩吵架了？”
“小蔚？怎么不留人家呢？小蔚…”
……
邢蔚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书，刚才嘉誉就这么翻动着。
他学着嘉誉刚才的样子翻动到嘉誉看的那页，这本书是爸爸最喜欢的书，一本讲爱情的小说，他带过来之后从没看过，书皮上的画不喜欢，排版不喜欢，里面的内容，他也不喜欢，书名《背对世界》，他也不喜欢。
“没”
邢蔚低低回了句，也不知道在回答妈妈，还是在自言自语。
妈妈担心地附在他额上，他脑门上抹上了一层面，那样子一定很滑稽吧，妈妈原本还担忧的脸上浮现笑意。
心里压着事肯定是太闲了，邢蔚决定帮韩童找人。
早上看着老妈出门，他也整装待发地溜出门，按照前一天找的线索，一家一家去问问看。
拿着照片，心里念着名字和年岁，线索很少很零碎，他却不知道这只是千难万难里的冰山一角。
“找谁啊？”
“哦你好，我找韩冬冬，她她是我小姨”
护士将他拦在住院部大门外，“几楼的？”
“几楼”邢蔚一脸天真地说，“我才知道她病了的，这不就知道在这家医院的，具体几楼，能麻烦阿姨帮我查一下么”
“给你家里人打电话问问，你没有她电话么？”
“额，那个，我我打了电话了，她手机空号了，阿姨，麻烦你，帮我查一下吧，求求你了”
护士抬头瞥了他一眼，“怎么叫小孩儿来看病人，你家大人呢？”
“他们，忙，都没时间过来，让我过来瞅瞅帮帮忙”邢蔚看着她翻动住院本，不由地瞥着上面的名字。
护士找了一圈又一圈，说道，“没有，你找错了吧！跟你家里人再打电话确认一下”
说着便收回本子，“快去问问，别在这儿看了”
他连连点头，掏出手机佯装打电话的样子，“…喂，啊妈，我小姨到底在哪家医院啊……”
第一家，第二家，第三家，接连碰壁，都没有这个叫韩冬冬的人。
邢蔚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能在哪呢？’
今天的风异常凶猛，吹的脸生疼，他掩着头顶风走，再往前几步就是自己住院的那家，匡嘉誉的父亲就在那里上班。
眼看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他准备再找一个，吃了饭就回家。
市医院的住院部周遭都是楼，风给遮挡了不少，此时阳光不错，有好多穿着病号服的人蹲在或坐在树底下晒太阳，有很少一部分的病人有家属陪同，大多数病人只有病友。
“阿姨，我想问下韩冬冬住在几层啊？”
“嗯？韩冬冬？”小护士年纪很轻，看模样跟邢蓝差不多，她先是在本子上找了找，不一会才觉得眼前的小男孩对自己的称呼不大对劲儿，她抬起头，“谁？”
“韩冬冬，今年36岁，哦，这个这个是她的照片”
“你直接打电话问她不就行了？”
“我我小姨她她手机坏了，电话号码也注销了，她就一人在医院，我我妈让我来看看她”
护士小姐一眼识破，“骗人！她没电话你们怎么知道她住院的？”
邢蔚支支吾吾，脑子疯狂转动，“啊那那个，她是转院过来的，之前住院的地儿我知道，转过来之后就不清楚了”
小护士皱着眉头，越看他越可疑，“这是病人隐私，不能透露”
“我我是病人家属啊，这不能算透露隐私吧？”邢蔚解释道，“阿姨，我小姨她一个人没人照顾怪可怜的，你就行行好，帮帮忙，啊？”
‘阿姨？’
小护士面露不悦地打量着邢蔚，“要登记名字和电话！”
邢蔚不情不愿地写上了名字和电话，“这，可以了么？”
小护士将本子握在手里，不给他看，自己则仔仔细细地寻找那个叫韩冬冬的女人。
“没有？”
“没有，你找错地儿了！”
邢蔚哑然，四家医院都没有，他不死心道，“那有没有转院过来的？”
“你是来查户口的么？亲戚连住哪家医院哪个病房都不知道？”
“阿姨，我真的是来看病人的，你看，我这手上还提着东西呢，要不是来看病人，我大老远拿这么重的东西干嘛”
又一声阿姨，叫的小姑娘甚是不爽，“阿姨阿姨，我年纪很大么？”
邢蔚瞥了眼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姐，那麻烦你再帮我找找，有没有转院，或者近期出院的”
小护士噗嗤笑了，属实是无奈，“没有，就算有也不能给你看！”
他好说歹说人家就是不给，他也只能暂且放弃，回去再想办法吧。
往回走的路上，他不住地在想，明明一个生重病的人，就在本市，四个大医院都找不到人，癌症不去大医院，难道会在小医院治疗？还是说，人已经不再本市本省了，可能转去BJ或者上海那种大城市去了？
走着走着，他特意绕道那家牛肉面家，点了碗牛肉面就开始琢磨着接下来的事情。
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匡嘉誉的父亲是医院医生，可能有把握调出当年的住院记录，可其他医院就…
不多时，老板送了碗面过来，顾不得跟店老板寒暄，心里压着事儿呢。
他握着筷子却迟迟没有动手，望着面碗蒸腾起的热气发呆，好似望夫石一般愣在那儿。
张也已经跟他半天了，打他从市医院出来就一直跟着；直到他进了面馆，张也见他坐稳了才跟老板也要了一碗，还提前结了账。
此时不是饭点儿，面馆里六张长方形实木桌子一共才坐了三组客人，门口左右各一人，邢蔚则坐在面馆最里面的座位，抬头就是面馆的满墙菜单儿，红底黄字十分扎眼。
邢蔚落寞地坐在里面，双眼是神仿佛行尸走肉，没有小弟，没有朋友，就盯着一碗面发呆，看着十分让人心酸。
张也等了半晌，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主动出击。他偷偷摸摸地坐在邢蔚前面那桌，背对着邢蔚，又转过头偷瞄了几眼，邢蔚就跟魔怔了似的，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过他。
没错，他是来道歉的，邢蔚休学之后，他一直很自责，也很想找机会跟他说声对不起，所以在粟磊再提邢蔚有病的事儿时，才会气不过跟他打仗。
他摸了摸鼻子，上面还敷着纱布，一激动还有点疼，他忽然起身，自己做的事儿就该承担后果，唯唯诺诺不像个汉子。
他鼓起勇气扭头坐在邢蔚对面，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邢蔚，忍着耻度迅速地含糊地说了声，“对……对不起”
“那天我不是针对你，就…觉得输了比赛很丢人”
张也解释着前段时间在小车上发生的事情，“你这人平时眼睛长在脑袋上，肯定很多人看不惯你”
“反正这事儿咱俩都有责任，我也没想害你休学”
“…我觉得你挺厉害的，虽然跟我比还差一点儿吧，你要是走了以后打球更没有意思了”
“你是休学，不是退学吧？”张也自言自语着，也不敢抬头，“那以后你不就成学弟了？”
他说了半天没得到任何回应，这才堪堪抬头，邢蔚依旧在望着那碗面发呆，面已经坨了，汤也早就干了。
“…喂，我跟你说话呢！”
邢蔚呆愣在原地，连眼睛都不敢睁开，生怕不小心与嘉誉那双鹰眼对上。
目光躲闪之下是两颗交织复杂的心，嘉誉的小心翼翼，邢蔚的如履薄冰，无不在掩饰他们此刻内心的纠结。
嘉誉眸光微动，他不想等了，他要先发制人。
“所以，答案是什么？”
“什什么答案”
“那天晚上……”
“你能不能别提那件事！”他颤声道，“你都不会觉得丢人么？”
嘉誉叹道，“可话已经说出去了，不论什么结果，我都想知道，我，也会自己做过的事情，承担起责任和后果”
他目光炯炯，好似怕邢蔚跑了一般，而事实上邢蔚确实有前科，这段时间他逃课可能就有自己的原因。
躲，就意味着邢蔚内心也在纠结该怎么面对他，纠结的原因，要么不懂怎么拒绝，要么就是不知道该怎么接受。
邢蔚是出了名的喜欢逃避问题，一切交给时间，等他不再提这件事了，尴尬也会随之消失，至少这么做双方的脸还在。
“说话！”
邢蔚垂着脑袋，要他怎么开口呢，他嘟嘟囔囔地暗自发着脾气，“欺人太甚！”
“你说什么？”
“匡嘉誉，我妈给你做饭呢，你在这儿策反她儿子，太欺负人了吧！”
他深思熟虑之后，沉道，“这件事我会跟阿姨好好沟通的，不会委屈你的”
“……？？？”邢蔚傻眼了，脸色难看的好似刚翻的农田，“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嘉誉挪了下椅子，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很是有派头儿的盯着他。
“本来我就说过会照顾阿姨的，我们的事……”
“我们什么也没有！”邢蔚怒了，嘉誉自说自话的模样就好像在嘲笑他一般，“怎么可能呢，这种问题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可能，我不会也绝对不可能…”
嘉誉眼神落寞，附在书上的手微微握紧，咬紧的牙咯吱咯吱作响。
“绝对不可能的！”邢蔚仿佛带着痛苦面具一般，“再说…再说，好…好感，那是什么意思？就那么句随随便便的话，你就说想怎么怎么样，我看我看你是受你哥影响太深了”
嘉誉咬着牙，握着拳的手气的发抖，这也就是邢蔚，换做别人他怎么可能低声下气的。
不过这次邢蔚没逃避，算给他答案了，他皱着的眉头平了平又迅速蹙紧，噤噤鼻子，抿抿嘴，“懂了”
“懂了？”邢蔚诧异地打量着他，“我我说清楚了？”
“嗯，很清楚！”
嘉誉冷着脸，起身走到他身边儿，邢蔚侧过身让出门把手的位置，看他要开门，下意识用手挡在门前：
“你你干嘛去？”
“关你屁事？！”
“不会又要玩失踪吧？！”
嘉誉挤出苦笑，就要出门，邢蔚一时激动，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嘉誉的胳膊，悉如当初嘉誉握着他那般，嘉誉垂眼看着他的手，握的够紧的。
他抬眸，“是，又怎么样？不是，又如何？”都这个时候，他还在这里玩文字游戏？
邢蔚握着他胳膊不松手，说不上的冲动，是担心朋友，还是担心基友，这个很难说清楚。
“再不放手，我会缠你一辈子！”
邢蔚连忙收手，可下一刻就知道他又在耍自己，“你这人，方圆十公里不考虑别人了么？就可我一个人霍霍？”
嘉誉亦如往常那般盛气凌人，“我是认真的，况且，我也没必要花时间和精力耍你！”
他的态度令人抓狂，这仿如平头哥般的执念，邢蔚是领教过的。
这话换在打篮球的时候，是那么的悦耳动听，可换在感情上的时候，就让人有些无语了。
“不过，那并不是受我哥影响”
嘉誉一本正经道，“或者，与其说他影响我，不如说我影响他”
他此时此刻十分惊恐，匡嘉誉镇定自若的模样仿如老司机，现在在邢蔚眼里，匡嘉誉说的话就是条条大路是‘弟基’。
“老老匡”
“邢蔚，你说你不是，那，你能分得清我和陈樟给你的感受么？”
“有什么不同啊，不都一样么？你们你们都是我朋友”
“如果是陈樟，刚才你会拦着他么？”
邢蔚迟疑着，想起上次在医院，陈樟负气离开的时候，他只说了句‘路上小心’的鬼话，因为他料定陈樟不会闹事。
“那那怎么同啊，你和陈樟又不一样”他拧着眉，脑子被嘉誉一搞更乱了，“他…他又不会做危险的事儿”
“所以，你是担心我出事，才会伸手拦着我的！”
邢蔚被他绕进去了还不自知，他是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俩人之间好似有着深重的羁绊，就是会莫名的担心，害怕他出事，在乎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在乎，就是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的最好总结。
邢蔚凛然，身体不由的变得僵硬，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极快，那晚他被嘉誉压在身下，明明那么屈辱的，明明一生要强的，他却没有朝嘉誉挥拳头，难道就是因为在乎他？
“瞎说！怎么可能”
邢蔚懊恼不已，毕竟比同窗男友表白更难让他接受的是，他自己竟是个同志。
嘉誉看出邢蔚的心虚，这么看，他也不是毫无胜算的，“这次就算了，时间太短难免会考虑不周全”
他忽然醒悟，看向匡嘉誉，“你在CPU我么？”
“哼，怎么会呢”嘉誉诡笑道，“日子还长，你可以慢慢想，等你想好了，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随时”邢蔚捕捉到了一个无关痛痒的词，想到他的高中生涯已经中断，他就说不上的心酸，“没机会了”
“虽然这话说的有点晚，不过，我希望你不要放弃学业，这条路不难走的，看你自己要不要坚持下去，我很想继续跟你做同学，同窗”
他最不喜欢匡嘉誉假惺惺的模样，说的话好听可全是绊子陷阱。
嘉誉拍拍他胸口，“饭，我今天就不吃了，你好好休息，过两天我再来看你”
他走了，留下一堆问号给邢蔚。
他听到妈妈跟嘉誉交谈的声音，开门声，关门声，脚步声……
妈妈手上沾着面，好像站在门口说着什么：
“小誉怎么走了呢？你俩吵架了？”
“小蔚？怎么不留人家呢？小蔚…”
……
邢蔚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书，刚才嘉誉就这么翻动着。
他学着嘉誉刚才的样子翻动到嘉誉看的那页，这本书是爸爸最喜欢的书，一本讲爱情的小说，他带过来之后从没看过，书皮上的画不喜欢，排版不喜欢，里面的内容，他也不喜欢，书名《背对世界》，他也不喜欢。
“没”
邢蔚低低回了句，也不知道在回答妈妈，还是在自言自语。
妈妈担心地附在他额上，他脑门上抹上了一层面，那样子一定很滑稽吧，妈妈原本还担忧的脸上浮现笑意。
心里压着事肯定是太闲了，邢蔚决定帮韩童找人。
早上看着老妈出门，他也整装待发地溜出门，按照前一天找的线索，一家一家去问问看。
拿着照片，心里念着名字和年岁，线索很少很零碎，他却不知道这只是千难万难里的冰山一角。
“找谁啊？”
“哦你好，我找韩冬冬，她她是我小姨”
护士将他拦在住院部大门外，“几楼的？”
“几楼”邢蔚一脸天真地说，“我才知道她病了的，这不就知道在这家医院的，具体几楼，能麻烦阿姨帮我查一下么”
“给你家里人打电话问问，你没有她电话么？”
“额，那个，我我打了电话了，她手机空号了，阿姨，麻烦你，帮我查一下吧，求求你了”
护士抬头瞥了他一眼，“怎么叫小孩儿来看病人，你家大人呢？”
“他们，忙，都没时间过来，让我过来瞅瞅帮帮忙”邢蔚看着她翻动住院本，不由地瞥着上面的名字。
护士找了一圈又一圈，说道，“没有，你找错了吧！跟你家里人再打电话确认一下”
说着便收回本子，“快去问问，别在这儿看了”
他连连点头，掏出手机佯装打电话的样子，“…喂，啊妈，我小姨到底在哪家医院啊……”
第一家，第二家，第三家，接连碰壁，都没有这个叫韩冬冬的人。
邢蔚看着手机里的照片，‘能在哪呢？’
今天的风异常凶猛，吹的脸生疼，他掩着头顶风走，再往前几步就是自己住院的那家，匡嘉誉的父亲就在那里上班。
眼看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他准备再找一个，吃了饭就回家。
市医院的住院部周遭都是楼，风给遮挡了不少，此时阳光不错，有好多穿着病号服的人蹲在或坐在树底下晒太阳，有很少一部分的病人有家属陪同，大多数病人只有病友。
“阿姨，我想问下韩冬冬住在几层啊？”
“嗯？韩冬冬？”小护士年纪很轻，看模样跟邢蓝差不多，她先是在本子上找了找，不一会才觉得眼前的小男孩对自己的称呼不大对劲儿，她抬起头，“谁？”
“韩冬冬，今年36岁，哦，这个这个是她的照片”
“你直接打电话问她不就行了？”
“我我小姨她她手机坏了，电话号码也注销了，她就一人在医院，我我妈让我来看看她”
护士小姐一眼识破，“骗人！她没电话你们怎么知道她住院的？”
邢蔚支支吾吾，脑子疯狂转动，“啊那那个，她是转院过来的，之前住院的地儿我知道，转过来之后就不清楚了”
小护士皱着眉头，越看他越可疑，“这是病人隐私，不能透露”
“我我是病人家属啊，这不能算透露隐私吧？”邢蔚解释道，“阿姨，我小姨她一个人没人照顾怪可怜的，你就行行好，帮帮忙，啊？”
‘阿姨？’
小护士面露不悦地打量着邢蔚，“要登记名字和电话！”
邢蔚不情不愿地写上了名字和电话，“这，可以了么？”
小护士将本子握在手里，不给他看，自己则仔仔细细地寻找那个叫韩冬冬的女人。
“没有？”
“没有，你找错地儿了！”
邢蔚哑然，四家医院都没有，他不死心道，“那有没有转院过来的？”
“你是来查户口的么？亲戚连住哪家医院哪个病房都不知道？”
“阿姨，我真的是来看病人的，你看，我这手上还提着东西呢，要不是来看病人，我大老远拿这么重的东西干嘛”
又一声阿姨，叫的小姑娘甚是不爽，“阿姨阿姨，我年纪很大么？”
邢蔚瞥了眼她，“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姐，那麻烦你再帮我找找，有没有转院，或者近期出院的”
小护士噗嗤笑了，属实是无奈，“没有，就算有也不能给你看！”
他好说歹说人家就是不给，他也只能暂且放弃，回去再想办法吧。
往回走的路上，他不住地在想，明明一个生重病的人，就在本市，四个大医院都找不到人，癌症不去大医院，难道会在小医院治疗？还是说，人已经不再本市本省了，可能转去BJ或者上海那种大城市去了？
走着走着，他特意绕道那家牛肉面家，点了碗牛肉面就开始琢磨着接下来的事情。
要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匡嘉誉的父亲是医院医生，可能有把握调出当年的住院记录，可其他医院就…
不多时，老板送了碗面过来，顾不得跟店老板寒暄，心里压着事儿呢。
他握着筷子却迟迟没有动手，望着面碗蒸腾起的热气发呆，好似望夫石一般愣在那儿。
张也已经跟他半天了，打他从市医院出来就一直跟着；直到他进了面馆，张也见他坐稳了才跟老板也要了一碗，还提前结了账。
此时不是饭点儿，面馆里六张长方形实木桌子一共才坐了三组客人，门口左右各一人，邢蔚则坐在面馆最里面的座位，抬头就是面馆的满墙菜单儿，红底黄字十分扎眼。
邢蔚落寞地坐在里面，双眼是神仿佛行尸走肉，没有小弟，没有朋友，就盯着一碗面发呆，看着十分让人心酸。
张也等了半晌，考虑再三，还是决定主动出击。他偷偷摸摸地坐在邢蔚前面那桌，背对着邢蔚，又转过头偷瞄了几眼，邢蔚就跟魔怔了似的，自始至终都没抬头看过他。
没错，他是来道歉的，邢蔚休学之后，他一直很自责，也很想找机会跟他说声对不起，所以在粟磊再提邢蔚有病的事儿时，才会气不过跟他打仗。
他摸了摸鼻子，上面还敷着纱布，一激动还有点疼，他忽然起身，自己做的事儿就该承担后果，唯唯诺诺不像个汉子。
他鼓起勇气扭头坐在邢蔚对面，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邢蔚，忍着耻度迅速地含糊地说了声，“对……对不起”
“那天我不是针对你，就…觉得输了比赛很丢人”
张也解释着前段时间在小车上发生的事情，“你这人平时眼睛长在脑袋上，肯定很多人看不惯你”
“反正这事儿咱俩都有责任，我也没想害你休学”
“…我觉得你挺厉害的，虽然跟我比还差一点儿吧，你要是走了以后打球更没有意思了”
“你是休学，不是退学吧？”张也自言自语着，也不敢抬头，“那以后你不就成学弟了？”
他说了半天没得到任何回应，这才堪堪抬头，邢蔚依旧在望着那碗面发呆，面已经坨了，汤也早就干了。
“…喂，我跟你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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