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发烧

    田老太倒没什么不得劲儿的,摔倒是田橙自己摔的,又不是她让摔的,反倒是喻兰川那边,该怎么说呢?

    算了,难得闺女喜欢,明天还是找个中间人跟那小子谈一谈吧,自家这条件,也真不算委屈他,毕竟他们不过是下放干部,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说起来,还真不是田老太高看自己,因为大儿子田满仓以前能挣钱的缘故,这老田家的日子,还真是上田村的头一份。

    那些普通农户就不说了,就算家里劳力再多,挣再多的工分,也就是能多分点粮食罢了,要钱和票之类的,都是没有的。

    而村里其它的四属户,家里的劳动力普遍不足,工分不够,分不到足够的口粮,家里人挣的钱也不算多,到年底还得给生产队交钱买粮。

    老田家的工分情况还算不错,刚刚够全家人分口粮的,省着点儿吃也就够了,再加上田满仓前些年拿回来的钱和东西,日子真是过得不错。

    何况田家二儿子在城里当干部,大儿子又是因公牺牲的,不管做什么,村里和公社都照顾着几分,田家这日子,在上田村算是头一份儿。

    田老太看着金枝红扑扑的小脸蛋儿,心里就思谋着,该找谁去当这个媒人呢,支书,队长,还是治保主任,要么索性找个媒婆子上门?

    看闺女这个样子,对那小子是喜爱得不行,原本田老太不同意的,不过当干部的二儿子也说过,现在政策松动了,说不定下放的干部什么时候就能回城。

    田老太这才松了口,毕竟如果那父子俩能回城,闺女肯定就能跟着去京城享福,人家可是京城来的呢。

    田老太一心只想着田金枝的终身大事,这会儿对大房那边多烧了几根柴禾,还喊着要分家的事儿,倒也不太计较了,毕竟那一家三口的性子都是属老鼠的,怂得不行,估计说要分家也就是说一说,哪儿就真有那个胆子。

    谁能想到,向来柔顺听话,被她拿捏得死死的田橙,竟然是重生回来的。

    田橙是被冻醒的,家里没有棉被,只有一床破棉花网套子,上面连被面都没有,睡觉时稍微不小心蹬一下腿儿,就能把网套蹬个窟窿。

    她在炕头这边睡着,跟她娘宋致秀合盖着棉花网套,两人都是小心翼翼地不敢动弹,就怕扯坏了网套,小弟田野在她娘身边,他没被子,身上盖着三个人的衣裳。

    口干舌燥,鼻腔里火烧火燎的,田橙身上冷得厉害,感觉浑身都痛,头更是痛得要裂开一样,这会儿还是半夜里,外面黑漆漆的,炉子早就熄了,只有炕头和火墙还有一点点余温。

    田橙一动,宋秀致就醒来了,下意识地摸一把女儿,入手滚烫,心里就说一句不好。

    女儿这是发烧了。

    宋秀致赶紧爬起来,炉子已经熄了,锅里的水冰凉,也不敢就这么给田橙喝,田野也起来了,一看这情形,想都不想就穿上衣服出去找柴禾。

    这次也顾不得省火柴了,直接从灶房拿了火柴过来点火,嫌水多了热得太慢,只在锅底上烧一点点开水给田橙喝。

    宋秀致已经翻出一个老旧的医药箱,这是当医生的老爹宋荫卿留给她的,算是大房里为数不多的,没被田老太拿走的好东西,也是因为田老太不知道里面的东西怎么用,又嫌弃这是坏分子的东西,才能留得下来。

    这药箱里面虽然备着退烧药,可宋秀致也记不清这是几年前的,是不是已经过期,犹豫了半晌,还是给女儿吃了半片。

    喝了半碗热水,退烧药好像也起了作用,棉花网套和三个人的衣服都盖在田橙身上,她终于不再发抖,身上出了一层细汗。

    宋秀致眼看着女儿饱满的额头上出了汗,上手一摸,头发根子里也有了汗,这才放下心来,看来暂时没事了。

    这次田野发了狠,炉灶里的柴禾一直没断地烧着,屋子里暖融融的,简直比得上正屋了。

    炕很热,田橙热得不行,向炕中间挪了挪,让娘和弟弟挨着火墙,坐在炕头上。

    天刚放亮,远处近处的公鸡打鸣声不断,宋秀致叮嘱田野照顾田橙,出去喂猪喂鸡扫院子,等她带着一身寒气回来,手里就多了一个鸡蛋。

    灶上的水还热着,田野又加了根柴禾把它烧开,宋秀致把鸡蛋打进去搅散,冲了一碗蛋花汤端给田橙。

    没油没盐的蛋花汤,却散发出一股特别的香气,田橙坐起来,看田野紧紧地盯着汤碗,心里又酸又涩,把碗递到他面前:“弟,你喝一口。”

    田野飞快地往后一躲,两人都清楚地听见他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他摇摇头:“姐你喝,我不想喝。”

    说着话,他又朝窗外看了看:“赶紧的姐,要是被奶奶发现了,肯定要抢回去,你就喝不上了。”

    岂止喝不上,弄不好还要挨打挨骂。

    田橙肚子里空空的,看着那碗蛋花汤就馋得不行,想了想,接过来喝了大半碗,递给宋秀致:“娘,你和小弟都喝一口。”

    宋秀致不肯接,这颗鸡蛋还是她喂鸡的时候,从鸡窝里偷来的,一会儿田老太发现了,肯定还要闹起来的。

    田橙就把碗递给小弟:“野子你喝一口,你要不喝,姐也不喝,放着等奶奶起来,大家都喝不上。”

    田野犹豫一下,终究是害怕奶奶过来,喝了一口递到宋秀致嘴边,一颗鸡蛋的蛋花汤,总共也没多少,每人一口也就没了。

    宋秀致急急忙忙去洗了碗和锅,收拾起来端着就去了灶房,她还得做早饭。

    北方的冬天,夜长昼短,早上七点多了,天才刚刚亮起来。

    早饭是在田老太的监督下做的,照旧是清得能照见人的杂面糊糊,昨晚上蒸的杂粮窝窝在一个小箩子里放着,放在田老太的面前,桌子正中间摆着一盘子切成条的咸菜。

    除了田老头儿和田金枝可以随便吃,其它人每人都是一个窝窝,一碗面糊糊,这是定量,不能多吃,多吃要挨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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