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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失了“花石纲”

    光和四年,常山郡真定县

    夕阳逐渐笼罩了田野,前后左右俱是田亩,而道路也迎来了一群不寻常的客人,十余辆车,四五十人,外加拉车的牲畜,只道是车伴着人走,人抓着车赶。他们速度不快,白日里用去了全身气力,在路上,这情况倒也是寻常。

    然而不同于其他来来往往的游侠行商,这群人个个垂头丧气,有气无力,车上也是空无一物。终于,里头一个身材高大,面相端正的中年人一声呼喊,所有人便都停下脚步,把车子拉动围成一个圆圈,里头马上有人把白日里捡到的柴火聚拢点燃,升起一堆篝火来。

    大家伙三三两两地靠着车子坐下,小心地从衣服里掏出一两个饼子嚼了起来,各自之间却也没话说,充斥着一股死寂的味道,唯独那领头的孤孤单单,似乎是这群人不敢触他的霉头,惹得局面更不好看。

    不过不久,一个瘦高个就窜到他的身侧,嚼了两口饼子,中年人倒也不言,只是闷声闷气地嚼饼喝水。瘦高个时不时拿眼光瞟过去,却最后还是耐不住,只作声来问:“王哥,俺也知道你被问得不耐烦了,不过俺没问过,你也没多少言语,我心里终究没有底。这十几车的粮食、物件都丢了,咱们还能回去见刘老爷吗?”

    原来如此,生起火,却不拿粮食来蒸煮些热乎的粥饭,行在路上,身上大多是邋遢的衣物,车上空无一物,人人垂头丧气,有见识的一看便知,这一定是路上碰了土匪,山贼,将所有东西都劫了去。只是平常时节,山贼哪里敢在这种大道上行走,抢这种一看就知道背后有大户地主的影子的车队,而且要连众人身上的衣物扒换个干净,只留每人一两个饼子,倒不怕失了名声,在同行面前抬不起头来。

    “只说清楚是蝗灾引得山贼下山作乱,不是咱们自家倒卖了东西,身上邋遢的衣物做不了假,便是他要买通一两个人问问实情咱也有底气。”中年人顿了一会,到底还是和瘦高个解释了一番。

    瘦高个听了愈发愁眉苦脸,左顾右盼,只低声问道:“王哥,你也莫要骗自己,那厮是个心狠手辣的,便是知道是土匪劫了去咱们怕也是要脱一层皮。”

    那中年人,也就是被呼作王哥的,单名一个达字,被指做这只队伍的首领,平素里赏罚也公正,为人稳重。他听了,却是一滞,只叹气答道:“老尤,我知道你来的意思了,你是怕回去把钱粮算到咱们头上,又免不了挨一顿痛打痛罚,找我拿主意来了。”

    他话说完,又接着言道:“你急,我更急!我是领头的,比你们更知道这些货的紧要。”

    眼见着王达这般模样,瘦高个,也就是被唤作老尤的那人,机灵地四顾一下,然后方才凑近,用更低的声音言道:“王哥,要我说,不如一个字,走!”

    原来这年头灾害一个接一个,大旱后面紧跟着蝗灾,百姓四处流动投靠不同的大户,在这里也渐渐成了常事。

    听罢,王达却只是摇摇头,然后才落寞地说:“走?走哪去?我老婆孩子可还在村里,我一走,那老东西不会放过她们的。我不能走,脱一层皮也就脱一层吧!”

    “那王哥,我要走,你拦不拦?我家可只我一个人。”王达的回答似乎没有超出老尤的预料,他斩钉截铁,也不强求王达做出什么承诺,只要一句准话。

    王达侧眼一瞥,有心想劝阻,但却知道老尤来问自己,总好过不声不响地溜走,于是最终叹气道:“都是弟兄,我知道大伙都受不了刘延那老家伙,我怎么会拉着别人一起受苦呢?你自去便是,只是不要告诉别人。”

    老尤点点头,便坐下来继续安心同王达嚼完饼子,心里打算着明早清晨再走,总得对付过今晚,这样便可以不被别人看见闹出什么事端。

    无独有偶,车队的另一段,两个年轻人也正在进行着相似的对话,甚至于两边对话可以无缝衔接在一起,所以我们只叙其后半段即可。

    只见暮夜昏黑,两个人面上虽说是介于黑色与棕色之间,却仍掩盖不住他们皮肤与周围一群汉子的格格不入,而且手脚也并非庄稼人的粗壮模样。

    “陈靖,你还搁哪看你的笔记本呢?怎么,你算出来咱们有多少把握不遭罪吗?”其中一个侧躺着身子,支起脑袋,只作随意状态,在这队伍人人沉默之时倒显出几分惬意。与之不同的是,被唤做陈靖的那一个则是盘腿端坐,手里拿着一支与这个时代风貌所不符的圆珠笔,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本笔记本,纸质光滑紧密,一眼就能看出是现代产物。

    听罢,他放下纸笔,看向躺着那人,语气冷静但是内容却格外悚然:“我算过了,十车,装满了布帛、粮食,还有不少铁器,要是按照之前老宋头搬一袋粮食袋子破了挨了一顿鞭子的标准,咱们基本没活路,就是按人多平摊一下,也能把咱们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仅就纸笔这几件东西来看,不难看出两个人便是寻常小说里那种稀里糊涂穿越来的倒霉蛋,而且更倒霉催的,什么金手指也没有,就带了个笔记本,一人一身贴身衣物。只是一穿穿两个,倒也不能算是寻常。

    不过躺着那个,姓丁单名一个镇字的好汉仍旧不慌,也是,穿越这种事都看过了,初到这里的苦也感受过了,还有什么能惹得他们失态呢?

    只见丁镇扶着上半身立起来,背靠着大车轮,嘿嘿一笑:“你少算了,丢了这么多东西,按刘猪的性子,咱们少不了奴仆营里待个五六年,每天种田做牛做马。”

    言毕,他只摸着下巴长起来,略能证明他不是罪犯的短胡子,眼神直盯着陈靖。

    陈靖置若罔闻,继续拿起本子,端正言道:“现在有几条路走,我也算好了。回去受苦,逃走投奔别的大户,就这两条。”

    可丁镇随后紧跟着的言语毫不客气:“怎么,横竖只能当牛马?你不是个大学生吗?你就没点志气?咱们可都是孤身穿来的,而且是正值青壮年!这是天赐良机,就是要我们干大事的节奏!”

    言至此处,丁镇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看向篝火,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咱们穿来也大半年了,你还心存什么侥幸?咱们也问清楚了,现在是汉灵帝当政,黄巾起义多半就要爆发了,而且,这里是常山,是冀州,到时候战前战后来几次扫荡,什么人都跑不了。没好日子可过了,只有拼一把,最起码现在不被刘猪弄死!”话到最后,他竟然是勃然作色,面向陈靖。

    陈靖也不甘示弱,他坐在地上狠声言道:“所以你要干什么?扯旗子造反,跟黄巾军混?张角死的那么早,黄巾军自己也有问题,扯旗子造反谁能赢?这是大势所趋,不是一人一事就能改变的!”

    良久,风声呼呼,席卷而来,二人只是沉默相对。最后,丁镇率先打破了沉默。

    “其实我有一个计划……”

    “你看,说起三国就是豪强世家,最后刘备虽然是老百姓出身,却不是靠平民之力上的位,你也是读过一些近代史的人,现在和那时候就很像,豪强地主就是军阀,咱们可以在夹缝里生存,趁着黄巾起义和群雄割据的东风起势。”

    眼见着陈靖不做声,丁镇便自顾自地说下去。

    “怎么利用农民之力呢?我看,正经出仕是不行的,咱们不是世家出来的,一辈子没运气恐怕连个镇长大小的官都干不了,咱们又不是刘备,没那个人格魅力,能让陶谦拱手就把徐州相让,刘表刘璋个个想把地盘送给他,走到哪都能吃得开。要我说,咱们就得走捷径。不是这次山贼抢劫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不过,现在,你看有了,咱们上山,天罡地煞聚个义,然后再下山争雄,降给曹老板,最好能三国志里列个传,能封个侯当当。”

    一番话语,丁镇是说的越来越激动,举手投足间仿佛天下尽在手中,可是陈靖是毫不兴奋,抓眼就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山贼?衙门混不出头山贼就能?咱们两个怕是只能当小喽啰,当当炮灰。而且当山贼还不如投军,至少当兵装备好一点,死的慢一点!”

    丁镇本是站着高谈阔论,看着陈靖这副严肃模样,他倒噗嗤一声轻笑出来,也盘腿坐在陈靖对面,似乎是胸有成竹。

    “咱们车队不是有十几个自幼孤苦伶仃的么?叫上他们,也算是手上有几个人,是带着股份入伙,而不是寄人篱下,然后再火并几个头领,咱们也尝尝山寨寨主的滋味。”

    陈靖默不作声,思索许久,最后一声叹气:“算了,我哪里不知道这是死路里开一条活路,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拼一把试试。再说,咱们两个穿越来,合作一体,难道还能分开,你若是下了决心,我也不好去拦。这样,我只和你分头去联系人好了。”

    言毕,他便爬起身,开始他们“创业计划”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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