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暗夜
两室一厅的房子，装修极为简单，白色的墙皮已经泛黄，墙边犄角旮旯的地方乌黑发霉，黄色的地板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个别砖面上还有裂纹。
“你们找我弟弟有什么事吗？”王宇站在电视柜前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褚宏和陈辰。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褚宏问。
王宇拽过一旁椅背上搭着衣服的椅子坐下，“我妈上夜班去了，我爸出去喝酒还没回来。”
“你弟弟王星呢？”陈辰问。
“不知道。”王宇平静的说。
褚宏诧异道：“不知道？你们不住一起吗？”
“住。不过他有的时候夜不归宿。”王宇说。
“8月2号，也就是昨天晚上到3号凌晨，他在家吗？”陈辰问。
王宇想了想，说：“在吧。”
褚宏听出他不确定的口吻，追问道，“到底在还是不在？”
王宇泄了口气说：“其实我不确定，那天晚上我去同学家写作业很晚才回来，到家的时候他不在。”
“能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吗？”褚宏说。
王宇没说话，站起身走进卧室拿出手机打电话。
“没人接！”王宇挂掉电话，“也许是喝多了睡在人家里了。他经常这样，以前出去喝酒能连续两三天不回家。”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褚宏接着问。
“昨天下午。”王宇淡然的说。
“那你知道他去哪喝酒了吗？”陈辰问。
王宇摇摇头。
“给你母亲打电话，让她回来一趟。”褚宏说。
王宇没有动，盯着褚宏的眼睛看了几秒，“警察叔叔，你们突然来我家，又是问我弟弟，又是找我爸妈的，是不是王星出什么事了？”
面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褚宏和陈辰进门时并没有表明自己的刑警身份，只说是派出所的配合社区安全排查例行走访。
陈辰笑道：“不是，我们就是来了解下情况。”
“了解什么情况，能让你们刨根问底像查户口一样？”王宇的坦然以对让褚宏有些惊讶。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跳脱且不羁的时候，然而王宇的状态显得格外沉稳，完全不像一个中学生的模样。
王宇的问题让陈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将目光投向褚宏，让他应对这个“小祖宗”。
“你弟弟的手机号码是多少？”褚宏没有正面接他的话，继续问着问题。
王宇看着他，没有说话。
褚宏掏出手机挑着眼皮看着他，“你该不会连弟弟的电话都不知道吧。”
王宇报了一串数字，褚宏拨了过去，电话忙线中。
褚宏挂断电话说：“你和王星都在育才科技职业学校上学吗？”
“没有，我在市二中。”王宇说。
“你读高中，王星都技校。”褚宏说，“不都说双胞胎有心灵感应吗，怎么你们俩差距这么大？”
王宇说：“心灵感应只是体现某些想法上，学习靠的是自己。”
“你的意思是说你能够上高中是因为你很努力，而王星学习差只能上技校？你为什么不帮帮他呢？”褚宏说。
“学习也是靠天赋的，他没有天赋，又不想学，我能有什么办法。”王宇说。
褚宏顿了顿，笑道：“你好像不怎么喜欢王星。”
“我没有不喜欢他。他是他，我是我，他做什么跟我无关。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我也管不着。”王宇站起身说，“两位警察叔叔要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就请走吧，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褚宏和陈辰对视看了一眼，同时起身往外走。
王宇跟在后面把他们送出门，不等陈辰嘱咐他如果看到王星记得联系自己的话说出口，王宇已经关上了门。
“这孩子！”陈辰有些不满，看着紧闭的门说。
褚宏用手背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啦。”
两人走出单元楼径直朝车位走去，这时迎面从阴影里驶出一辆电动车，褚宏一眼认出骑电动车的人就是保罗的妻子，也就是王宇和王星的母亲王秀英。
“秀英姐！”褚宏朝着电动车驶来的方向看了一声。
王秀英闻声把电动车停在褚宏和陈辰面前，疑惑的看着褚宏，“你是？”
十多年过去，两人的模样多少都发生了一些变化，岁月在王秀英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划痕，没有任何彩妆修饰的皮肤松弛泛黄，借着昏黄的路灯看去，没有任何气色。
“是我，褚宏。”褚宏看着她，眼带笑意。
王秀英打量了他几秒，恍然道：“哦，褚警官，记得记得。”
陈辰疑惑的看着两人，他心里迷雾重重可又不敢多问，就静静地站在褚宏身边看着两人相互寒暄了一会儿。
“你怎么来这了？”王秀英终于问到了正题。
褚宏看了眼旁边的陈辰，对王秀英说：“我们来了解点小区的安全情况。”
“哦，那去家里坐会吧。”王秀英把电动车停靠在单元楼附近的空地，客气的说。
“不了，我们刚才去过了。”褚宏说。
“哦。你这事闹的，我不知道你来，要是知道我就早点回来了。”王秀英抱歉道。
“没事，你别客气了，我们本来就是带着任务来的。”褚宏安慰道，随即话锋一转，“秀英姐，家里的只有王宇一个人啊？王星呢？”
“怎么，他又不在家？”王秀英抬头看向自己窗户，“这个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我听王宇说，他经常夜不归宿？”褚宏问。
王秀英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个孩子被我惯坏了。”
褚宏顺着她的话问道：“我刚才跟王宇聊了会，发现他好像对王星意见很大，他们兄弟俩是有什么矛盾吗？”
“兄弟俩从小一块长大，哪有不吵架拌嘴的，他俩经常这样。”王秀英不以为然地说。
“那您知道王星每天晚上都去干什么吗？”许久没有吱声的陈辰突然开口。
王秀英看着他说：“他还能去哪，不是去同学家玩，就是去网吧玩。”
“昨天晚上他也去网吧了吗？”陈辰问。
王秀英说：“没有，昨晚他在家。”
“你确定？”褚宏说。
“确定，昨天晚上我没有班，一直在家。”王秀英肯定的说。
得到了王秀英的确认，褚宏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当他在系统里比对上王星信息的时候，他的心一直悬着，生怕这个孩子跟案子有关系。如今王秀英作为时间证人，他断定这个案子应该跟王星无关，他出现在案发现场，有可能真的是路过。可即便如此，还有个疑点没有解开，如果他只是路过，那么他手里推着的垃圾箱又是怎么回事。
告别王秀英，褚宏和陈辰开车离开小区。
王秀英站在单元楼门前看着车驶出小区后，急忙转身跑进楼里。
王秀英颤抖着掏出钥匙打开门，冲了进去。
王宇听到动静，从卧室走出来，“妈，怎么啦？”
王秀英连鞋都顾不得换，拽着王宇的胳膊急切的问道：“刚才警察来，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王宇甩掉王秀英的手转身往卧室走。
王秀英跟进卧室，“你真的什么也没说？”
王宇躺在床上，翻身背对着她闷声道：“嗯。”
王秀英坐在床边，侧身看着王宇，“小宇，不是妈不相信你，妈只是……”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管管王星。”王宇打断她的话，背对着她说，“警察来家里只问他的事情，你最后在警察找到他之前，先找到他。”
“对，你说的对。我这就出去找他！”王秀英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王宇，他从躺下就一直用背对着她，不愿多看她一眼。
王秀英还想说什么，可看到王宇的样子终究没有开口，转身离开卧室替他关上了房门。
这一夜，王秀英跑遍了王星可能会去的网吧和同学家，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时间一点点过去，她骑着电动车行驶在冷清的街头，曾经温馨的家现在已经支离破碎。
十年前，王宇王星六岁生日刚过完，她满怀期待的等着自己的丈夫能陪她带孩子回趟娘家，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丈夫被人砍死在大街上的消息。那一刻，犹如晴天霹雳般把她的生活劈出一道道裂缝，她带着两个孩子匆匆为丈夫办了个简陋的葬礼。为了孩子她咬牙生活，眼看着王宇王星越来越大，她终于还是迈出了一步，找了现在的丈夫一起过日子。
王秀英告诉两个孩子要再婚的时候，王宇王星十三岁，正是上初中的年纪。从小两个孩子和父亲的感情就很好，当听说王秀英要给他们找后爸的时候，王宇表现得非常平静，王星则极力反对，不管王秀英怎么说怎么劝，王星都不答应。
为了改变两个孩子的生活条件，王秀英不顾王星的反对，最终选择再婚，也正是从这一天起王星变得格外叛逆，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开始迟到旷课，经常去网吧一待就是一天。
相比王宇，他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把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里，每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
中考结束，王宇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二中，而王星却落榜。王秀英不想让王星辍学，便和现任丈夫商量给他找个技校，起码学个一技之长，以后也许能凭手艺挣钱养活自己。没想到却遭到现任丈夫的反对，他说自己没有闲钱给王星上学，既然他没考上，就干脆出去打工挣钱。王秀英不干，为了这事两人吵了起来，喝了酒的丈夫把她打得遍体鳞伤，王宇见母亲受伤也跟继父起了冲突，可瘦弱的他怎能对抗住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被打断了两根肋骨，而发生这一切的时候王星正在网吧里正在和别人打着CS游戏。
没有找到王星，王秀英失落的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洒进屋内照在地板上，返上来的光把她的脸照得发青。
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折腾了一晚上的褚宏和陈辰各自趴在办公桌上睡觉，但两人其实都没有睡着。
“宏哥。”陈辰突然开口叫了褚宏一声。
“嗯。”褚宏应了声。
“你是怎么认识王星妈妈的？”陈辰憋了一路，早就想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感觉你们很熟的样子。”
褚宏直至身子，左手拖着太阳穴，侧目看着对面下巴抵在双手叠加的手背上，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陈辰，“我还在派出所的时候，王星的亲生父亲施宝荣刚从监狱出来，那会我负责辖区内的治安工作，施宝荣在找工作的时候与人发生了矛盾，还动了手，对方报了警，我和同事到达现场的时候，他被人打破了头，正坐在地上等着救护车。”
“那他们兄弟俩怎么不跟他的姓，反而姓王啊？”陈辰问，“是因为他坐过牢，家里不希望影响到孩子吗？”
褚宏放下手，身子向后靠向椅背，“不是，王宇王星一开始都是姓施，后来施宝荣死了，他们才改成母姓的。”
陈辰直起腰，惊愕的说道：“施宝荣死了？怎么死的？”
“十年前，施宝荣参与了一起斗殴事件，被人砍死了。”褚宏声音略显嘶哑。
“哦。”陈辰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宏哥，我能再问个问题吗？”
褚宏看了他几秒，说：“你想问我为什么对王宇和王星，还有他们的母亲那么亲近是吗？”
陈辰点头嗯了声。
褚宏沉默不语。
“宏哥，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关系的。”陈辰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急忙劝道。
褚宏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猛地灌了几口，把寡淡无味的水喝出了喝酒的架势，喝完用手掌擦了擦嘴说：“因为施宝荣是我的线人。”
陈辰惊讶的看着他，“什么？”
“十年前我调入刑警队，那个时候正好遇到个案子，当时我还没到咱们组，负责那个案子的队长也因为那个案子牺牲了。”褚宏一手拿着杯子，胳膊搭在饮水机的水桶上，“那个案子我们查了很久都没有实质性的线索，就在我们焦头烂额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施宝荣给我打了个电话，也正是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我们的案子成功告破。”
“那他的死是？”陈辰问。
“施宝荣原本就是混混出身，当年他之所以能进去也是因为盗窃被判了五年。他进去的时候王宇和王星刚出生不久。”褚宏坐回到椅子上，“他出来以后本想着金盆洗手，带着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但因为他有案底坐过牢，工作并不好找。我第一次见他就是他被人打伤的那次，得知他的情况后我就托人帮他找个工厂上班。”
“既然有地方工作了，又怎么变成你的线人了？”
“那个案子涉及到一个黑恶势力团伙，当时我们接到报案后在走访调查期间发现这个团伙做事非常谨慎，如果不是熟人根本接触不到他们内部的人，为了能够打入内部，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也想过派警察卧底进去，可每次都在快要接近的时候被拒绝了。”褚宏娓娓说道，“后来队长想了个办法，找个线人混进去，也许能够成功。”
“所以你找了施宝荣。”陈辰说。
“嗯。其实我没想过他会答应，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辞掉了工厂的工作，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接触到了团伙的中层人员。”褚宏长舒了一口气，“可惜，案子破了，他却没能从里面出来。”
陈辰看着褚宏，此刻的他表面上波澜不惊，但陈辰能从他的言语中体会到他的心里已经泛起涟漪。
“你们找我弟弟有什么事吗？”王宇站在电视柜前看着坐在沙发上的褚宏和陈辰。
“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褚宏问。
王宇拽过一旁椅背上搭着衣服的椅子坐下，“我妈上夜班去了，我爸出去喝酒还没回来。”
“你弟弟王星呢？”陈辰问。
“不知道。”王宇平静的说。
褚宏诧异道：“不知道？你们不住一起吗？”
“住。不过他有的时候夜不归宿。”王宇说。
“8月2号，也就是昨天晚上到3号凌晨，他在家吗？”陈辰问。
王宇想了想，说：“在吧。”
褚宏听出他不确定的口吻，追问道，“到底在还是不在？”
王宇泄了口气说：“其实我不确定，那天晚上我去同学家写作业很晚才回来，到家的时候他不在。”
“能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吗？”褚宏说。
王宇没说话，站起身走进卧室拿出手机打电话。
“没人接！”王宇挂掉电话，“也许是喝多了睡在人家里了。他经常这样，以前出去喝酒能连续两三天不回家。”
“他什么时候出去的？”褚宏接着问。
“昨天下午。”王宇淡然的说。
“那你知道他去哪喝酒了吗？”陈辰问。
王宇摇摇头。
“给你母亲打电话，让她回来一趟。”褚宏说。
王宇没有动，盯着褚宏的眼睛看了几秒，“警察叔叔，你们突然来我家，又是问我弟弟，又是找我爸妈的，是不是王星出什么事了？”
面对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褚宏和陈辰进门时并没有表明自己的刑警身份，只说是派出所的配合社区安全排查例行走访。
陈辰笑道：“不是，我们就是来了解下情况。”
“了解什么情况，能让你们刨根问底像查户口一样？”王宇的坦然以对让褚宏有些惊讶。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跳脱且不羁的时候，然而王宇的状态显得格外沉稳，完全不像一个中学生的模样。
王宇的问题让陈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将目光投向褚宏，让他应对这个“小祖宗”。
“你弟弟的手机号码是多少？”褚宏没有正面接他的话，继续问着问题。
王宇看着他，没有说话。
褚宏掏出手机挑着眼皮看着他，“你该不会连弟弟的电话都不知道吧。”
王宇报了一串数字，褚宏拨了过去，电话忙线中。
褚宏挂断电话说：“你和王星都在育才科技职业学校上学吗？”
“没有，我在市二中。”王宇说。
“你读高中，王星都技校。”褚宏说，“不都说双胞胎有心灵感应吗，怎么你们俩差距这么大？”
王宇说：“心灵感应只是体现某些想法上，学习靠的是自己。”
“你的意思是说你能够上高中是因为你很努力，而王星学习差只能上技校？你为什么不帮帮他呢？”褚宏说。
“学习也是靠天赋的，他没有天赋，又不想学，我能有什么办法。”王宇说。
褚宏顿了顿，笑道：“你好像不怎么喜欢王星。”
“我没有不喜欢他。他是他，我是我，他做什么跟我无关。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我也管不着。”王宇站起身说，“两位警察叔叔要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就请走吧，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褚宏和陈辰对视看了一眼，同时起身往外走。
王宇跟在后面把他们送出门，不等陈辰嘱咐他如果看到王星记得联系自己的话说出口，王宇已经关上了门。
“这孩子！”陈辰有些不满，看着紧闭的门说。
褚宏用手背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啦。”
两人走出单元楼径直朝车位走去，这时迎面从阴影里驶出一辆电动车，褚宏一眼认出骑电动车的人就是保罗的妻子，也就是王宇和王星的母亲王秀英。
“秀英姐！”褚宏朝着电动车驶来的方向看了一声。
王秀英闻声把电动车停在褚宏和陈辰面前，疑惑的看着褚宏，“你是？”
十多年过去，两人的模样多少都发生了一些变化，岁月在王秀英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划痕，没有任何彩妆修饰的皮肤松弛泛黄，借着昏黄的路灯看去，没有任何气色。
“是我，褚宏。”褚宏看着她，眼带笑意。
王秀英打量了他几秒，恍然道：“哦，褚警官，记得记得。”
陈辰疑惑的看着两人，他心里迷雾重重可又不敢多问，就静静地站在褚宏身边看着两人相互寒暄了一会儿。
“你怎么来这了？”王秀英终于问到了正题。
褚宏看了眼旁边的陈辰，对王秀英说：“我们来了解点小区的安全情况。”
“哦，那去家里坐会吧。”王秀英把电动车停靠在单元楼附近的空地，客气的说。
“不了，我们刚才去过了。”褚宏说。
“哦。你这事闹的，我不知道你来，要是知道我就早点回来了。”王秀英抱歉道。
“没事，你别客气了，我们本来就是带着任务来的。”褚宏安慰道，随即话锋一转，“秀英姐，家里的只有王宇一个人啊？王星呢？”
“怎么，他又不在家？”王秀英抬头看向自己窗户，“这个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
“我听王宇说，他经常夜不归宿？”褚宏问。
王秀英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个孩子被我惯坏了。”
褚宏顺着她的话问道：“我刚才跟王宇聊了会，发现他好像对王星意见很大，他们兄弟俩是有什么矛盾吗？”
“兄弟俩从小一块长大，哪有不吵架拌嘴的，他俩经常这样。”王秀英不以为然地说。
“那您知道王星每天晚上都去干什么吗？”许久没有吱声的陈辰突然开口。
王秀英看着他说：“他还能去哪，不是去同学家玩，就是去网吧玩。”
“昨天晚上他也去网吧了吗？”陈辰问。
王秀英说：“没有，昨晚他在家。”
“你确定？”褚宏说。
“确定，昨天晚上我没有班，一直在家。”王秀英肯定的说。
得到了王秀英的确认，褚宏暗自在心里松了口气，当他在系统里比对上王星信息的时候，他的心一直悬着，生怕这个孩子跟案子有关系。如今王秀英作为时间证人，他断定这个案子应该跟王星无关，他出现在案发现场，有可能真的是路过。可即便如此，还有个疑点没有解开，如果他只是路过，那么他手里推着的垃圾箱又是怎么回事。
告别王秀英，褚宏和陈辰开车离开小区。
王秀英站在单元楼门前看着车驶出小区后，急忙转身跑进楼里。
王秀英颤抖着掏出钥匙打开门，冲了进去。
王宇听到动静，从卧室走出来，“妈，怎么啦？”
王秀英连鞋都顾不得换，拽着王宇的胳膊急切的问道：“刚才警察来，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什么也没说。”王宇甩掉王秀英的手转身往卧室走。
王秀英跟进卧室，“你真的什么也没说？”
王宇躺在床上，翻身背对着她闷声道：“嗯。”
王秀英坐在床边，侧身看着王宇，“小宇，不是妈不相信你，妈只是……”
“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管管王星。”王宇打断她的话，背对着她说，“警察来家里只问他的事情，你最后在警察找到他之前，先找到他。”
“对，你说的对。我这就出去找他！”王秀英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王宇，他从躺下就一直用背对着她，不愿多看她一眼。
王秀英还想说什么，可看到王宇的样子终究没有开口，转身离开卧室替他关上了房门。
这一夜，王秀英跑遍了王星可能会去的网吧和同学家，都没有见到他的人影。时间一点点过去，她骑着电动车行驶在冷清的街头，曾经温馨的家现在已经支离破碎。
十年前，王宇王星六岁生日刚过完，她满怀期待的等着自己的丈夫能陪她带孩子回趟娘家，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丈夫被人砍死在大街上的消息。那一刻，犹如晴天霹雳般把她的生活劈出一道道裂缝，她带着两个孩子匆匆为丈夫办了个简陋的葬礼。为了孩子她咬牙生活，眼看着王宇王星越来越大，她终于还是迈出了一步，找了现在的丈夫一起过日子。
王秀英告诉两个孩子要再婚的时候，王宇王星十三岁，正是上初中的年纪。从小两个孩子和父亲的感情就很好，当听说王秀英要给他们找后爸的时候，王宇表现得非常平静，王星则极力反对，不管王秀英怎么说怎么劝，王星都不答应。
为了改变两个孩子的生活条件，王秀英不顾王星的反对，最终选择再婚，也正是从这一天起王星变得格外叛逆，学习成绩一落千丈，开始迟到旷课，经常去网吧一待就是一天。
相比王宇，他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把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里，每天除了读书就是读书，性格变得越来越孤僻。
中考结束，王宇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二中，而王星却落榜。王秀英不想让王星辍学，便和现任丈夫商量给他找个技校，起码学个一技之长，以后也许能凭手艺挣钱养活自己。没想到却遭到现任丈夫的反对，他说自己没有闲钱给王星上学，既然他没考上，就干脆出去打工挣钱。王秀英不干，为了这事两人吵了起来，喝了酒的丈夫把她打得遍体鳞伤，王宇见母亲受伤也跟继父起了冲突，可瘦弱的他怎能对抗住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被打断了两根肋骨，而发生这一切的时候王星正在网吧里正在和别人打着CS游戏。
没有找到王星，王秀英失落的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洒进屋内照在地板上，返上来的光把她的脸照得发青。
再过几个小时天就亮了，折腾了一晚上的褚宏和陈辰各自趴在办公桌上睡觉，但两人其实都没有睡着。
“宏哥。”陈辰突然开口叫了褚宏一声。
“嗯。”褚宏应了声。
“你是怎么认识王星妈妈的？”陈辰憋了一路，早就想问却不知该从何问起，“感觉你们很熟的样子。”
褚宏直至身子，左手拖着太阳穴，侧目看着对面下巴抵在双手叠加的手背上，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的陈辰，“我还在派出所的时候，王星的亲生父亲施宝荣刚从监狱出来，那会我负责辖区内的治安工作，施宝荣在找工作的时候与人发生了矛盾，还动了手，对方报了警，我和同事到达现场的时候，他被人打破了头，正坐在地上等着救护车。”
“那他们兄弟俩怎么不跟他的姓，反而姓王啊？”陈辰问，“是因为他坐过牢，家里不希望影响到孩子吗？”
褚宏放下手，身子向后靠向椅背，“不是，王宇王星一开始都是姓施，后来施宝荣死了，他们才改成母姓的。”
陈辰直起腰，惊愕的说道：“施宝荣死了？怎么死的？”
“十年前，施宝荣参与了一起斗殴事件，被人砍死了。”褚宏声音略显嘶哑。
“哦。”陈辰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宏哥，我能再问个问题吗？”
褚宏看了他几秒，说：“你想问我为什么对王宇和王星，还有他们的母亲那么亲近是吗？”
陈辰点头嗯了声。
褚宏沉默不语。
“宏哥，你要是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关系的。”陈辰见他一副为难的样子急忙劝道。
褚宏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猛地灌了几口，把寡淡无味的水喝出了喝酒的架势，喝完用手掌擦了擦嘴说：“因为施宝荣是我的线人。”
陈辰惊讶的看着他，“什么？”
“十年前我调入刑警队，那个时候正好遇到个案子，当时我还没到咱们组，负责那个案子的队长也因为那个案子牺牲了。”褚宏一手拿着杯子，胳膊搭在饮水机的水桶上，“那个案子我们查了很久都没有实质性的线索，就在我们焦头烂额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施宝荣给我打了个电话，也正是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我们的案子成功告破。”
“那他的死是？”陈辰问。
“施宝荣原本就是混混出身，当年他之所以能进去也是因为盗窃被判了五年。他进去的时候王宇和王星刚出生不久。”褚宏坐回到椅子上，“他出来以后本想着金盆洗手，带着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但因为他有案底坐过牢，工作并不好找。我第一次见他就是他被人打伤的那次，得知他的情况后我就托人帮他找个工厂上班。”
“既然有地方工作了，又怎么变成你的线人了？”
“那个案子涉及到一个黑恶势力团伙，当时我们接到报案后在走访调查期间发现这个团伙做事非常谨慎，如果不是熟人根本接触不到他们内部的人，为了能够打入内部，我们想了很多办法，也想过派警察卧底进去，可每次都在快要接近的时候被拒绝了。”褚宏娓娓说道，“后来队长想了个办法，找个线人混进去，也许能够成功。”
“所以你找了施宝荣。”陈辰说。
“嗯。其实我没想过他会答应，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辞掉了工厂的工作，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接触到了团伙的中层人员。”褚宏长舒了一口气，“可惜，案子破了，他却没能从里面出来。”
陈辰看着褚宏，此刻的他表面上波澜不惊，但陈辰能从他的言语中体会到他的心里已经泛起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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