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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信

    阴雨蒙蒙,在北九离开城区的霎那,整个世界一下子灰暗起来,雕栏玉砌的连绵建筑群变成了零散错落的茅草房子,这里聚集着的大多是其他国家的难民,流离失所的时候听闻汐渐是座黄金遍地的极乐之地,便死死抓着,拼着命而来。

    所幸这座城给予了这些怀揣绝望而来的人最后的一点希望,他们从农民变成了工人,去填补因科技迅速发展而产生的巨大劳力缺口。

    一袭干净白衣的北九在这里是格格不入的,但好在白天这里也没有什么人,倒也不会引人注目,因为他们大都去城里或者码头工作了,还有些是在睡觉,为晚上的工作养精蓄锐。

    北九驾轻就熟的穿过崎岖的小道,胸口在隐隐作痛,一时竟也分不清是否是心理作祟。

    在经过一个小院子时,他放缓了脚步,这里是他曾经的住所,在刚来汐渐身无分文的时候,他搭的一个茅草房子,之后赚了一点钱也就搬到城里去了,把这简陋的房子送给了于子沣。

    他很久没回来看过了,记忆中的房子与如今所见的已大相径庭,起初杂乱的茅草屋顶变得规整,屋前的空地也多了一片篱笆围成的小院,青翠的藤蔓顺着竹架蔓延。

    看上去虽然依旧廉价但绝不简陋。

    北九慢慢走着,目光穿过一个又一个篱笆孔,努力地去看清里面那个正使劲搓洗衣物的小女孩,女孩大概十岁左右,不足豆蔻,身边的一大堆衣物衬的她格外娇小。

    他曾听于子沣说过,他的妹妹于子溪平日里靠洗衣服赚点钱,邻居们对她都很好。北九松了口气,他迫不及待地离开医馆就是为了确认于子溪生活无恙,女孩在努力地活着,尽管她所等的人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北九未曾驻留,于子溪应该尚未得知自己哥哥的死讯,也绝不能让她知道,失去至亲之人的痛楚不是那副小小的身躯所承受得起的。

    北九先去集市买了笔、墨、砚台、纸和很多的竹筒,然后就近找了家客栈,他得做些什么,为了于子沣,为了于子溪,也为了他自己。

    他模仿着于子沣的口吻写下一封封的信,编织出于子沣远走西方经商赚钱的故事,可北九也没有去过西方,只能依靠道听途说,在纸上写下“西方的房子高的吓人,他们的车都蒸汽车,不用马拉的那种,我以后一定带你去看看”之类的。

    一个又一个谎言被写下,北九有些恍然,似乎于子沣真的去了西方了,还在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没心没肺地笑着。

    ……

    十年应该差不多了吧,北九笔尖一顿,心里想着,那时候女孩也已经长大成人,即便察觉到了真相,她的丈夫也会去安慰她的。

    是的,那时候她一定会有个精心呵护她的丈夫,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北九的笔尖继续舞动,勾勒着幸福的画卷,可是他的眼中寒芒却汹涌欲出,所有接近女孩的坏小子都会被他一一处理掉的。

    一根蜡烛即将燃尽,点燃下一根,周而复始,最后点燃了太阳,北九未曾想过一个夜晚能如此漫长,漫长的如同过去了十年,他精疲力竭地趴在桌上,晨曦披身,像是华发满头。

    信都已经写好了,剩下的就是如何送了。

    随着西方有线电报的问世,世界就被这如蛛网般的电线连在了一起,天子身处奢华辉煌的宫殿,在“滴答滴答”的声响中就能知晓千万里之外的敌军正在集结,火器能改变了一场对战的胜负,而电报是能影响整个战局的东西。

    当然,官府费劲搭建起的电报网路自然不是给百姓用的,谁能保证一封看似普通的家书不是间谍加密过的情报呢。至于百姓想要传信大都通过的是邮驿,这个曾经只传递官方文书的地方淘汰后服务于了百姓。

    会有专门的驿差坐着火车将信件送至不同城市的驿站,再由当地的驿差将信送到收信人手上,至于没有火车的地方,邮驿概不接受,

    城内驿站。

    “十,二十,三十......”驿丞一边拨弄着一个个排列整齐的竹制信筒一边念叨着,“一百二十,一个月送一封,正好十年,你还真看的起我,要我再活十年啊。”

    “多少钱?我会尽快凑出来的。”北九将口袋中不多的银元全部掏了出来,这已是他全部的钱了,因为一百二十个邮筒中装的不光是信纸,还有金铢。

    “够了,反正不用火车运,顺手送就是了。”

    “谢谢。”北九在得到确认答复后,放下心来,匆忙离去。

    望着北九的背影,一名驿差上前说:“大人,这种邮筒没过个几年就会烂掉的。”

    “就你聪明,刚刚怎么不说。”驿丞摇了摇头,“也对,对着一个在自欺欺人的人,你还能说什么呢?”

    雨又开始下了,连绵不断的雨。

    北九回到了住所,一个不能称之为家的破败院落,即使这里已经从名义上完全属于他了,而他也在这里生活了两年。

    但用于子沣的话来说,一个没有人在等你回去的地方怎么能说是家呢,在听这番话得时候,北九从于子沣的眼里看见了真正的家,也就自那之后这里从“家”贬谪成了“住所”。

    此刻,他驻步在虚掩的大门前,斑驳的黄铜锁早已坠在地上,露出崭新的切面,他多么希望光顾他房子的只是个贼,可哪有贼会放着低矮的围墙不翻而去费力的破坏锁呢。

    自欺的念头被冰冷的雨水中砸了个稀烂,门内熟悉的场景似乎变得光怪陆离起来,他在门外,踌躇不前。

    “该跑吗?”北九看着阴沉的苍穹,低声呢喃着。

    他有近乎百分百的把握离开汐渐,无论是从陆地还是海上,因为他从很久前就开始准备了,流离的人总会忧虑着下一次的流离,既然战火能吞噬他的家乡,那么也能蔓延到汐渐,而失去国家的他也已经没有再次战斗的理由了。

    既然如此那就趁现在走啊!在罗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坐上他精心改装过的小船,一骑绝尘。

    理性在疯狂地呐喊,感性却始终沉默着,而北九也沉默着,雨滴顺着发丝汇聚成缕缕水流,他终究是推开了虚掩的门,而门后空无一人,只是小院中的石桌了多了一个竹制邮筒,与他先前所用的一模一样。

    北九面露苦意,他知道已经逃不掉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他拧开邮筒,里面是一封入学通知书和一本空白的学籍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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